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大佬的“表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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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家王朝的曆史上有著太多太多的祥瑞之說,儒學認為是表達天意的、對人有益的自然現象。出現壯觀的彩雲,風調雨順,禾生雙穗,地出甘泉,奇禽異獸出現等等無不被奉為祥瑞之兆。
但對於那些真正了解曆史的人來說,這些東西事實上並不能夠對王朝產生真正的影響,唯一有用的是這些祥瑞出現之後對君王的影響以及對國朝維係。
作為敏感而內心細膩的女人,劉娥早已對史書中的祥瑞之說嗤之以鼻,尤其是在親眼瞧見真宗皇帝為了臉麵大搞“天書福瑞”之後,便更是對祥瑞之說棄若敝履。
從一個播鞀叫賣的蜀地孤女一步步的走上朝堂乃至巔峰,她早已舍棄了那些虛無的東西,也明白一個道理,在最困難的時候向滿天神佛祈求是沒有任何作用的,唯有依靠自己才能走出一條路來。
所以在看到王曾興奮的有些顫抖的手地上的劄子內容後,劉娥便深深的皺起了眉頭。
每當看到“祥瑞”兩個字出現的時候,劉娥便覺得惡心,仿佛自己又回到了當初跟隨龔美從蜀地走出時飯食上那些無時無刻不圍繞著的蒼蠅。
紫宸殿中太過安靜,以至於馮拯在心中把王曾全家“問候”了一個遍,至於王曾自己卻是沒有太過波瀾。
作為統禦趙宋天下的女人,若是劉娥太過激動反倒是讓他不安,因為這樣的女人根本就不適合坐在高高的禦座旁,不配坐在珠簾之後。
“自國朝之初至今,祥瑞之說久矣,然多奇珍,奇景罷了,王相公上疏的祥瑞乃是良種,令弟說能畝產千斤,不知可否呈上?”
這就是真正務實的人,王曾不知是該為國朝高興,還是為國朝悲哀,心中暗歎一聲道:“啟稟太後,糧食已經全部種下,待九月初旬便可收獲,屆時會由家弟以及三槐王氏的淵汆先生一同呈送太後與官家!”
在沒有得到確切答複之前,劉娥是懷著十二萬分的小心,但在得到王曾的肯定回答,並且還有王淵作為佐證之後,不知為何劉娥的心便猛然突了一下。
原本是以為這尤其是什麽博人一悅的東西,現在看來恐怕不是,王曾的親弟弟以及王淵二人守在老君觀的觀田之中,還有被災情耽擱下進京的朱自英,這三個人一起作保,事情不會有假。
別說是畝產千斤,便是畝產八百斤已經是相當驚人的產量了,何況奏疏中還明確指出這些糧食能夠在貧瘠的土地裏存活,那意義可就太不一般!
看著邊上去而複返的馮拯,劉娥便知道這個雖然貪財卻能夠辦實事的老臣願意為王曾背書。
於是原本突了一下的心便開始猛烈的跳動起來,這樣的祥瑞出現不光能給大宋帶來前所未有的變化,還能給她帶來同樣驚人的改變。
這祥瑞的出現,對她的意義要遠大於祥瑞本身!
邊上的藍繼宗猛然發現太後的嘴唇開始哆嗦,同時臉頰上也出現了不該有的緋紅,這是劉娥在極力壓製內心的喜悅與興奮。
捧了一杯茶水緩緩的靠近劉娥,藍繼宗用大袖遮住茶盞放入了一片苦參後才道:“娘娘,該用茶了。”
微微的苦味在嘴中讓劉娥很快的冷靜下來,苦參的作用便是清熱燥濕,把苦澀的參片放在口中,讓苦澀緩緩的在嘴中擴散,劉娥也變得愈發的冷靜了。
幾欲起身的她用力咀嚼了口中的參片吐在藍繼宗遞過的茶盞中,這才揮了揮手,於是珠簾被緩緩拉開,王曾以及馮拯立刻在紫宸殿中的地板上躬身拜下。
微微抬手,劉娥緩緩開口道:“此乃留身奏事,沒有那麽多的規矩,兩位卿家平身,此事魏國公如何看?”
馮拯咬牙道:“稟娘娘,此事甚大,關乎國朝之命脈,還需查驗之後再做定奪,別說是畝產千斤,便是八百斤左右以遠超尋常糧食,可堪祥瑞之說!”
王曾的眉頭不自覺的挑動一下,馮拯的話說的滴水不漏,看似是在支持自己,可其中轉圜的餘地卻很大,畝產八百斤左右便是畝產五百斤也算是左右了。
但劉娥卻並沒有打算放過,這種文字遊戲豈能瞞騙過她?
聲音中帶著沒得商量的口氣道:“說是畝產千斤的良種,最少也該八百斤吧?若非如此何來祥瑞之說?!兩位卿家留身奏事,難道是來戲耍本宮!”
王曾的心猛然一顫,而馮拯立刻五體投地道:“娘娘說的是!祥瑞必定是八百斤之上的!”
“沒有折損?”
“絕無折損!”
王曾猛然睜大眼睛,一陣寒意從最深處襲來瞬間讓他打了個激靈,馮拯和劉娥之間的對話非常明確,若是真的能畝產千斤那便是祥瑞,若是不能也硬要變成祥瑞!
回頭盯著神色堅定的馮拯,王曾暗歎自己糊塗,居然把馮拯拉來和自己一同留身奏事。
瞧見王曾不說話,劉娥的杏目緊緊地釘在他的身上:“王相公以為如何?”
王曾有些無奈的說道:“理當如此,臣沒有異議!”
“如此甚好!陽城夜郎,端是個有趣的小家夥,之前救災活民書已在朝中被諸位臣公盛讚,呂相稱其為減災治災之良策。如今又獻良種,如此少年乃我大宋之寶,諸位可要好生提攜,但不得使其驕縱,失了打磨的機會。”
馮拯王曾二人自然合聲應下,他們不傻,太後的意思很清楚,若是祥瑞為真,那便提攜有嘉,該賞賜的賞賜,該封爵的封爵,可若是祥瑞為偽,那便好生打磨,往死裏打磨!!
紫宸殿中的留身奏事就是一場利益交換,雙方之間都得到了滿意的結果,唯一被犧牲掉的人隻有遠在陽城縣的葉安因為隻有他才是微不足道的,也隻有他是可以犧牲的。
出了紫宸殿的殿門,馮拯便立刻靠近王曾小聲道:“王公害我!”
王曾立刻轉身衝著紫宸殿嚷嚷道:“汝有何能?!某本欲陳訴良種之厲害,以求娘娘有備,然爾之能,竟應如此之事,豈曰某害與公?!”
魂飛魄散的馮拯瞧見內侍伸頭探腦的模樣,立刻拉著王曾道:“某錯了王公慎言!”
王曾怒道:“豎子不足以謀!”
兩人爭吵的場景早已被藍繼宗瞧見,捂嘴輕笑一聲便回殿中稟報,而馮拯和王曾出了紫宸殿的宮門便立刻搖頭歎息。
馮拯回頭看了看宮門內紫宸殿翹起像是要刺破蒼天的飛簷,有些不爽的道:“娘娘禦下的手段越來越高明了。”
王曾點了點頭:“若是能剪除錢家,便萬萬莫要惜力,錢惟演乃是劉美的妻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