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都嚇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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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雪逢春又一年,燃燈爆竹,紅燈掛彩。
瑞陽越上柳梢枝頭,一個英姿颯爽的小小人兒,騎著一匹黑風駿馬,腰間配一柄寶劍,白玉般無暇的臉龐上,杏眸如星,英眉似弓,一頭細膩如瀑的烏發被一根紅綢帶蓄起,有女兒的俏,亦有男兒的俊。
行至莊府門前,言暮一躍下馬,小姑娘臉上笑得如沐春風。
“妹妹!”突然,身後一把熟悉的清亮嗓音響起,她聞聲轉身,正好撞上剛剛回到家的莊霖。
隻見他身穿栗色錦衣,腰間綁著一根青色渦紋帶,那雙澄澈的眼眸帶著歡喜,光潔白皙的臉龐高興得跟撿到錢那般。
“哥哥!”言暮彎著含笑的眸子,驚喜地看著差不多兩年不見的莊霖,沒想到,他竟然長高了那麽多。
許是聽到了聲響,看門的下人連忙把大門打開,一陣風吹拂起門上掛著的紅燈籠,莊霖已經走到言暮的身旁,一把將她的手牽起。
“走!咱們回家!”言暮還失神於莊霖那唐突卻溫暖的大手中,卻見他已經牽著她邁進了家門。
“哥哥怎會這麽早就回家了?”言暮抬頭看著比自己高上一個頭不止的莊霖,她記得每年莊霖都是上元節才回來的。
莊霖緊緊握住言暮帶著薄繭的小手,興高采烈地說:“我想你了,就早點下山回家等你啦!”
言暮一聽,心裏高興得不禁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這個哥哥,真的是長到多高,還是那般天真爛漫!
莊霖看到言暮笑靨如花的模樣,早就刻著他心中的那雙秋水杏眼閃閃發亮,看得他都有些臉蛋發燙。
宋琦和莊昊聞聲早就從院子走了出來,“你們倆怎麽一起來了?”莊昊看著自己兩個長得鍾靈毓秀的孩子,一回來,這府上頓時就熱鬧了不少。
宋琦站在言暮跟前,一個眼刀掃向還抓著言暮的手的莊霖,任是莊霖再厚臉皮,也不敢違逆自家娘親,便乖乖把妹妹的小手給放開了。
得到解放的言暮,一把向前走進宋琦的懷裏,雙手環抱住已有一年多沒見的娘親。在外遊曆,雖偶爾思念家人,她都可以熬過去。但一回府見到娘親的麵容,一陣小小的委屈又突然從心底冒出!
“暮暮!”宋琦抱住言暮,聲音帶著一絲憐惜,孩子都瘦了!
“好了!好了!”莊大人看見這母女情深的場景,和莊霖站在一旁幹巴巴地等了好些時候,終是開口喚道:“女兒長途跋涉回來,讓她歇息一會吧!”
宋琦點了點頭,眼含著些許淚光,看著往日俏麗可人的言暮,小小的臉蛋上多了幾絲英氣,心中不禁欣慰驕傲。
“暮暮,先回你院裏歇息下,娘親讓你的兩個丫鬟給你梳洗下。”宋琦一邊喚著言暮,一邊吩咐徐嬤嬤去安排。
言暮聽罷,心中突然疑惑,兩個丫鬟,難道雪靜和雪趣還沒走?她記得前年離家時已經將這兩個丫鬟的賣身契給了她們,這一瘦一胖倆人也差不多到了成親時候了,怎會還呆在府上?
剛想到這點,雪靜和雪趣就端著臉盆和點心,伸著脖子在八鬥居等著自己,一見到她,兩個人都不禁咧開嘴笑了,不約而同地叫道:“小姐!你終於回來了!”
言暮眨巴著眼睛,看著一年多沒見的兩個丫鬟,雪趣已經吃成一枚小胖子,雪靜依舊是精明機靈,端著的點心都是言暮心心念念最愛吃的。
“雪趣嫁不出去就算了,雪靜你為何還留在莊家?”言暮快言快語,洗了把臉清爽了些許,便邊吃著點心邊問道。
“小姐,你猜得太準了!”雪趣瞪大那雙黑不溜秋的眼睛,雖然自己今年也十五了,家裏的媒婆跑斷了腿,也沒給找到合適的夫家,想來想去,就隻有莊府能喂飽自己,雪趣便留在莊府上了,沒想到小姐居然能猜出來。
雪靜沒好笑地看了一眼雪趣,聽到言暮的問話,不由得低垂下眼瞼,含糊道:“我……”
言暮看雪靜話中有話,便轉過頭去盯著她,隻見雪靜一時羞羞答答,一時又黯然神傷。
“哎!還是我來說吧!”雪趣這胖丫頭看不過去,便站出來幫雪靜解釋:“雪靜的意中人參軍去了北疆咯!不知道什麽時候才會回來,有好幾家人家都托媒婆來問過雪靜,她就不肯答應,偏要等她的林哥哥!”
一說起北疆,言暮便想起了宋瑧跟自己說過,自己哥哥也去上了戰場,大概也是去了北疆了吧,宋家一代將門之後,宋望應該會繼承宋大將軍和長平侯的衣缽,守衛北疆,平定中原。
“他三年後就回來了!”雪靜連忙補充:“現在北疆有宋小將軍守著,那群匈奴肯定不敢來戰,林哥哥一定會平安歸來的!”
言暮邊咬著一口桂花糕,邊點著頭,自十六年前英王和宋大將軍領兵,取得漠北大捷,將匈奴趕出漠北之外,這些年來一直沒聽到北疆有大戰事,雪靜的林哥哥應該會平安歸來吧!
對了!自己既然早回到府上,要不要去看看表姐和月姨呢,畢竟她們之前可是很照顧她的呢!
言暮的算盤打得響,可晚膳時一家人吃著團圓飯,問起才知,原來表姐早就在年初隨她娘親回揚州老家許久了,月姨前些時候突然心疾痛,英王勒令誰都不能來王府拜訪,讓好客的月姨能好好安靜休養。
“妹妹,你都瘦了!”莊霖一邊夾著個大鮑魚到言暮的碗中,一邊心疼地說:“你怎麽會跑到幽州,還是去學武了!”
言暮彎起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笑眯眯地看著自己風清月朗的哥哥,說道:“學武挺好的,強身健體。”還能懲惡除奸!
宋琦聽了言暮的話,也不禁一笑:“是啊!剛剛我抱暮暮的時候,就覺得她身體結實了不少!”就是個頭才長了半尺。
“是嗎?那我也來抱一下妹妹吧!”
莊霖忽然冷不丁地來了一句,一家子除了他之外的三人都懵了,言暮直接裝沒聽見,繼續低頭吃飯。
“兒子,你酒醪紅燒肉吃上頭了吧!”最後還是莊大人開口,隻見他夾了一根芹菜放進莊霖的碗中,說道:“都十七了,還敢對妹妹摟摟抱抱,你不娶妻,你妹妹還得嫁人呢!”
莊霖那糊塗腦袋聽了自家老爹的話,頓時轉了一轉,好像懂了什麽一樣,瞬間羞紅了臉,一家子除了他之外的三人,都裝作完全看不見,吃飯的吃飯,喝湯的喝湯。
——
往日人馬喧囂的盛京口岸,因值過年之時,反倒有些冷清。岸口風大,將兩位翩翩少年的衣袂吹得微微翻飛。
應日堯身穿一襲鴉青色錦衣,俊目深邃,凝視著岸邊一艘艘停泊的官船,站在他身旁的男子,看上去年紀比他大一兩歲,身形頎長,儀表堂堂。
此人正是禦史中丞虞子安四子虞懷,虞懷的娘親是文音月的大姐,顧名思義,他就是應日堯的表兄。
生於禦史之家,虞懷自小受秉公執法,清正廉潔的虞中丞耳濡目染,著迷於斷案釋疑,抽絲剝繭,偏生不靠他爹,去了大理寺討了個大理寺丞來當。
“我爹本來都準備提前告老還鄉了,沒想到居然有人給他送這麽一份大禮!”虞懷語氣輕鬆自若,神情卻盡是對那國舅府滅門夜極大的興奮好奇。
虞懷回憶起那日,自己正值休沐,回家陪他爹娘吃了團圓飯,本來都打算吃完就回去大理寺的,但娘親硬是要留他在家中歇息一晚,虞懷拗不過,便留下了。
深夜時分,自家老爹不知為何,連夜喚人叫醒他,要他陪著一起入宮麵聖。當時他就覺得不合規矩,自己一個大理寺丞陪著禦史台入宮,雖是親生父子,到時也不知道會牽扯出什麽。
尤其自家老爹這官職本就得罪人多,憑他爹那緊張的程度,他也猜到肯定是要連夜彈劾哪位高官,到時真牽扯上了,不知哪位好事的人就著自己護送這點,暗地裏戳他老爹辦事不按規矩,那他就真的得辭官了。
不過,虞懷終是拗不過自家老爹,坐上馬車時還在糾結,一路跟虞中丞講道理,一抬頭,卻發現自家那位不知送了多少高官上墳場的老爹,已經被嚇得滿頭大汗。
半晌,虞中丞深深地呼吸了一大口氣,待他心中安穩下來,才開口跟虞懷說道:“為父不是不知道這不合規矩,而是怕這皇宮的門都沒看到,半路就被人殺了!”
虞懷詫異地看著虞中丞,隻見他從手袖裏掏出兩本書冊,虞懷這人就是禁不住好奇,伸手接過,在這奔馳的馬車裏,仔細地看了看,翻了翻。
待他全部看完時,額間早就跟他爹一般,滿頭虛汗!
“爹,這東西是誰給你的?”虞懷心知今夜沒人來拜門,怎會莫名其妙的出現這兩本不得了的冊子。一本將整個前朝餘孽連根拔起,一本揭露了盛京權貴黑暗之麵。
虞中丞搖了搖頭:“沒有人,就扔在為父房中桌上……”
那夜,虞中丞見久未歸家的兒子終於回來一聚,胃口大好,酒醪紅燒肉吃多了,便回房中準備喝些普洱茶解膩,誰知道,一口茶剛進去,一低頭便看到兩本書冊,愣是把他嚇得不知吞咽了!
虞中丞心知此事蹊蹺,牽連甚大。若要等到白天才進宮麵聖,說不定半夜便被李鎮山那說多不多說少不少的齊龍軍給滅門了。
轉過頭想想,自己堂堂禦史中丞,家中護衛個個都是頂尖高手,那送冊之人仍可以做到神不知鬼不覺,他哪裏還敢留兒子夫人在家,連夜便把懷兒娘親送去英王府……。
虞懷有聲有色地講述著那夜之事,應日堯麵色不變,心中卻暗暗對莊暮這丫頭生出一絲惱怒,那夜可不止嚇到了虞家的人,姨母連夜哭戚戚地跑來英王府,把自己患病多年,經不得大起大落的娘親,也嚇壞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