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界外魔族……”
    據秦桑所見所聞，大千世界的修士不會將小千世界視為‘界外’。
    在大千世界的普遍認知中，小千世界是從大千世界衍生而來的，是大千世界的一部分。就像大樹樹蔭下生長的樹苗，是從大樹的根係萌發而生，本質是同一株。
    甚至有一種論調，大千世界終有一日會走向寂滅，小千世界是大千世界生命力的延續，終會有一個或者多個小千世界在大千世界衰亡之際成長起來，廢墟重獲新生，為萬靈萬物帶來出路，同時標誌著一個新的輪回開始。
    魔族被視為界外，隻有一種可能，來自另一個大千世界！
    “師姐和白真的飛升到了另一個大千世界嗎？”
    秦桑默然。
    如果是正常的、和本界存在交流的大千世界，未來還有相見的可能。偏偏界外魔族被本界視為入侵者，雙方是死敵，界壁曾被玉皇封絕，不啻於天塹。
    想見一麵，難如登天！
    巫族在豐沮玉門之外，算是有流螢和鬼母的消息了。
    沒有天道魔音困擾，琉璃有望化神飛升，還可能大千相見。
    沒想到，最先飛升的師姐和白，偏偏是最難重逢的。
    “這裏麵為何沒有道庭和紫微宮，難道是在以後的動亂中崛起的？”
    天越上人能將這麽多秘密告訴劍奴，並委托他在這裏等候自己，秦桑也不需要藏著掖著了，有什麽疑問，直接發問。
    問出此言，秦桑卻發現劍奴有些意外，用怪異的目光看著自己。
    劍奴輕咳一聲，道：“老奴，老奴……有些疑問，本想向真人請教的。”
    秦桑轉瞬明白過來，隻怕劍奴認為自己和紫微宮關係匪淺，甚至可能是某位大能的傳人，天越上人才會這麽重視吧。
    孰不知，自己確實得到了傳承，卻是個懵懵懂懂的傳人。
    “道友追隨天越前輩多年，天越前輩都沒有對道友講述那些秘辛，我知道的不比道友多多少。更何況，休說以前，即便是我現在修為，在大千世界算得了什麽？知道又能如何？”秦桑歎息道。
    此一番話出自秦桑內心的真正想法。
    煉虛修士能做一方霸主，放眼整個大千，隻是一枚大一點兒的棋子而已，一想到他身上牽扯的那些大因果，秦桑不由感到無力。
    劍奴心有戚戚焉，說起自己查到的信息。
    “不知是被人刻意抹去了，還是其他原因，在公開的典籍裏，道庭和劍閣的記載都不多，老奴隻從那些典籍裏翻閱到一些零星的記載。
    “玉皇開天辟地之後，人族大興，諸道並起，唯道門最突出，丹鼎派自不必說，影響深遠。符籙派乃是公認的，人族神道的起始，有人將大乘、小乘之爭上推至那個時代，認為大乘之道也是由此發端。
    “但在記載裏，隻有符籙派而無道庭。
    “到後來，大周又曾風行劍修，每一次變革，每一位強人出世，都伴隨著一場大混亂、大浩劫！大爭之世，必少不了大千各族和界外魔族的影子。
    “當是時，劍虹遮天蔽日，萬千劍修乘巽風，溯流雲，跨山海，禦劍九天，於界壁前立劍閣、鎮界關、誅外魔，甚至有傳言劍芒如潮，攻入魔界，一往無前，大殺四方，令萬魔膽寒！
    “但也有傳言，劍修獨斷專行，不知忍耐，主動將界壁封印轟開，所以才能殺進魔界，最終卻劍鋒受阻，給大千世界引來大劫難。甚至傳言有劍修勾結外魔，惑亂大千……
    “這些真真假假的內容混在一起，惑人視線，根本無從分辨，徹底將真相掩蓋過去了。”
    “嗯？”
    秦桑聞聽此言，立刻意識到不對勁了，神情逐漸變得嚴肅。
    根據他從中領悟出的道，紫薇劍尊修的是大乘殺道，如此鎮守界壁，攻殺外魔，守護大千，確實是他的作為。
    可是，一位大千世界的守護者，為何淪落到劍閣頹圮，傳承斷絕，人人喊打的下場？
    第一劍侍甚至有舉世皆敵之語。
    即使舉世皆敵，也應該是在界外魔族舉世皆敵才對！
    秦桑聯想到了種種可能，無數陰謀詭計從腦海閃過。
    難道是紫薇劍尊率領紫微宮在界壁廝殺之時，忽視了背後，被心懷不軌之人背叛。在紫微宮和魔族廝殺，實力大損之際，歹人趁虛而入，奪其功績，汙其名聲。
    又或者劍修鋒芒太盛，早已成為別人的眼中釘、肉中刺，遭到聯合打壓。
    人族本就不是鐵板一塊，何況還有巫、妖等異族。
    忽然間，秦桑腦海中靈光一現，又想到一種可能，心神不由微微緊繃。
    什麽都可能是假的，唯大道真實不虛，可如果他從中領悟出的大道是‘假’的呢？
    畢竟，他隻得到前十二層功法，後麵合體、大乘的部分都是缺失的。
    如果大乘殺道隻是第十二層的道，突破合體、大乘之後，紫薇劍尊又放棄大乘殺道，改弦易轍了呢？
    未必沒有可能，縱觀前十二層，紫薇劍尊的道從未恒定，一直在摸索中前行。
    如果拋棄了大乘殺道的守護之心，殺進魔界，可能真的隻是圖殺個痛快。
    無數思緒在秦桑腦海糾纏，越想越亂。
    僅憑有限的信息，推斷出來的內容肯定和真相大相徑庭。秦桑隻是推測出幾種可能，在找到確切無疑的證據之前，都不可采信。
    如此以來，秦桑更迫切想要得到殺劍碎片和後續的功法，看一看紫薇劍尊的道究竟是什麽。
    或許，正是自己尋覓的那條道，如此便不必更換根本功法了。
    至於改換門庭，秦桑暫時沒有想過，他和紫微宮的因果不是想扯就能扯斷的，至少目前來看，他是這段因果的最大受益者。
    見秦桑陷入沉思，劍奴安靜坐著，沒有打擾他。
    “天越前輩有沒有說過，取走靈劍之後，讓我去什麽地方等他？”秦桑想知道第一劍侍和天越上人對自己有什麽安排。
    若能受他們庇護，找個洞天福地，安穩修煉幾千幾萬年，他也是樂意的。
    “主人讓真人便宜行事，”劍奴搖頭，顯然沒有特別交代。
    天越上人不便來見我嗎，想必他也知道，接下來將麵臨何等危險的局麵，秦桑心中暗歎，道：“能不能聯絡天越前輩，先見一麵，或許有更好的辦法……”
    “主人說，寶劍鋒從磨礪出，這是他的道！”劍奴沉聲道。
    這就是沒有轉圜的餘地了。
    秦桑佩服之餘，微微後靠，不得不好好考慮自己的退路。
    取劍的過程順利還好，一旦暴露身份，八大天州再無容身之地，乃至所有人族領地都不安全。
    方才向劍奴了解到，豐沮玉門所在的上古戰場非常廣闊，雖橫亙在人族和巫族之間，但從人族一側進入的危險性相較於巫族一側要小得多，巫族想要進入本族的聖山反而更加困難，而且紫微宮更偏向人族一側，算是人族領地之內，所以他們在豐沮玉門隻需要考慮人族的對手。
    如果逃往巫族，能見到流螢和鬼母，可以作為一個選擇，但怎麽繞過豐沮玉門是個問題，而且未必安全。紫微宮這種大傳承，巫族肯定也有興趣。
    假如一直北上，將會進入無盡莽荒，妖庭破滅後，妖族便被趕進了莽荒，經過無數年的演變，不知成了什麽模樣。
    秦桑對莽荒的局勢一無所知，隻知道人族至今隻能固守八大天州，反倒是佛門在八大天州之外打開了局麵。
    另外，八大天州的人族並非大千人族的全部，還有無數類似月瀆灣的地方，並非大周子民。
    在兩族之間，還有無邊無際的混亂地帶，異族雜居，危機四伏，比南海還要危險，欲往莽荒，要先穿過這些地方。
    思來想去，自己的選擇真的沒有多少，隻能在取劍時務必小心。
    秦桑現在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便問道：“我們何時動身？”
    劍奴會和他同去兌州，到了兌州再分開。
    到時劍奴按照約定的方式向天越上人報信，他則隱藏身份，獨自前往豐沮玉門，等待時機。
    由於傳信用的是特殊方式，劍奴也見不到天越上人，秦桑想和天越上人見麵的意圖也成了奢望。
    “臨行前，老奴要先向周王宮告假，做好安排，至少要一月，”劍奴道。
    周王金衛守衛周王宮。
    正所謂金風未動蟬先覺，局勢有什麽變動，很快便能察覺。不到萬不得已，最好不要放棄這個身份。
    “好！我也好好瞻仰一番這所謂的大千人族聖地，”秦桑點點頭，“道友可知，大周有沒有以煉器著稱的大勢力，我自許對煉器之道有幾分造詣，若能獲得某個勢力的認可，謀個客卿身份，西行時也能用來偽裝。那些傳承有序的宗門，估計會非常嚴格，不易接觸，最好是商會、聯盟之類。”
    秦桑這麽做，另一方麵也是為自己考慮。
    本以為自己在同階修士裏小有身家，出來才知道路途艱難。
    多在八大天州往來幾次，他的收藏就要見底了，以後要靠自身所學‘賺錢’了。
    猶記得在符籙界時，一旦手頭緊張就去獵凶，還能參悟殺道，何等愜意。
    “以煉器著稱的勢力，是有一些，最有名的當屬通天閣了，傳聞通天閣的高層乃器靈得道，是因各種緣故脫離主人掌控的先天靈寶和後天靈寶，並且自許靈族。但數量稀少，人們說起異族時，很少提到靈族，老奴在白玉京這些年，從未聽聞任何一位通天閣的靈族現身，異常神秘，”劍奴思索道。
    “哦？靈寶自成一族？”
    秦桑心中一動，這些靈族算是小五的同類，但秦桑可不敢讓小五接觸他們。
    器靈自成一族，可見本性獨立，不願成為旁人附庸，萬一將小五拐走就不妙了。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通天閣隻怕不太好進，”秦桑搖頭道。
    一旦加入某個大勢力，除非必要，他是想長久留下的，以後運作一番，不求爬到高位，能夠借勢為自己謀取資源就夠了。
    周王治世，無論是不是徒有虛名，可以窺見，人族大能是樂見於規則存在的。
    既在規則之中，便須遵規則行事。
    “拋開通天閣和那些宗門，名氣最大的當屬五行盟，”劍奴道，“據說是一些誌同道合的煉器師組成的聯盟，因世間萬物多屬五行，而煉器之道便是從萬物之中尋得，是以取名五行盟。五行盟逐漸發展起來，而今已遍布八大天州，吸收了無數煉器師，不看重出身，散修也可以加入。還有一些比較詭異的……”
    五行盟、五行冕，倒也契合。
    秦桑一笑，不用選了，就是五行盟！
    不過，他也好奇那些詭異的是什麽，聽劍奴繼續說。
    一聽之下，他不由意動。
    傳言有勢力能幫人將神魂和靈寶融合，舍棄人身，托庇靈寶，度過雷劫成為真正的器靈，以器靈之身存世，改修器靈之道。
    秦桑知曉這是有可能做到的，小五誕生過程就有些相似之處。
    不過，他們宣稱能夠幫瀕死之人重獲新生，就不知有幾分可信度了，由於代價極為高昂，誰也不會輕易去嚐試。
    一番交談下來，著實讓秦桑長了不少見識。
    二人又談論了一會兒，定下章程，劍奴將庭院大陣的玉符留給秦桑，返回周王宮。
    送走劍奴，秦桑靜靜坐在庭院裏，分析這段時間得來的消息。
    平靜的修煉時光終於要過去了。
    秦桑輕歎，起身走出庭院，行走在白玉京的街道上，不疾不徐向五行盟走去。
    和神秘的通天閣不同，五行盟的總部便設在白玉京，位於第三十重天。
    不過，秦桑不打算直接去總部。
    五行盟是對外做生意的，就像凡間的行會，以示親民，每五重天便設一分部，方便修士。
    大周對三十三重天沒有明文規定，但多年以來自發形成了一些公認了規則。
    比如周王宮獨占第三十三天，比如低階修士一般不會獨闖高層。
    秦桑考慮之後，決定去第二十重天的分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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