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五章儒學的“支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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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真宗朝直言上諫的臣子不在少數,但有分量的卻不多,而孫奭便是其中之一。

    他的身份並不一般,乃太宗朝端拱二年九經及第,是極少有的大儒賢才。

    要想九經及第,最少要通讀九經做到爛熟於胸,否則根本就不可能通過九經的應試,更別提還要進行規格更高的殿試了。

    所謂九經便是易書詩左傳禮記周禮孝經論語孟子。

    這是宋代公認的九經著作,而太宗皇帝更是注重學識方麵的人才。

    畢竟越是得國不正,越是要烘托自己對儒學的重視

    孫奭九經及第後便任國子監直講,太宗皇帝還親自到國子監聽他講書經,並對孫奭的講學給予了很高的評價。

    以至於真宗皇帝時為諸王侍讀,累官至龍圖閣待製,他的學生遍布朝堂和天下,其中佼佼者不乏當朝宰相。

    即便是王曾和呂夷簡兩位當朝相公,見了他也要拱手施禮道一聲:“九經先生。”

    真宗時他極力反對趙恒迎天書的舉動,並說:“臣愚所聞天何言哉,豈有書也!”

    大中祥符四年,真宗輕信人言“祀汾陰”。

    而那時天大旱,京師附近郡縣糧食價值千金,孫奭上書進諫,指出國朝土木工程累年不息,水旱災害使民日不聊生。皇帝不顧社稷安危,勞民傷財,執意要遠離京師,祭禮汾陰,隻不過是效漢武帝、唐明皇巡幸名地,刻石頌功,揚名後世,圖個虛名而已。

    但真宗皇帝不聽,於是孫奭以父親年老為由請求歸田,以示抗爭,誰知真宗竟然不準,使知密州,兩年後,再任左諫大夫。

    由此可見孫奭在真宗皇帝心中的地位,即便是當眾懟他,也要保留這個國朝之中的大儒,敢說真話的人即便是自己用不上,兒子也能用上啊!

    果然,趙禎繼位後,孫奭的地位水漲船高,成為了大宋朝中重臣,隻要有他在,朝臣們便翻不起什麽風浪,而他的學生中更是有許多名滿天下的人才。

    這樣的老人葉安是發自內心的尊重,當然也不敢得罪,畢竟是三超老臣,“正道之光”。

    有王淵在,葉安和孫奭之間的交談便輕鬆的多,沒有那麽多的尷尬,反而充滿了趣味性。

    在得知葉安的家學居然是以雜家為主,而非儒道時,這位諄諄老者並未有任何鄙夷和歧視,相反充滿了好奇和讚許。

    王淵是個聰明人,自然在第一時間引領孫奭這位先生進入一處水榭休息,順帶著把葉安也叫了過去,說是讓他烹茶

    於是葉安便在一群官員的羨慕中,聳了聳肩,並且做了一個羅圈揖算是打過招呼了。

    對於尋常朝臣來說,這般敷衍的舉動自然是得罪人的,但他是孤臣啊!

    宴會還沒有開始,隻要皇帝還沒到,朝臣們就必須等待,但沒有必要非得在正殿等待。

    畢竟皇帝到了還是要稍稍打扮一下,整理衣冠,甚至還要接見朝臣和一些關係稍近的宗室。

    如此一來,瑣事頗多,到時再以鈴鼓為號,自然人都會過來,在這個時代,奴性思想還沒有普及,朝臣在皇權麵前也沒有那麽卑微。

    於是一方水榭之中,王淵扶著孫奭緩緩坐在了柔軟的裘墊之上,四周的侍者已經極為勤快的點燃了火盆。

    一圈高大的屏風把水榭周圍的寒風隔絕在外。

    銀絲炭在火盆中散發著溫暖,卻沒有一絲煙氣,單是這些便足以見得宋人的奢侈。

    臨冬的水榭周遭皆是灰黃發白的蘆葦。

    一艘畫船孤零零的飄蕩在不遠處的碼頭上,孫奭,王淵,葉安三人老中青三代以君子之禮對坐。

    在長輩麵前便要正坐,葉安知道自己的膝蓋又要受罪了,但依舊撐手大拜,王淵和孫奭也一同回禮這才結束了正式的禮儀。

    這一套在葉安看來極為受罪的禮數,但對於這個時代人來說卻是一種崇高且必不可少的存在。

    許多人想要這般還得不到,能與孫奭這般的大家座談與水榭之中,乃是一種極致的大雅,甚至是一種境界。

    煮茶的手藝葉安算是下品,因為他對文人墨客流行的香茶根本不感興趣,自己都不喜歡的東西,怎麽可能做的好。

    但好在王淵知道葉安的清茶,便讓他以清茶相待。

    寒冬雖冷,但好在日頭不錯,無風的水榭被照的暖洋洋也算是冬日裏難得的舒坦。

    把上好的團茶揭開一點,盡量的保留完整的茶葉,葉安這才用溫水衝泡開,紅泥小爐上的銅壺冒著濃烈的熱氣,但他去不緊不慢,手法嫻熟。

    看得邊上的孫奭微微點頭:“這般氣度和模樣,可為宰相器也!”

    葉安“憨厚”的笑道:“先生謬讚了,小子家學不同於世,心中的執念和信念也與諸公不同的。”

    王淵一邊為孫奭講解葉安的茶水特色,一邊笑道:“怕是官家想要賜他宰執之位,也沒有宣麻拜相的時候嘞!九經先生,這小子打算以孤臣自居。”

    孫奭驚訝的打量葉安,沒想到一個正值少年,本應虎嘯鷹揚的年紀居然便有如此想法,實在是讓他有些詫異,但他並不計較。

    孫奭看著葉安雙手遞來的茶盞,笑著接過,輕輕一嗅,便覺得一股清香竄進鼻子裏直衝腦仁。

    冬日裏的寒冷氣,帶著清茶熱騰騰的樸素清香,頓時讓他眼前一亮。

    “不知葉小友的家學是何等的學問,可否與老夫說其一二?”

    葉安連道不敢,素手請王淵用茶後謹慎道:“其實葉安的家學說是雜學,可依舊脫不開儒學之道,隻不過非以儒家經義為執念,而是以格物為學,窮盡天下之萬物,究其本源,研析其理,造福於人也。”

    孫奭乃是頂頂大儒,葉安不敢在他麵前胡說,隻能把後世對科學的態度以及本質說出來。

    但這樣一來反而讓孫奭更為好奇,而王淵這時在邊上小聲的把葉安之前講的“器道”之說列舉出來。

    孫奭的神色從平淡變為驚訝,從驚訝變為震驚,驚為天人!無他,因這種器道的觀念非常符合儒家對實用主義以及理論主義的定義。

    甚至在很大程度上滿足了儒家學說的實用性,也闡述了儒家學說的精神指導思想。

    孫奭感慨的看向葉安,隨即拱手而拜,這反倒是讓葉安和王淵大吃一驚,這般的儒學大家,高德名仕怎生能以如此大禮對一個少年人?

    在兩人的驚訝中奭歎道:“這一拜乃是孫奭對小友家中長輩的敬重,器道之說乃儒學之大成也!當得起孫奭這一拜!”

    葉安連忙回禮,但並沒有否認,而是雙目通紅“感動異常”道:“家中長輩弱知先生之讚,可為知己也!當浮一大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