第一千九百一十二章 叉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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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等高手,如果出身雲都天,就沒什麽可奇怪的了。
    雲都天清理妖魔,定有深意,火域須提前準備,揣摩雲都天的意圖。
    “縛道友想多了。”
    秦桑頭也不回,漸行漸遠。
    縛蕭望著遠去的身影,麵露遲疑,終究沒有選擇追上去。
    ……
    不久後,修士們後知後覺,往日猖獗的沙盜突然銷聲匿跡。
    隨著幸存者被人發現,以及各種消息散播開來,沙盜被連根拔起的事跡,漸漸在沙漠乃至火域傳開。
    有好事者,大著膽子探查三山匪寨,看到滿地伏屍,被塗滿鮮血罪狀的山壁。
    青天白日,陰森如地府。
    這些人看一眼就匆匆下山,根本不敢停留太久,回去之後,每每回想起都心有餘悸。
    接著又有消息傳出,一些名門大派竟出現內賊,和沙盜有染,同樣被清理,有的甚至山門都被打殘了。
    這些宗門多數選擇封山,對此諱莫如深。
    令人詫異的是,火域三宗也沒有任何反應。
    這場風波漸漸平複,自始至終都無人知曉,究竟是何人所為。
    許久之後,仍有許多修士感念那位神秘人的義舉。
    沙盜的慘狀,令心懷不軌之徒膽顫心驚,很長時間沒有人敢在沙漠興風作浪,修仙界風氣為之一肅。
    直至百年後才零零星星出現幾波沙盜,很快又被各大仙門聯合剿滅。
    ……
    穿沙漠,入戈壁,終於見到一抹綠意。
    過了戈壁就是群峰起伏,無盡荒山,不僅凡人無法在這裏棲息,連修仙者的身影都很少見。
    一朵白雲悠悠飛過。
    秦桑站在雲端,望著下方的風景,忽然道:“你們看這些江河的流向,再往南幾百裏,就有人煙了,到時咱們找一艘船,乘船南下。”
    雒侯沒什麽意見,下山後它始終恪守身為坐騎的職責。
    朱雀突然興奮了,上下撲騰,不停追問,“凡間是不是真有那麽多好吃的?”
    一路行來,秦桑為小五解說世情,想起小五對聚仙樓的吃食有些興趣,便多說了幾句。
    不料被朱雀聽在耳朵裏。
    “論及調味精細和食材精貴,凡人豈能比得上修仙者?但民以食為天,不同地方又有不同的風土人情,總能讓你們不斷發現新奇的東西……”
    說話間,白雲掠過群山,秦桑注意到前方的山勢漸緩,河麵開闊,河岸開始出現人為修建的工事,道:“前麵有人,咱們下去。”
    秦桑使了個障眼法,白雲向前一縱,接著徑直落向河岸的一條山道上。
    大河水勢還算平緩,兩岸各有一個木製的簡陋碼頭,泡在水裏的木樁有明顯的腐朽痕跡,看起來有些年頭了。
    從碼頭登岸,各有一條大路延伸向陸地,越往前走路越窄,最後分出若幹小道,消失在山野林間。
    兩個碼頭各綁著一艘烏篷船,都是待客的行船,看樣子有明確的分工。
    東側的船東是一個幹瘦老漢,上上下下,忙著往船上搬材,提水打掃。西側的船東長得壯實有力,靠在船頭,翹著二郎腿,眯眼曬太陽。
    還不到開船的時候,兩側的碼頭上都有客人等著。
    老漢不斷向客人賠笑,連道:“快了!快了!”
    客人們自然不會介意,還有人主動上前搭把手。
    壯漢懶得和船客說話,也就沒有人和他交流,船客們望著東岸,有些羨慕。
    稍稍靠近船邊,就能聞到裏麵發餿的氣味,卻又不敢在壯漢麵前抱怨,隻能偷偷捂鼻子,擔憂接下來的行程。
    秦桑自然而然選擇東麵這艘船,落在東岸的一條山道上,牽馬步行。
    “咦,有道士來了。”
    “這裏哪來的道士?”
    “哎呀,好俊的丫頭,是不是在馬上睡著了?”
    ……
    岸邊的船客走來的秦桑,議論紛紛。
    待秦桑走得近了,船客們紛紛收聲,露出善意的笑容,甚至有人打了個不標準的道躬。
    舉頭三尺有神明,世間道士,無論有沒有本事,以禮相待總不會錯。
    況且眼前道士大袖飄飄,頗有幾分出塵氣質,說不定真是一位得道高人。
    “船家,貧道的馬兒有些乏了,能否行個方便?”
    秦桑溫聲問道。
    這艘烏篷船不小,容納一匹馬綽綽有餘。
    “這……”
    老漢放下柴禾,搓了搓手,有些為難,“道長的船資,小老兒可以給您免了,隻是這馬……”
    別看現在船客不多,順江而下,沿途多個碼頭,直至北廓縣城,就隻有這兩艘船。
    兩岸百姓進城,都要靠他們,往往過了半程就有些擁擠了。
    “船資不用免,讓馬兒歇歇,等人多了我們就下船,可否?”
    秦桑拿出幾枚銅錢。
    他沒有銅錢,捏了一錠銀子,從老漢錢箱裏換的。
    “這,好吧,船資真不用了!”
    老漢堅辭不受。
    不多時,日上三竿,老漢將柴禾碼得整整齊齊,招呼船客上船。
    兩岸的人數差不多,青馬登上船,這邊的船身明顯沉了一截。
    西側的船東解開韁繩,握住槳,用力一劃,烏篷船分水破浪,船速堪比快船,在河麵留下一條白線,將他們遠遠甩在後麵。
    老漢一點兒也不著急,慢悠悠劃著槳,跟船客有說有笑。
    眾人目光時不時瞄向船尾,秦桑和小五席地而坐,朱雀趴在秦桑肩頭打瞌睡,青馬立在一旁。
    這種組合,任誰都要好奇,但沒有人敢過去打擾,生怕一不小心犯了道士忌諱。
    他們已經默認秦桑是有道行的,不然怎麽敢帶著個女娃在外行走?
    大河的走勢不是直著往南,行過一程,突然轉向西去,河麵收窄,水勢也變得湍急起來,倒是給老漢省了力氣。
    很快,第二個碼頭映入眾人視野。
    碼頭上隻有三人,有一個十歲左右的小男孩,腳邊放著一個大包袱,看到船,興奮地連連揮手。
    “爺爺……爺爺……”
    稚嫩的童聲傳來,老漢臉上笑出花來,急劃了幾下,快速靠岸,“伢兒,買到了?”
    “嗯嗯!”
    小男孩用力點頭,“趙叔說最近收成好,做了好多臘肉,好香呢!”
    說著,小男孩背起大包袱,嘿了一聲,不等船靠穩,三步並作兩步跳上船,嚇得老漢急忙丟了槳,伸手扶住。
    “胡鬧!”
    老漢抬起手,作勢要打。
    “嘻嘻……”
    小男孩泥鰍似的竄進船艙,不一會兒裏麵就傳出來大呼小叫的聲音。
    “哇!爺爺今天打了好多魚啊……”
    “哇!還有一條黃牙子!”
    “好久沒吃過黃牙子,去年那條好香,好肥美!”
    ……
    小男孩大呼小叫,動作卻麻利地緊,將鍋爐調料搬到船頭,從魚簍裏取了宰殺好的魚,又去船尾搬柴。
    “哇!”
    忽然看到青馬,小男孩忍不住大呼,“好高大威猛的馬兒!”
    哪個男人不希望擁有一匹寶馬,況且是一頭如此神駿的馬。
    小男孩露出神往的表情,盯著青馬出神,然後才注意到秦桑和小五。
    當看到小五,小男孩又愣住了,呆呆看了一會兒,忽然滿臉紅暈,胡亂抱起一捆柴禾,蹭蹭蹭跑回船頭,靠到爺爺身邊,指著船尾期期艾艾道:“爺爺,她……她是瞎子嗎?”
    老漢又嚇了一跳,偷眼觀瞧,見船尾沒什麽反應,鬆了口氣,“人家可能眼睛不舒服,快去做飯吧,爺爺餓了。”
    “哦!”
    小男孩泱泱回到爐邊,嫻熟地起鍋做飯,船艙裏一個青衣漢子出去幫忙。
    他們從包袱裏取了一塊臘肉,洗幹淨切片,煸出油脂,跟河魚燉成一鍋,不一會兒就香氣撲鼻。
    忙碌之時,小男孩總是會向船尾偷瞄,小心思根本藏不住。
    艙裏的船客們都露出善意的笑容,笑的小男孩又羞紅了臉,背過身去。
    ‘咕嚕嚕……’
    河魚臘肉湯在鍋裏翻滾。
    新鮮的河魚,醇香的肉脂,濃鬱的香氣飄進船艙,又飄向船尾。
    朱雀一下子精神起來,直勾勾盯著船頭,恨不得直接撲進鍋裏搶一塊。
    小五抽動了一下小鼻子,也轉頭‘望’過去,但臉上並沒有急切的表情,就這麽靜靜‘看著’。
    “這就是人間煙火啊……”
    秦桑望著兩岸飛快逝去的山景,心生感慨,自己都忘了人間煙火的味道了。
    船客們都被勾動了食欲,紛紛從包袱裏取出準備好的幹糧,就著清水小口啃食。
    這時,魚湯燉好了。
    燉湯的是個大鐵鍋,滿滿一大鍋魚湯,爺孫倆根本喝不完。
    小男孩從烏蓬邊取下一串大竹筒,盛滿魚湯,小心端進船艙,遞給一個怯生生的小姑娘,脆聲道:“姐姐,給你。”
    “不不不……”
    小姑娘滿臉慌張,連連擺手,想要站起來,又生怕打翻男孩手裏的魚湯。
    “喝吧!陳大叔是好人,魚獲多的時候,都會熬了魚湯分著喝,不收錢的!湯多著呢,不夠再去盛。”
    青衣漢子也端著魚湯走進來,笑嗬嗬分給眾人,小姑娘才敢伸手去接。
    竹筒裏不僅有魚湯,裏麵還有拇指大小的小魚,就著幹糧吃,比剛才有滋味多了。
    小男孩借送湯的機會,偷偷看船尾,突然發覺小五正‘看’過來,臉蛋騰地一下又紅了,手裏一抖,險些打翻了魚湯,引起幾聲驚叫。
    然後小男孩才意識到,小五可能看不見,是被魚湯的香味吸引了。
    “好可憐。”
    小男孩心裏暗想著,見秦桑和小五都沒有取出吃食,眼珠一轉,快步跑到船頭,拽住爺爺的衣角,踮起腳低聲說了幾句。
    見爺爺點頭,小男孩高興地蹦起來,立刻盛滿兩筒魚湯,送到船尾,放在秦桑身邊,一言不發又跑回船頭,取了個碗,挑起那條黃牙子,舔了舔嘴唇,一咬牙全放進去,又用臘肉魚肉填得滿滿當當,拿起兩塊餅,跑著送過來,氣喘籲籲。
    “爺爺送你們的,吃吧。”
    小男孩不敢看小五,對秦桑說了一句,扭頭就跑。
    朱雀兩眼放光,盯住一塊臘肉就要伸嘴,被秦桑一下敲在腦袋上,唧唧叫個不停。
    秦桑端起碗,帶著小五,走到船頭。
    小男孩正狼吞虎咽,忙低下頭,小口啃餅。
    “多謝船家。”
    秦桑拱手道謝,見老漢連連擺手,笑道,“船家好意,貧道卻之不恭。不過有肉豈能無酒,貧道帶了些濁酒,船家莫要嫌棄。”
    說話間,秦桑伸手入懷,變戲法似得取出一個酒葫蘆,拿起兩個細竹筒,斟滿酒,遞給老漢。
    “這如何使得……”
    酒香著實誘人,老漢小心翼翼接過竹筒,抿了一口,頓覺一股熱力直透四肢百骸,身體都輕了三分,常年在河麵行船,積鬱的寒氣似乎都被衝散了。
    “好酒!這酒……不便宜吧?”
    老漢小聲問道。
    “貧道雲遊四方,趕路時須用酒暖身子,自己采藥釀了一些,不花錢,”秦桑給小五加了一塊臘肉,小五輕輕咀嚼,品嚐著這種比聚仙樓粗獷卻別樣的味道。
    “呀!是藥酒呢,”老漢看了眼孫子,有點舍不得喝了。
    以後孫子要接過這個行當,有這種酒驅寒,也不用像他一樣落下病根。
    “這酒不烈,小孩子也能喝,可以強身健體,每次抿一點兒,”秦桑起身,拿起一個空的水囊,往裏麵倒滿酒,“一直無人欣賞貧道的手藝,既然船家喜歡,再送你些。”
    “夠了!夠了!謝謝道長!謝謝道長!”老漢受寵若驚。
    小男孩對酒沒什麽興趣,大口大口吃完,小五一直坐在他對麵,時間長了膽子也大了,“你吃完了嗎?爺爺在城裏給我買了好多玩具,你想玩嗎?”
    “玩?”
    小五仰起頭,露出疑惑。
    “去吧,他怎麽做,你就怎麽做,”秦桑摸了摸小五的腦袋。
    小五乖巧地站起來,小男孩從船艙抱出來一個百寶箱,裝滿各式各樣的玩具。
    秦桑邊和老漢談論鄉野世情,邊留意著小五。
    “這個!你這樣……好玩吧?”
    小男孩興高采烈,把一個個玩具都翻了出來,手把手教小五玩。
    小五的表情卻一直很平淡,所有玩具都翻遍了,也無法搏她一笑。
    小男孩不禁撓頭,瞥見船邊,有繩子綁著一根竹子做的魚叉,眼睛一亮,拉著小五的袖子跑到船邊。
    “這是我爺爺親手給我做的,叉到好幾條魚呢!”
    ‘嘩!’
    魚叉入水,不出所料叉了個空。
    小男孩將魚叉拽回來,交給小五握住,自己把著方向,眼神銳利地盯著河麵,“我讓你放,你就放……放!”
    ‘噗!’
    河麵翻起血水。
    小男孩張大嘴巴,眼睛瞪得溜圓。
    小五小臉迎著太陽,嘴角似有一絲若有若無的微笑,純潔無暇。
    秦桑緩緩皺起眉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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