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三章生殺予奪皆係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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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東華門發出一陣“吱呀”的機括聲,一道小的不能再小的縫隙出現,僅僅能通過一匹馬的距離。

    藍繼宗牽著馬便進入,葉安緊隨其後,舉著火把的禁軍校尉上下打量著他,瞧見了葉安手中的墨敕魚符後才惶恐道:“還請葉侯亮出印信,在書冊上留下印記才是!”

    這便是宮中的規矩了,葉安從腰間的小口袋中掏出屬於雲中郡侯的印信,在書冊上用印之後才得以通行。

    隻是他不知道,自己從東華門夜入宮給這些禁軍造成了怎樣的衝擊。

    夜晚的皇宮和繁華熱鬧的東京城相差甚遠,黑夜在這裏更顯它的濃重,高大的宮牆遮擋了來自城中的燈火,使得甬道幽暗。

    隻有藍繼宗拎著的一個小燈籠在高大的宮牆下忽明忽暗的搖晃著,把他的陰影投射在身邊的宮牆上稍顯詭異。

    玄誠子站在景福宮中,此時的他看著麵色蒼白的大宋皇帝趙禎已經開始慌亂。

    他知道,趙禎作為大宋的幼主不能出任何事,即便是在禦醫院的兩位提領分析過病情之後也不能安撫他的內心的煩躁。

    劉娥此時已經不是朝堂上那位一言九鼎的聖人。

    她是一位隻關心孩子的母親,但這樣的她卻更加可怕,甚至會把任何一個敢於打擾到趙禎的人撕成碎片。

    就在剛剛一個宮人不小心把銅盆跌落在地上,巨大的嘈雜聲在景福宮的殿中回蕩,驚擾到趙禎,於是不由分說便被拖了出去撲殺了。

    玄誠子能清晰的聽見骨骼被金瓜敲碎的牙酸聲,恐懼到極致的求饒聲也戛然而止。

    想想趙禎是因為葉安的講學才會這般模樣,玄誠子驚懼的連話都說不周全。

    “胡遠和吳夲說官家這是風邪入體,但卻並無妥善之法,你是上清派的掌教,可有妥善的法子?”

    玄誠子惶恐道:“官家這模樣確是風邪入體,與邪祟並無關礙!官家乃九五之尊,身上有天子之氣,至剛至烈,陰寒邪祟不敢侵襲。”

    原本平靜的劉娥厲聲喝問:“那是為何官家腹瀉不止?!”

    “聖人息怒,老臣老臣不知!”

    劉娥的眼睛已經如同毒蛇一般,瞳孔收縮如針:“你不知?你是不敢說!你那寶貝徒弟居然敢讓官家這般的萬金之軀開挖溝渠若非如此豈能染上風邪之症?!”

    玄誠子猛然一顫,此時他知道葉安無論如何也摘不出去了,隻能硬著頭皮道:“啟稟聖人,我這徒兒頗通醫術,可否讓他一觀?”

    劉娥驚詫的望向玄誠子,醫術這東西多是日積月累下來的,葉安這般年歲哪來的醫術?

    至於胡遠更是在邊上皺眉道:“觀妙先生,這醫術高低可不是隨便說的,葉侯若是通曉醫術,便該知曉風邪乃“六淫”之首,為百病之長!豈能讓官家染了病氣?!”

    劉娥把目光投向吳夲,這位一項是以厚德長者示人的老禦醫也是微微點頭:“風流動不居,善行數變,有升發向上、向外促使腠理疏泄張開、易襲陽位,官家這般腹瀉不止便是如此!但葉侯若是真的通曉醫術,大抵家學淵源有關,可請其觀瞧一二。”

    胡遠不滿的叫道:“吳提領,為官家瞧病豈能這般兒戲?他葉安可從未有過診病之舉,貿然讓他觀瞧實屬不妥!”

    玄誠子忽然想起當初下山時候的事情,小聲道:“啟稟聖人,劣徒雖說不曾行醫,但貧道曾經突發厥脫,被他一力就回!”

    此言一出不光是劉娥驚訝,便是吳夲和胡遠也驚詫的盯著玄誠子,厥脫乃是要命的急症,稍有遲緩便是回天乏術,這葉安當真有這本事?

    但玄誠子畢竟是觀妙先生,眼下又是事關官家,他不會在這時候撒謊,這對他和葉安都沒有好處。

    “厥脫也是能隨便醫治的?觀妙先生莫要說笑了。”

    胡遠依舊站出來反對,他甚至不相信玄誠子的話,在他看來很可能是玄誠子自己緩了過來,不可能是一個十來歲的少年人醫治了他的急症。

    玄誠子搖頭道:“事關重大,貧道怎能妄語?!”

    胡遠想的什麽景福宮中的大多數人一清二楚,若是真的被葉安治好了,那他和吳夲倆個禦醫院的提領便麵上過不去了。

    但吳夲顯然與胡遠的想法不同,緩緩開口道:“聖人,既然如此還是該讓葉侯來試一試的,醫術就是不斷積累起來的學識,若是葉侯真有妙法,吳夲心服口服!”

    站在邊上的胡遠臉色難看,但他知道眼下趙禎的病症確實不好拖延,否則自己也跟著倒黴,隻能默然不語。

    藍繼宗回來了,小聲奏報道:“啟稟聖人,葉侯已經入宮在景福宮外等候。”

    玄誠子一時驚詫,隨即明白了,之前與藍繼宗打了一個照麵,他便是去尋葉安來的,如此一來他隻能在心中祈禱,祈禱葉安能夠治愈官家身上的病症。

    趙禎的臉色再次難看起來,剛剛喝下熱牛乳的他再次痛苦的開口道:“大娘娘”

    劉娥揮手對藍繼宗道:“快讓葉安覲見!陳彤扶官家起身!”

    葉安站在景福宮的外麵,看著內侍把一個爛泥一般的宮人裝進布袋裏拖走心中發寒,一條鮮活的生命就此終結,這讓他相信了史書所載,也看清了事實,生殺予奪皆憑聖意!

    心中猛然升起一股無名業火,緩緩的竄向天靈蓋,在看到藍繼宗出來後便道:“那宮人犯了什麽錯,何故被撲殺在官家寢宮之外?!天家仁慈何況是官家病重,再造殺孽,實乃酷烈無情!”

    藍繼宗並未言語,而是低聲道:“你便莫要這般了,聖人已經發怒,別說是撲殺宮人,便是景福宮的所有宮人被撲殺幹淨也不為過的”

    葉安冷冷道:“惟以一人治天下,豈為天下奉一人!聖人還未到乾坤獨斷的時候,便是官家親政也不能行此酷烈之舉!”

    藍繼宗大駭:“我的葉侯喲!您是真的不怕啊!這都什麽時候了,您還有心思說這般的漂亮話來?聖人宣您入宮覲見!”

    葉安明白了,這就是封建社會,這就是以人為治的弊端,當然他也知道自己該做什麽!

    從思想上,葉安還是有些接受不了一個人掌握了天下命運,一個人掌握了無限大的生殺大權。

    心中的憤怒歸憤怒,但身處這個時代就要順應規則,封建時代的規則就是這樣,天家掌握了生殺大權,既然不能反抗那就好好“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