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五章何以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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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安雖然是曆史係出身,但並非什麽都知曉,鳩摩羅什對於佛家的人來說意義重大,乃是類同尊者一般的存在。
據說他是最接近佛陀的人,能得到這樣的評價,絕非等閑之輩。
但在葉安眼中隻是他用來刺激空空和尚的手段而已。
玄誠子看著桌子動蕩,一手抄起了桌上的糖醋裏脊,一手豎起手指道:“第二次了,修佛之人解脫六道,心靜如水。
鳩摩羅什身如汙泥,心向蓮花,你被少年人一激便如此,如何修佛?”
空空和尚氣喘如牛的坐下:“小小年紀,寥寥數語便可破我修行靜心,小友當真是靈根惠果!”
葉安微微抬了一下眼皮,便繼續吃飯不再理睬空空和尚,已經“露了像”,招數就不靈了。
他心中有些失望,想要讓眼前這個和尚打破自己修行之心,看來光靠外部的刺激是不太可能的。
這樣的小手段用一次可以讓空空和尚遍體鱗傷,用兩次讓他暴怒失態,但卻沒有辦法用第三次。
他的狀態明顯回到了葉安剛剛在上清宮門口與他相遇的模樣,瀟灑,隨性,得了大解脫,這是唯心主義者的最好狀態,也是葉安最不喜歡的狀態。
佛教講究的是“心生萬物”,說到底便是唯心主義。
所以他們超脫的方式非常特別,便是以心中的解脫作為唯一途徑,隻有所謂的“放下”才能無限接近解脫,甚至是成佛。
但人身在世上有幾人能夠放下?所謂的放下又到底是什麽?
可笑的是,這東西不是宗教問題,不是修行問題,而是一個非常難以界定的哲學問題!
在葉安看來,佛門之中的所有人,尤其是那些追求大解脫的人,都是傻子!
放下七情六欲,那還是人嗎?放棄了所有東西去追求大解脫的同時,還算是放下了嗎?既然放下又何必求追求解脫?
所以自從喬達摩悉達多死了之後,就再也沒有人成佛了
葉安隻能說,好大一張餅,好大一陷阱。
修佛之人不會得到任何東西,相反他們會在其中苦苦掙紮,蹉跎歲月。
那些說“放下了,大解脫”之人,恐怕都是對自己一生追求最後醒悟時才發出的無奈歎息吧?
對於眼前這個胖和尚,葉安還是充滿同情的,一旦心中出現同情,眼神自然就不一樣了。
於是在葉安眼中,空空和尚便是“二師兄”一般的存在,胖胖的,蠢蠢的,挺壞的,又憨憨的,最終挺可憐的。
飯桌上的交鋒算是徹底結束,葉安恢複了之前的平和模樣。
盞兒明顯感覺到他對空空和尚的不同,鐵二也能搶奪回屬於自己的條凳,他剛剛當真被眼前這個大和尚給嚇了一跳。
本以為自己是無遮攔的好漢子,誰知大和尚暴怒的時候,自己卻是肝顫的厲害。
他哪裏知道,佛門也有自己的金剛護法,也會以菩薩心腸行霹靂手段!
空空和尚的法號挺有意思的,所謂空空便是心空空,腹空空。
這是一種自嘲,也是一種追求,以法號明誌乃修心之人的普遍做法,隻不過空空和尚仿佛沒有向自己誌向努力。
看似瀟灑隨性,實則心思縝密,心中所思所想怕是多的數不清。
至於腹空空看著一個二百多斤的胖子,葉安實在不覺得他能做到。
上清宮中恢複了之前的清靜,葉安在這裏算是安頓了下來,開始了作為一個道士的日常生活。
說來可笑,葉安忽然覺得自己仿佛回到當年高考過後的模樣。
現在的他有些無所事事,隻是等待著來自皇宮中那個最為尊貴女人的召見,當然還要去拜見兩位長輩。
上清宮是難得的清修之地,東京城這般繁華的地方,能有這一處清靜之地算是來之不易,這裏的道士自然也是修道之人。
並給給了葉安非常不同的感覺,因為他看到了盤腿坐在粗壯樹杈上的道士,看到了在亭子頂上打坐的道士,以及拿著蒲團從自己身邊走過並坐在上清宮中央空地上的妙真。
似乎上清宮中的道士想要做什麽都可以,沒有那麽多的忌諱,沒有太多的束縛,怎麽舒服便可怎麽來。
當然葉安知道他們也有自己的規矩和底線,否則妙真小道士便不會在東廚給自己講授孫真人衛生歌了。
佛門追求的是大解脫,要約束自己,摒棄七情六欲,最後去往西方極樂世界。
而道家則是追求尋覓大道,追求的也是虛無縹緲的大道,那大道存在於何處呢?
道家認為大道無處不在,所以應當去體驗這個世界,去感悟這個世界,所以道教對世俗並不排斥,認為人活著就是天道的規矩,天道的指引,甚至連人的本身都是天道的一部分。
“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獨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為天地母。吾不知其名,字之曰道,強為之名曰大。大曰逝,逝曰遠。遠曰反。故道大,天大,地大,人亦大。域中有四大,而人居其一焉。”
玄誠子站在太虛殿的台階上,聲音在上清宮的庭院中回蕩,每當講經的時候,葉安總覺得這個便宜師傅仿佛是變了一個人。
聲音中帶著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禪意,讓人聽著很舒服,也有所開悟。
這話其實並不難聽懂,意思便是老子在描述大道,但卻又說大道難以描述,隻是說出他自己認為的大道而已。
“此乃老君悟道時的感悟,爾等且不可以其為定式,否則便陷囫圇之中!”
所謂的“大”不是形容詞,而是一個“名”,至於“道”則是一個代表虛無縹緲卻真實存在那個東西的“字”。
於是現在的葉安才明白,原來所謂的大道,不是指大的道
玄誠子的麵前跪坐三個極為認真的“信徒”,盞兒不知何時坐在自己身邊,虔誠的模樣讓葉安自慚形穢,而王幫則是崇拜的望向玄誠子,仿佛要把他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都刻進腦袋裏。
至於鐵二早已不知跑到了哪裏去,在他心中,大道便是吃飽喝足之後在上清宮中舞刀弄槍。
空空和尚卻是斜斜的靠在柱子上,自顧自的念叨:“道空、天空、地空、人空,四大皆空!”
葉安撇了撇嘴,看看,抄襲的多明顯,道家提出了四大,於是佛門便有了四大皆空。
他並不抵觸道家思想,道家其實和儒家,法家,墨家,是一樣的存在,都是華夏民族的學問和知識。
葉安隻是把玄誠子的“道”變成世間萬物都會遵循的“自然規律”,這雖然是科學,但與道家思想並不衝突,並且還能說得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