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東京夢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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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舉目則青樓畫閣,繡戶珠簾。雕車競駐於天街,寶馬爭馳於禦路,金翠耀目,羅綺飄香。八荒爭湊,萬國鹹通。集四海之珍奇花光滿路,何限春遊,簫鼓喧空,幾家夜宴。”
正在前往王大官人莊子上的葉安坐在牛車上,遙望東方小聲念叨,老道在邊上無聲的打量著葉安。
自從葉安知道了玄誠子要奉詔前往東京城的事後,他就變得有些興奮。
繁華的東京城在後世隻有一副名畫得以一窺真容,但那也不過是東京夢華的餘餘一角。
現在他很快就能看到這個時代之下的東京汴梁,對於一個曾經管窺曆史的人來說,無疑是一件讓腎上腺激增的事。
而對於玄誠子來說,這個便宜徒弟給他帶來的震撼太多,寥寥幾句話便把東京城的一切描述的絲毫無差,而且還能從中聽出他對東京城的了解。
那句“燈宵月夕,雪際花時,乞巧登高,教池遊苑。”
描述的乃是元宵燈會的景象,隻有在那時才會出現金明池的水軍操演,這麽說來他的長輩定然是曾經去過東京城!
玄誠子清楚葉安為何這麽做,他是在告訴自己,他的族人也是大宋的百姓,也曾有天子腳下的記憶,可什麽樣的人會突然從東京城中消失,然後出現在茫茫的嵩山之中?
要麽便是這話並非是葉安親自看到,而是有人對他進行的描述,這一點更加貼切,合理,也能把葉安身後的那些長輩解釋的通。
現在的老道是越來越相信葉安來自隱世大族,這樣的大族擁有常人不可想象的能耐,陶淵明的桃花源便算是一處,雖然現在已經沒人知道真假,可沒有確鑿的證據說是假的,那這種秘境就真實存在。
眼下葉安和他所帶來的一切都說明還有一個隱世家族的存在,這對玄誠子的震撼可不小。
要說隱世家族不是沒有,曾經四個最強大的門閥最後沒落成為隱世不出的家族,蘭陵蕭氏,陳郡袁氏,陳郡謝氏,琅琊王氏,現在又出現一個,而且這個隱世家族更加的強大深不可測,就那些葉安帶來的巧奪天工物件。
通過葉安和王淵的對話,老道明白他的這個隱世家族擁有極高的格物之學,雖然玄誠子在文道一途上沒有太深的造詣,但儒家的經史子集他卻是通曉的。
格物一門一直被漢家的士大夫當作是不入品的東西,大儒們往往是窮經皓首,沒有機會也不屑於躬親格物之事。
葉安的家族到底是個什麽樣的存在?
“這是你家長輩所作?”
葉安點了點頭:“家中一孟姓長輩,以東京夢華為錄,描繪東京之盛,徒兒聽的入迷,如今東去京師,期望一睹盛世真容。”
老道點了點頭,卻又笑道:“你家這位長輩之所見確實是東京汴梁之盛景,但最後那幾句頗為不妥,萬萬不敢再說!”
葉安稍稍愣了一下,老道便拍著他的腦袋提醒道:“古人有夢遊華胥之國,其樂無涯者,仆今追念,回首悵然,豈非華胥之夢覺哉?!
這話太過惆悵,還有一些憤慨,如城破國滅之感端是怪異非常!徒兒切不可於外人道也。”
葉安猛然一驚,剛剛他回憶起孟元老的東京夢華錄便順嘴念了出來,忘了這是孟元老回憶沉浸之中的汴梁,也幸虧他沒有把序言的最後一段念出來,否則老道定然是又要和他拚命的。
但即便如此,玄誠子也從字裏行間之中讀到了國破家亡的那種淒涼。
長長一歎,葉安拍了拍邊上湊近卻又什麽都聽不懂的鐵二道:“家中長輩原本居於汴梁城,但卻家道中落,破敗,無奈之下避世而隱,故頗為悲憤!”
“你家長輩姓孟?”
瞧著老道眯著眼睛,如同警察盤問小偷的模樣,葉安皺眉的望向他:“啊?!誰說的!”
“葉哥兒您剛剛說咧!”
鐵二非常及時的補刀,而葉安笑眯眯的拍著他結實的肩膀:“若是你在牛車上坐累了,便下去走好了!”
“葉哥兒還有七八裏地便到大王村,您是不知道,這王大官人的莊子足有這麽大!”
瞧著賴在車上不下去,膀子伸開比劃好大一個圓圈的鐵二,葉安鄙視的翻了一個白眼,誰說憨厚的人就愚笨的?現學現賣一點也不覺得難堪
牛車是驛館提供的,老道手中有驛券,所以租用牛車不成問題,大王村便是王大官人所住的村子,這裏的人幾乎都姓王沾親帶故,所以便有王家村為名。
但王大官人所在的大王村並不是王福的那個王家村,一個在城西,一個在城東,所以為了區分當地百姓一般把王大官人所在的王家村叫大王村,把王家村所在的王家村小王村。
牛車的速度不快,但勝在穩當,路上也不用停歇,牛的耐力出奇的好,隻不過因為是沒遮攔的板車所以味道不怎麽好聞。
牲口都是有味道的,這一點是怎麽也躲不開的事實,但官員乘坐的牛車和倌驛中提供代步的牛車卻是不同的,官員的牛車有車廂,有熏香
在牛車上晃蕩半個時辰的時間便到了大王村,一塊方形的石頭豎在官道的邊上,上有城東王家莊幾個字,這就是最原始也最簡單的路牌了。
宋承唐製,百戶為裏,五裏為鄉,四家為鄰,五家為保。每裏置正一人,若山穀阻險,地遠人稀之處,聽隨便量置。
裏正掌管戶口,課植農桑,檢察非違,催驅賦役。在田野者為村,村別置村正一人,其村滿百家增置一人,掌同裏正。
裏正與戶長、鄉書手共同督稅,再以裏正為衙前,故又稱“裏正衙前”,這些事情葉安都是知道的,畢竟這麽多年的書可沒有白讀,古代的政治製度中,最底層的管理者也是最重要的一個環節。
這些裏正衙前組成了鄉村的管理階層,而其中大部分的人都是鄉紳,聽到這個名字一般人就下意識的把鄉紳和土豪劣紳聯係起來,但事實上並不是這樣。
鄉村實行鄉紳自治,雖然不排除鄉紳中也有“土豪劣紳”,但總體來說,鄉紳的文明素質是比較高的,鄉紳也是最講禮義廉恥的。
如果村官出現流氓化傾向,不但鄉村的精神文明失去支撐,無疑也是農村基層治理潰敗的表現,而這種表現卻是中央決不允許出現的。
老話說得好:窮計富長良心。有錢的鄉紳需要的是名望,恨不得十裏八鄉的人都誇讚他的好,不會去做那些喪良心的事情。
這個時代農人遭遇不公的時候,不是第一時間趕往縣衙告狀,而是尋找鄉紳主持公道,當然這些鄉紳也有不少是大族的族長,鄉老。
當牛車剛剛進入聚居的村落後,立刻就有人去報信了,鄉村自有鄉村的規矩,外來的人出現很容易引起當地人警覺。
不過老道的模樣好似在陽城縣一代非常出名,隨著那一身短襟的漢子跑過去,不一會便有三三兩兩的人出現,一口一個老神仙的叫著。
在得知老道是來王大官人的莊子上做客的,更是前呼後擁的前往,一點也不懼怕這位王大官人。
雖然早有準備,但在葉安的想象中,這王大官人應該是個吊兒郎當的胖子,或是在臉上貼一塊膏藥,最少應該有幾個惡仆,再加幾條惡狗。
可事實上這位王大官人卻是一玉麵書生,身上的書卷氣差點能把葉安給壓的不見蹤影,最少他年輕的時候應該是個翩翩佳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