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九章富春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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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他娘的是魔障了?

    可最讓人難以接受的是,當河西學子列舉事實,搬出諸多證據與縝密的邏輯進行辯論時。

    這些老儒往往做出不屑一顧的模樣,又大言不慚道:“非有國朝之製,豈來河西之富?非有祖先,何來爾等?朝廷,天子以孝治天下,爾等辯駁之舉既是不孝!”

    在邏輯上辯論不過,在事實上輸的體無完膚,在證據麵前還死不認賬,主打的就是一個“不聽不聽,王八念經”,如此態度將一眾年輕的河西學子氣的不行。

    眼看著河西學者與學子被這群酸儒給“欺負”,圍觀的河西百姓不幹了,一時間紛紛開口駁斥這些荒謬的理論。

    “什麽得道大儒,我看就是一群老糊塗蛋!”

    “這般的狗屁言論連我等務工之人都看不下去!”

    “說的好,國朝就是這些酸儒太多,才使得朝政迂腐,弊政頻出的!”

    “可不是?連我家小子都知曉事物皆在不斷變化,人也要學著改變,不斷提升自己的見識與智慧,這群老糊塗居然還趴在四書五經上,不懂什麽是格物,什麽是知行合一!”

    學子是讀書人,多少要知曉尊重“前輩”,但百姓們不一樣,在他們眼中河西的製度,學問都是極好的,是給他們切切實實帶來改變和美好生活的。

    自家孩子學的就是河西之學,豈能被這來自國朝的酸儒老朽給詆毀?!

    而與此同時,站在人群中的姚鬆卻帶著閆力等一眾手下悄然退走,因為他瞧見了維安司的人出現在這裏,並且目光如鷹般的掃視。

    這時候再不走,恐怕就難以走掉了……

    回到榷場務,姚鬆滿頭大汗的看向閆力道:“這些酸儒難成大事,反倒是激起河西民憤,這就是你說的好主意?”

    麵對這種結果閆力也是傻眼,聽了姚鬆的話茬像是要把責任推卸給自己,一時間低聲道:“卑職也不知這些酸儒竟如此迂腐。”

    姚鬆微微皺眉,許久之後猛地抬頭道:“富春先生可曾來了?”

    “來了,來了!孫複乃孫武之後,飽讀六經,貫穿義理,久居泰山講學數十年,國朝理學無人無人能出其右!本為國子監直講,此次乃是孫老本意,欲訪格物之學,我等不過是促成此行而已。”

    姚鬆大喜,此次孫複本就是個反對雜學之人,格物之學他是看不上眼,何況他之前在朝,還上奏官家說“太學者,教化之本根,禮義之淵藪也。王道之所由興,人倫之所由正,俊良之所由出。”

    可見太學的教化與政治是否清明聯係起來,並將之安置到治國平天下的根本上。

    如今河西重格物而儒學備受打壓,孫複前來必能駁斥,也能把所謂“黃河清,聖人出”這樣的荒唐之言給駁斥的清楚。

    ……

    但可惜的是,孫複此次前來河西完全是衝著河西之學來的,他並不在意所謂的“黃河清,聖人出”對大宋的影響,他在意的是河西之學的本身。

    格物在大宋學者的認知中是雜學沒錯,可孫複同樣也認為儒學的本質是包容,河西之學雖重格物,但若能把格物融匯進儒學之中,也非壞事。

    孫複一生所追求的便是“不惑傳注”“舍傳求經”,以此做到“義理之辨”,這次前來河西乃是聽了門人祖無擇關於格物之學的言論。

    說是格物之學有助於他這位先生完成畢生所求的“義理之辯”,於是他便親自前來,希望河西的儒學大家能夠為他解惑。

    這是學者應有的態度,在沒有見識真正的學問之前絕不會大言不慚的以勢壓人,更不會被政治影響太甚。

    祖無擇幾次在孫複麵前提起有關西河“黃河清,聖人出”的預言,皆被他所無視,甚至勸誡自己的學生:“聽其言,觀其行,然後知其人也!老夫此來河西,未曾見葉侯之人,但卻聽了不少關於他的事,未曾聽過他說的話,卻看到了河西百姓的生活富足,誒……終究有人見不得河西的好啊!”

    “先生慎言!”

    祖無擇被孫複的話嚇得魂飛魄散,立刻開口打斷,繼而麵露苦色道:“先生,咱們此行不光是來求證河西之學,更是來駁斥荒謬言論的,畢竟朝廷決不允許河西出一個“聖人”啊!”

    “你心裏也是這麽想的嗎?”

    “難道先生另有他想?”

    孫複微微笑道:“《說文解字》曰:“聖者,通也,叡也。《周禮》曰:“六德敎萬民。智仁聖義忠和。”注雲:“聖通而先識也。”《尚書·洪範》曰:“睿作聖。凡一事精通、亦得謂之聖。”

    瞧見祖無擇驚訝的表情,孫複長歎一聲:“你自己覺得葉安可是做到了這些?君子平心而論,莫要臆斷。”

    祖無擇苦笑道:“先生,葉安此人確有天縱之資,可畢竟以有不臣之舉,河西本就獨外於中原,這些年來他養兵自重,朝廷官員無人能入河西為官,反觀河西之地,依然是他葉安獨斷專權,朝廷如何能忍?”

    “好歹也是我漢家之地,如何能刀兵相向?!一旦河西與國朝用兵,死的還不是我漢家兒郎?

    老夫來了幾日不曾去往葉安府邸拜會,不是老夫有所顧忌,而是想先看看百姓生活如何,眼下瞧見了,感慨頗多。

    若河西之學真的不登大雅,那這裏的百姓為何安康富足?老夫可是親眼所見,連那些力夫也能三兩聚之,讀書看報,這才是文治長生所在!

    擇之啊!單憑這一點老夫便無法駁斥那看似荒謬的言論,“黃河清,聖人出”,這是古來有之的吉兆,是河西的吉兆……”

    祖無擇已經被孫複的話給嚇傻,身為大宋的學者,又是秘書省校書郎、國子監直講,老師如何能說這樣的話。

    “先生,這話在弟子麵前說說也無妨,可萬萬不敢在旁人麵前所提起,否則必遭彈劾,先生您可堵不住這天下的悠悠眾口。”

    孫複微微一愣,隨即大笑道:“你這小子,真當老夫是個酸腐文人?”

    但在大笑過後,孫複的表情卻是極為落寞,看向祖無擇道:“在河西,儒學已經淪為格物的外衣,這不能說不好,但終究是舍棄大道。”

    祖無擇躬身道:“先生此行便是教化河西百姓,正本清源!”

    孫複卻沒有祖無擇這般的樂觀,長歎一聲道:“為師如何能不知?可河西百姓卻是樂此不疲,為師這幾日在涼州城中所見,所聞,皆是格物之好。

    就連升鬥小民也皆知河西今日全賴葉安格物所賜,人心這東西一旦獲得便是再難丟失,隻要河西百姓的生活一日如此,河西的人心就不會散。”

    祖無擇的臉已經僵硬了,但還是小聲道:“先生,中書那位特意交代過,咱們來河西就是為了駁斥河西之學與那聖人言論的。”

    “哼!都說賈昌朝老成謀國,卻不知其手段難堪至極,堂堂樞密副使宋庠之子能與那匪人結交?

    老夫便是不信的!無外乎打壓範公變法一派而已;甚是那晏同叔為相時亦在暗中阻撓變法之事,何其悲也!”

    提起相公賈昌朝孫複便氣的不行,他不是支持變法一派,但也並非抵觸變法,更見不得朝中那些鬼蜮伎倆。

    祖無擇了解這位老師的脾氣,遂不敢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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