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拂衣殺之
字數:9585 加入書籤
月上梢頭,躲在國舅府暗處的言暮沒有想到,此處的守衛竟如此深嚴。
觀察了一整天,她細細地清點了一下,李侗隻是一個小小茶監,出門都要配備兩位護衛,整日留在府上的李國舅更甚,時時刻刻周圍都有護衛。
而且,他們的武功都應該不俗,比那易水鎮的知縣老爺家的厲害太多了。
哎,麻煩!
言暮屏息凝神,雖說自己的武功遠在這些護衛之上,但一旦打草驚蛇,也不知這裏養著多少人,這樣硬碰硬絕不是上上之策。
但是換個角度,為何這整個大恒都覺得已無翻盤機會的李家,還要安設那麽多的護衛,養那麽多的兵,這一點倒是值得探究的。
蹲了一天,言暮也不是沒有任何收獲的,至少她前麵的疑惑得到了解答。
她摸遍了整個國舅府的角落,根本沒找到那記錄著那些肮髒買賣的賬本,倒是那在那李侗的房間翻出了一本記載著他們李家私自屯兵的名冊。
言暮躲在李侗房間的暗處,燃起火折子,細細地翻著齊家軍的屯兵地點,盛京東郊二十裏處,北郊五十裏處,河東道南郊十裏,共三處,二千五百人。
“哈!好你個李侗,私自養兵,讓我遞上去,不用髒了我的手,你們家都得被抄!”言暮大大咧咧地坐在李侗的房間的椅子上,剛剛偷聽到這好色的廝今晚去玉鄉樓喝花酒了,一時半會絕對回不了。
言暮也沒想到,這家夥好歹是師父的侄兒,怎麽會這麽蠢。那賬本不過是記錄了他的醃臢買賣,竟收得如此密實,倒是這天大的屯兵名冊,隨便放在一個花瓶中,真當人是傻子!
也怪不得當日茶肆中,那些人討論造反之事,隻提及了李國舅,絲毫不提李侗,分明整個京城的人都知道,這李侗就是個爛泥扶不上牆的主兒。
言暮手中握著那本屯兵名冊,忽然想到了什麽,秋水般的杏眸裏泛出一絲狡黠的光,不如就拿這個去嚇嚇他!
言暮從來都是一個想到就去做的主兒,這不趁著夜色,揣著自己的鬼主意,輕功飛燕,穿牆越瓦,向著那聲色犬馬的玉鄉樓飛馳而去。
香噴金猊,簾上銀鉤。瓊杯滿酌,豔曲低謳。玉鄉樓暗處,言暮嗅著那夾著酒氣的脂粉香,雖說之前在那縣老爺家中,也見過了這握雨攜雲,倒鳳顛鸞的“美景”,但她畢竟是個黃花閨女,見到這般卿卿我我的男男女女,仍是羞紅了臉。
言暮從懷中抽出一塊黑布,包著自己有些溫熱的臉蛋兒,隻露出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珠子和那英氣十足的眉毛,銳利的眼神與腰間佩劍,將她所有稚嫩嬌俏掩蓋。
今夜,莫問雌雄,隻論生殺!
她早就瞥見了李侗的兩個護衛,好似門神般站在一處房門處,來來往往的恩客和嬌娥,好似早就習慣了他們的存在,也不覺得突兀。
言暮觀察了一下,來玉鄉樓的恩客衣著華冠麗服,門外的馬車也是富麗堂皇,應是專供達官貴人,膏梁子弟消遣之地,在這裏鬧出大陣仗的話,還有可能會引得周圍其他人的護衛過來。
該怎麽讓李侗叫天不應,叫地不靈呢?
言暮正苦思冥想之時,卻見到那玉鄉樓的老鴇和幾位打手神神秘秘地走到了後院,嘴中低聲地喃喃道:
“那趙公子在床上沒輕沒重的,我怕咱姑娘被磨得不成人樣,我先去後麵吹些迷煙,讓他快點疲了,你們先去前麵看好場子!”
老鴇的話,言暮隻聽懂了一兩個字,不過她倒是很想知道“後麵”在哪裏,便悄然跟了過去。
老鴇在後院兜兜繞繞了好些路,最後摸進了一件小木房內,老鴇點了一盞油燈,微微照亮了木房內的鍋碗瓢盆和一些破爛的木器,原來是個雜物房啊!
言暮細細地盯著老鴇,走到一處堆著厚厚的茅草處,輕輕撥開,竟有著人身高的門,隻見那老鴇拿出掛在脖間的鑰匙,打開了木門,言暮悄悄地跟在她身後,走近一條錯綜複雜的通道內。
熟門熟路的老鴇直直地走到那趙大人的房間處,悄悄地蹲下身子,對著那透著燈光的半人身高的洞口吹著迷煙。
言暮一記手刀,便將那吹著迷煙的老鴇敲暈。她擺了擺手揮散了那些迷煙,這些迷煙對著縱情聲色的人有用,對言暮這種練武之人,一絲影響都沒有!
她透著那個洞口處雕花木板的空隙,看到了一個浴桶,浴桶屏風後的傳來一陣陣的嬌喘聲。
原來如此,這青樓還有如此構造,言暮不禁暗自讚歎,果然得來全不費功夫!
言暮滿意地拿起暈倒在一旁的老鴇放在一旁的油燈,慢慢地在這暗道裏溜達起來,她記得李侗的房間是在轉角,便打算去碰碰運氣,沒想到還真讓她找到了!
言暮隔著那通風用的雕花木板,聽著裏麵的嬌娥“李大人,李大人”地喚著,聽得她臉紅耳赤,心中的白眼不知翻了多少個,早知道就把那老鴇的迷煙拿來了!
等了半柱香,聲音終於消停了,耳聰目明的言暮強忍著不耐煩,細細地聽著,直到房中兩人都隻剩下均勻的呼吸聲。
言暮長長地籲了一口氣,每回行俠仗義都得聽上一出“春宮美事”,可真是難為她自己了。隻見她輕輕用力,那雕花木板便被整個拆下,言暮從暗處無聲地鑽出,悄然對著床上的兩人點了睡穴。
幸好李侗這廝還穿著中衣,言暮心想,若真的讓自己看到這廝光禿禿的模樣,怕是她當場就拔劍殺了這條狗!
言暮輕手輕腳地走到李侗脫下的衣物上,翻了一下,果不其然,這廝還真的把賬本隨身揣著。言暮不禁失笑地搖了搖頭,隨意地翻起這賬本,卻意料不到,她會越翻越怒!
這本賬本裏,不僅記載著他販賣的孩童,還記載著他們去向,他們的作用!城西林員外喜稚女,今臘月初賣三人,收一千五百兩。河東道張富商需童子活血治病,今臘月初賣五人,收五千兩……
隻看了一頁的言暮,慢慢地合上賬本,眼中含著極大的怒氣,一口皓齒咬得緊緊地,壓抑著身體內狂嘯的憤怒!
她將賬本藏於懷中,幾百條孩童的人命,就這樣被這些權貴踐踏!言暮站在昏睡在床上的罪魁禍首跟前,心中恨不得手起劍落,將這狗東西千刀萬剮!
但是,她還有話要問他,所以,他的命,可以留多一刻!
——
一陣血腥味伴隨著劇痛,刺激著沉溺於脂粉酒香的李侗,他艱難地睜開自己那雙頹靡的眼睛,迷糊間,隻見到前方一處光亮。
“李大人,別來無恙!”一陣稚嫩卻帶著肅殺的嗓音在那光亮處響起。
李侗搖了搖頭,終於看清了眼前的人,一身黑衣的清瘦男子,臉上圍著黑巾,讓人辨不明他的容貌。
同時,他也看清了自己疼痛的來源,隻見自己的手手腳腳,皆被挑出筋脈,不斷往外湧著的血,映著油燈絲絲光亮,如黑水般讓人懼怕。
“你!你是誰?”李侗驚嚇過度,想要逃跑,卻發現手腳根本連動都不能動。
言暮眼中不帶一絲感情,如同暗夜勾命的陰差般,隻見她掏出兩本剛剛得到的,可以一下扳倒整個李氏的冊子,走到李侗的跟前說:“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這兩本冊子,對嗎?”
李侗那雙頹靡的眼珠子,一見到眼前之物,嚇得瞪得滾圓,說話的聲音都變得顫抖:
“你,你到底要什麽!我,我給你銀兩,要多少都行!隻要你不……”
“不不不!”言暮連忙搖了搖頭,那無欲無念的眼角突然一彎,好似在笑,那肅殺的聲音也帶上了幾分和氣:
“我隻是想問問李大人,你家收的那些稚童,去哪了?”
是的,言暮翻了整個國舅府,都沒找到當年準備將她也運進去的那個,專供他李大人褻玩的地方。
“我家,我家沒有收什麽稚童……”李侗還想狡辯,言暮那還滴著血的劍,便直直地架在他的脖子上了。
“李大人,說謊可不好,尤其是現在!”
李侗那瘦小的身子在瘋狂地呼吸著,懼怕讓他全身冒汗:“在,在城郊李氏的別院裏!”
“大俠饒命啊!大俠饒命啊!”
言暮點了點頭,表示滿意,眼中的笑意又深了一道,但口中的話,卻依舊致命冰冷:“那我再問你,那些稚童,到底是給誰褻玩的?”
言暮雖不懂男女之事,但這李侗日夜流連煙花之地,並不像還有精力去做這勾當。
“是,是我爹!不是我!不是我!”
李侗瘋狂地搖著頭,這人一定,一定是為那些稚童尋仇的,但罪魁禍首不是他啊!他隻愛女人,是他爹這個太監要玩的,不關他的事啊!
““原來如此!”言暮聽了李侗的話,不由得眉頭一抬,故作驚訝地,雙目瞪大直直地看著李侗:
“多謝李大人解惑,現在,你可以去死了!”
“什麽!什麽!你!”李侗喘著大氣,驚訝地喊道:
“你!你不能殺我!”
“哦?”言暮突然饒有興致地問道:“為何?”
“我爹乃先帝封的國舅爺,我身上流著前朝皇室的血脈,你敢動我?”
言暮看著已經失去理智,撕心裂肺地叫嚷著的李侗,不禁微笑著搖了搖頭,任是你李侗再大聲,也壓不住前院顛龍倒鳳的嬌聲啊!
“啊!原來是前朝皇室後人啊!失敬失敬!”言暮故作懼怕,但那瞪得圓圓的眼中,全然是殺意。隻聽到這一方小木房裏,一把帶著血意修羅的肅殺之音,慢慢地響起:
“不巧,我乃玉皇大帝後人,說起來比你高個百輩分,天子見了還得三扣五拜呢!這麽說,殺你這個小輩,也是天經地義了!”
不等李侗有任何回應,劍光劃出一道狠戾的風,一襲血隨著劍尖,在空中劃出半圓,最終,濺在了晦暗的牆上。
言暮冷漠地看著已然斷氣的李侗,沾著血的箭尖,在他屍體後的牆上,刻下了幾行大字:。
“販幼褻童,天理不容,拂衣殺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