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天機師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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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言暮應聲抬頭,看著跟在娘親身後那道清秀的身影,隻見她身穿芙蓉色五彩繡花薄衫,逶迤拖地蜜合色底水仙花裙。綰著別致的飛雲斜髻,蛾眉皓齒,風度嫻雅,眼瞅著與自己年紀相仿,但兩人氣質截然不同,那花容月貌可稱得上是一等一的世家小姐,讓言暮無法轉開視線。

    

    宋琦和身後的女子見言暮緊緊地盯著自己,不禁對視一眼,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小丫頭竟然看女孩兒看呆了?

    

    宋琦莞爾一笑,對言暮說道:“她是你的表姐——宋瑧,娘親見你的女先生嚇跑了,你哥哥也上山了,窩在家裏肯定閑的慌,這不,你表姐說可想來看小表妹了,今日便帶她來見你了。”

    

    宋瑧?那應該是就是娘親的大哥,已逝的長平侯之子,宋大將軍——宋瓏的女兒了。

    

    言暮腦瓜子一轉,趕緊從椅子上站起,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彎了彎,對著那嬌媚的宋瑧乖巧地說道:“表姐好!”

    

    宋瑧也甜甜一笑,看著言暮那雙秋水般的杏目,有些圓潤的臉蛋兒白皙得如雞蛋般,好一個粉雕玉琢的妹妹,心中的親切感倍增:“妹妹好!”

    

    宋琦見兩個孩子一見如故,便欣慰對言暮說:“你之前把女先生嚇跑了,娘親怕你窩家裏什麽都學不到,便讓你表姐來教教你!”

    

    “教我?”言暮杏目一轉,有些好奇地問:“教我什麽呢?”

    

    宋琦一聽,便有些傲氣地說:“你是我宋琦的女兒,我們宋氏的後人,沒有一個是不會騎馬的,就連你哥哥那個呆頭鵝,都被他表哥教得貼貼服服,你比你哥哥聰明多了,肯定很快就能學會!”

    

    聽了娘親的話,言暮思忖,禮、樂、射、禦、書、數,確實是一位世家後人需掌握的,自己以前被言氏作為繼承人培養,畢竟是商賈之家,學得大多是實用較強的學識。倒是這騎馬,娘親說自己年紀還小,怕她受傷,不敢讓她學習,沒想到來了莊家,這個娘親竟如此豪爽,當真是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好啊!女兒特別想學!”言暮深知,與其讀遍莊府所有的書都想不出一個對策,不如走出去接觸更多,學更多,但是……

    

    “表姐來教嗎?”言暮看著眼前嬌俏的宋瑧,有些驚訝。

    

    宋瑧淺淺一笑,故作生氣地說道:“怎麽?覺得你表姐我教不了嗎?”

    

    “不是的!”言暮趕緊對自己的美貌表姐說道:“我是初學,肯定有很多不會,要練很久的,我怕表姐累著了!”

    

    宋琦看見自己女兒緊張的樣子,連忙輕輕地敲了敲宋瑧的頭,懲罰地說道:“你可別逗弄妹妹啊!”

    

    宋瑧哎呀一聲,一邊揉著自己剛剛被宋琦敲的地方,一邊恢複了剛剛的笑容,說道:“對不起,妹妹!姐姐我就是覺得你可愛!”

    

    宋琦看著言暮那張小俏臉,漸漸漫上了笑意,便解釋道:“宋家的男兒呢,死的死,傷的傷,現在長平侯府就剩下你表哥當家了,不過他跟你哥哥一樣,上天機山求學去了,倒是剩下咱們這些巾幗英雄守住宋氏了!”

    

    宋氏一代忠烈,長平侯乃開國功臣,終是病死於塌上,宋大將軍駐紮北疆驅逐韃虜,卻戰死沙場,宋家的地位日益式微,重振家門的重擔就落在了宋大公子——宋望身上。

    

    言暮記得,莊霖曾經跟自己說過,他的大師兄就是表哥宋望,宋望比莊霖大兩歲,今年已十七,宋家男兒十八歲上戰場,這是鐵一般的規矩,誰都不可違背。

    

    看來,明年今日,又是一場離別。

    

    言暮看著窗外清空萬裏,心中的思緒有些飄忽:不知哥哥現在怎樣了呢?

    

    ——

    

    雲淡風輕近午天,傍花隨柳過前川。莊霖和小書童坐著馬車,徐徐地向著天機山前進。

    

    這廂莊霖愁眉苦臉,絲絲縷縷想的都是言暮那粉雕玉琢的俏臉,隔壁的樂水卻是喜笑顏開,心心念念自己任務終於完成,帶著少爺上山向老先生交差去了。

    

    “哎呀!”莊霖突然想起了什麽,緊張地叫了起來!

    

    “怎麽了少爺?”樂水生怕自己少爺磕著碰著,連忙問道。

    

    隻見莊霖翻著自己的包袱,有些惋惜地說道:“忘記叫妹妹給件信物我了,到時上山好有個念想啊!”

    

    樂水聽了少爺的胡話,額頭不禁流出虛汗,但見到他那懊惱的樣子,又是真真切切。其實,從他趕回莊家到現在,一直不解,為何少爺對小姐如此執著。

    

    固然,小姐嬌俏可人,博學多才,時而有著孩兒的純善,時而有著男兒的英氣,放在盛京一定是一等一的女兒郎,但少爺上天機山這麽多年,一直渾渾噩噩,雲淡風輕,沒見過對什麽東西那麽死心眼過。

    

    雖然這麽想有些僭越,但少爺如今這個樣子,跟一隻圍著主人轉的哈巴狗有什麽區別啊!

    

    樂水心中在滴淚,但話到了喉嚨,還是沒法說出來,少爺對小姐的情感,實在太匪夷所思了……

    

    “樂水,咱們什麽時候才能回到天機山啊?”莊霖單手撐著腦袋,意興闌珊地吃著桃源居的桂花糕,又想起那次帶妹妹出門,沒能讓她吃上這份美味,如今自己卻在獨享,這平日自己最愛的糕點都變得味同嚼蠟。

    

    樂水看著少爺蔫兮兮的模樣,連忙說些讓他高興的話:“前麵不遠就是天機山腳了,少爺再熬一熬,等下上山就能見到老先生和你的師兄弟了!”

    

    哼!他哪是想見他們啊!莊霖瞥了一眼笑得尖嘴猴腮的樂水,悶悶不樂也不說話了。

    

    可是,就在下一刻!嗖的一聲,一支長箭穿過馬車窗簾繁複的牡丹綢緞,直直射進馬車之中,那尖銳的箭鏃劃過空氣,箭鋒將樂水嬉笑的側臉割出一絲血痕!

    

    咚!箭鏃刺入馬車內部,黑色箭杆直直釘在車與那紅木上!

    

    “有刺客!”剛剛還沒精打采的莊霖一改愁容,嚴肅認真的眼神中泛著以往看不見的光。

    

    護衛齊刷刷地拔出腰間佩刀,團團圍著莊霖的馬車,揮刀間將襲來的黑箭全數劈落。

    

    十幾個黑衣人從四麵八方而降,莊霖神色凝重地盯著樂水臉頰上的一絲血水,一瞬間,馬車外便響起了刀刃相交的聲音。

    

    刀光映著白日豔陽,泛著細碎的影子,透過那車窗裂帛,告訴莊霖車外的劍拔弩張。

    

    許是從未遇到這般危險,小書童樂水已經被嚇得雙腿顫抖,一臉驚恐地看著少爺,倒是見到他神色異常嚴肅,卻沒有一絲恐懼。

    

    少爺什麽時候變得如此淡定了?!感覺到危在旦夕的樂水,居然還有心思去胡思亂想……

    

    肉搏砍殺的聲音在耳邊真真切切,莊霖雙拳握緊,呼吸也加深了幾分。下一刻,黑衣人便跳上了馬車,猛地打開那雕花木門。

    

    樂水早就嚇得牙齒打顫,卻還是硬著身子一把將莊霖擋在身後,隻見陽光一霎間從門外照射進來,黑衣人站在背光的位置看不清容貌,但他卻清楚地看到,被光亮直直照射著的莊霖此刻嘴間含笑,隻見他幽幽地說了一句:“怕什麽?”

    

    樂水還沒來得及反應少爺的話,卻聽得那黑衣人卻突然呻吟了一聲,隨即一柄鋒利無比的劍便穿透了他的身體。

    

    黑衣人難以置信地睜大雙眼,慢慢往前倒下,樂水定睛一看他身後的人,赫然入目的是一雙劍眉星目,年紀十七八的少年,身姿挺拔如蒼鬆,氣勢剛健似驕陽,是表少爺!

    

    窗外刀劍碰撞出的聲音密集而急促,不過一刻,便歸於平靜。

    

    “下車吧!”宋望一把跳下了車,讓整個馬車虛晃了一下。

    

    莊霖看了看車與上入木三分的黑箭,歎了一口氣,便抓起幾塊桂花糕,也跟著跳下了馬車。

    

    許是馬車太高,還是久坐太長,莊霖落地時腳步不穩,一個屁股便坐了下去。他本以為會摔個結實,卻沒想到落處軟綿,低頭一看,才發現自己竟然坐在了一個黑衣人的屍體上!

    

    “啊!”他連忙跳了起來,抬頭一看,才看清周圍七橫八豎地躺著一大堆人,自己的護衛,黑衣人,全部七橫八落。

    

    唯獨,有三人於屍骸之中傲然屹立!

    

    “哈哈!”一陣清朗的笑聲自一人嘴邊發出:“二師兄,沒想到你逃命都不忘捎上塊桂花糕呢!”

    

    說話者言笑晏晏,手中佩劍映著血痕,但一身月牙白的錦袍滴血不沾,隻見他身姿清瘦挺拔,步履輕緩,如盡得天地精華的芝蘭玉樹,又似散發華彩的昆侖美玉,說不盡的尊貴雅致,光風霽月。

    

    莊霖聽到四師弟的調侃,俊臉一紅,嘴裏喃喃著:“這是我最愛吃的嘛!”

    

    “好了好了!”宋望看著滿地的屍首,趕緊催促莊霖:“馬車你是坐不了了,騎馬回山吧!”

    

    語罷,不知從哪裏冒出來的英二笑眯眯地牽出一匹棕馬,站在了另一位男子身旁。隻見那男子一身玄色暗紋錦袍,長身玉立,英氣襲人,眉宇之間充斥著十分的清冷,氣度逼人不寒自栗。

    

    應日堯冷冷地看著英一從地上黑衣人身上掏出的令牌,對身旁的三人說道:“是毛方的人。”

    

    毛方?宋望聽罷挑了挑劍眉,有些調笑地看著莊霖說道:“我那姑父什麽時候招惹了這號人物?”

    

    莊霖也疑惑地皺了皺眉,順勢拿起手中的桂花糕咬了一口,嘴裏含糊地說道:“不曉得!”

    

    “時候不早了,我們先上山!”應日堯對著師兄弟說道,隨即吩咐英武衛收拾好,不留活人,不留痕跡。

    

    “哎呀!”莊霖忽然大叫了一聲,三位師兄弟不知他又抽了哪根筋,隻見他雙目瞪圓,一把牽起那匹給他的棕馬,著急地說道:“我得回家一趟,我怕我妹妹有事!”

    

    站在他身後的樂水都不知道說什麽好了,這個時候老爺夫人巴不得少爺上山保平安,還往家裏衝,那不是辜負了他三位師兄弟的一番救援了?

    

    咚的一聲,還沒等樂水開口勸阻,宋望一記手刀便將莊霖敲暈,老鷹拎雞似的將他扔上馬背,讓他趴好固定位置,一記馬鞭,棕馬便向著天機山跑去。

    

    於翠綠林間悠然而立的應晏陽,依舊笑眯眯的,那雙俊俏眉目下,一顆淚痣顯的柔情無限,隻聽到他對著那跑遠身影,溫柔地說道:

    

    “放心,毛方不敢。”應暉亦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