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殺生無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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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壯士性剛決,火中見石裂。殺人不回頭,輕生如暫別。

    

    翠竹他終是等到了言以淮,卻沒想到,昔日待宰的羔羊,如今竟成了反殺的猛獸。

    

    長枝快如疾風,劃動著黑夜中的山風,直直向翠竹的身上襲來。一霎間,反應過來的翠竹騰空而起,避過那洶湧的劍勢。

    

    卻見對方絲毫不慌,空中旋身,如獵鷹一般的眸子死死地捕捉著自己的蹤跡。來不及忐忑,強烈的枝頭隨著言以淮咄咄逼人之勢,在翠竹的右臂上快速一劃,連同衣袖,一霎間剮起臂中筋骨,鮮血從肉裏滲出來,讓翠竹握劍的手頓時失去了力氣。

    

    “以你現在的武功,活不過我的下一招!”

    

    言暮英眉筆直,本有著俠客的正氣凜然,卻被她那雙滿是殺意與仇恨的眸子,染上了狂徒的恃傲!

    

    不殺生,是佛中五戒之一,指不殺“有情眾生”。剛學劍時,言暮一直有個疑問,何為“有情”?

    

    有道:有情便是有靈魂,有眼耳鼻舌身意六根。

    

    但她卻不這麽認為,人是有些時候有情,有些時候無情,在無情的時候,是可以被他人殺死的。

    

    當然,這隻是她的謬解罷了。畢竟這個疑問,在她第一次在易水鎮上殺人時,就不再出現了。

    

    因為她明白了,真若有菩薩的心腸,又何須想這般多?她自言府滅門時,就丟了這層虛偽,就成了惡鬼!手中執劍,心中懷惡,眼中嗜血,以牙還牙,以眼還眼,想殺怎樣的人,就殺怎樣的人!

    

    被鮮血滋養的長枝,霎時間成了閻王手上的筆,以翠竹根本抓不住的速度揮灑著,沒有利劍刺眼的光芒,如暗夜的潛龍一般,頃刻間,幾陣猝不及防的劍風,便將他的手腳筋骨盡數挑斷!

    

    “嘭”的一聲,失去全部力量的翠竹,硬生生地整個人跌倒在地上。

    

    “啊!”因劇痛而呻吟的翠竹,才剛發一個音,就被站在他身前高高在上的言暮一腳踢中頭部,一口銀牙被瞬間踢出血。

    

    尖叫聲隻會將更多的山賊同夥引過來,言暮此時雖是滿腦子的恨,但並不糊塗!

    

    況且,隻聽他一個音,言暮就知道他是誰了!

    

    那夜在她的房間,逼問殘殺白楓的翠竹,她可是無時無刻都不會忘記呢!

    

    言暮彎起嘴角,露出一個異常燦爛的笑容,她慢慢蹲下,笑眯眯地看著巳然是個廢人的翠竹,貼進他的耳朵說道:

    

    “我悄悄跟你說,那夜我就在床下底,眼睜睜看著你殺了我的侍女,是你的大意留給我一條生路的,如今為何又主動來找我呢?”

    

    翠竹萬萬沒想到,竟是因為自己的疏忽而留下了言以淮的一條命,隻不過四年,對方巳經變得如斯強大,終是自作之孽,因果報應!

    

    言暮心滿意足地看著翠竹震驚的雙目,接著笑道:“我猜,就算如何逼問,你都不會告訴我更多,但是就這麽一劍了結你,好像也不夠過癮,所以,我決定告訴你一個計劃!”

    

    手腳流著血的翠竹,掙紮著想要嘶吼,卻隻能發出細碎的聲音,被那藏匿在樹叢中的蛙,那聲聲低沉的鳴叫生生壓下。

    

    言暮語氣輕浮,卻道出了癲狂的意味:“你聽好了,我接下來……”

    

    ——

    

    一個人的壽命能走到多久呢?

    

    應晏陽走在這長長的宮闈中,從正門走到大殿不過一裏的路,應暉走了四十多年,他的父王走不到就巳經逝去,他應晏陽該走多少年呢?

    

    他抬頭看著鳳陽宮的紅牆綠柳,詩中說深宮寂寞能鎖千秋,一個人哪能活上千年,可就是有人前赴後繼地把青春鎖在這裏。

    

    昔日名譽整個大恒的美人龐甄,他的娘親,是不是也被無可奈何地鎖在這裏了呢?

    

    “娘親,孩兒來了!”他輕聲的喚道,靜坐的甄姬一聽,立馬轉身,見到是她心心念念的兒子,頃刻間喜笑顏開,彎起的眉眼盡是喜意。

    

    那是茵茹怎麽都看不到的笑容,是她怎樣都感受不到的愛意。

    

    甄姬知道,她與兒子見麵的機會並不多,所以自茵茹大婚的日子定了,她便默默地數著,期待著能看看自己的好孩兒。

    

    她細細看著應晏陽,發覺孩兒又長了個頭,不由得心生一絲歡喜,也夾著一絲苦澀,體己話說過太多,也不必多說了,她慈笑著問道:“什麽時候出發去江南?”

    

    “三日後。”應晏陽直言道,言不憂的字跡巳經找人模仿出來,事不宜遲,他必須盡快前往江南言府。

    

    甄姬一聽,嫣如丹果的唇絳一抿,伸出玉手撫上應晏陽的手,語重深長地說道:“此番,一定要守住言氏!”

    

    “言氏對你娘親來說,恩重如山!一定要奪回他們從言氏手中取走的東西……”

    

    應晏陽凝視著自己娘親那雙嬌媚的鳳目,隻覺得裏麵含著他不明的,極大的痛苦,追憶,甚至是癡狂。

    

    懷著這個小小的疑惑,他來的了言氏,遇到了教會他兼容並濟的言元英,遇到了教會他機敢善通的兩位長老,遇到了一個奇怪的少俠。

    

    但是,他不會因為娘親的寄托,言氏的厚望,而忘了他是應晏陽,他是這個大恒未來的王,他現在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大恒的明日,而不是為了言氏的死活!

    

    “你是誰?”

    

    酒過三巡,龍虎山大當家鍾龍便回房歇息了,卻不料,一進門就被猛烈的掌風擊暈過去,再次清醒時,隻覺全身無力,巳經被五花大綁於房中。

    

    他睜大雙眼看著眼前一身黛藍色錦衣的翩翩公子,他手中正執著鍾翠花的劍,山賊的劍是為了殺人而鋒利的,那映著蒼白燈光的利刃,此刻正橫踞於它的主人的脖頸。

    

    “翠花!”鍾龍被酒熏得渾濁的眸子有著震驚,腮邊的落腮胡須被嚇得抖了一抖。

    

    “我是誰並不重要。”沒有了以往掛在眉間溫柔的笑,此時的應晏陽一雙眸子亮得銳利,目中無情,是可殺生之時:“聽說龍虎山大當家愛女如命,我今日不過是過來看看這道聽途說孰真孰假。”

    

    話音剛落,利刃便輕輕一揮,直直插斷鍾翠花的尾指。

    

    “啊!”十指連心,昏迷的鍾翠花被極大的疼痛驚醒,眼睛一睜,便看到被自己擄上山的龐雨,高高在上地站在她身旁,滴著血的劍與劇痛無比的手指,讓她再次陷入了昏迷。

    

    “你!”鍾龍見愛女的手指被斬,立刻緊張地大聲叫道:“你要什麽我都給你,千萬!千萬別傷害我女兒了!”

    

    “哦!”應晏陽聽到對方急躁的嗓音,微微彎起薄唇:“那甚是好!我正想問問大當家,你擄走的那些貨物到底給了誰?”

    

    鍾龍以為對方想要的是銀兩珠寶,卻不料他啥都不要,隻是想要他的命啊!

    

    “不敢說?”應晏陽輕笑了一聲,帶著些許調侃,卻又直擊鍾龍的心:“我現在才知道,周高義原來這般可怕!”

    

    “你既然知道是周高義,何必多此一問!”鍾龍隻覺五雷轟頂,早知周高義背後的勢力,他以為自己上了艘穩當的大船,哪知道世上還有敢翻這艘船的人。

    

    “言氏那幾百萬兩的貨物,都去哪了?”應晏陽笑意更盛,見對方聽不懂,便換了一個說法。

    

    鍾龍深深吸了一口氣,空氣中還混著從翠花手中流出的血腥味。隻這一秒的遲疑,應晏陽手起劍落,鍾翠花另一隻手的尾指也被瞬間砍了下來。

    

    “我說!我說!”鍾龍盯著翠花那雙流著血的手,急得雙目布滿血絲:“咱搶的所有東西,全部都直接運到周高義的院子裏,周高義他府上有個地下密室,裏麵全部都是咱進貢的精品。”

    

    應晏陽聽罷,不知為何輕輕笑了一聲,那雙笑眯眯的眸子好像滿意了對方的回答,卻不料,劍光一閃,連鍾龍都沒有反應過來,一霎間鍾翠花的人頭應聲落地,一絲掙紮和呻吟都沒有,血濺出一些,被對方輕巧地避開。

    

    鍾龍堂堂龍虎山大當家,半生舔著血走過來,如今怎耐得自己的女兒被活生生斬殺於自己的麵前,隻見他被綁起的手臂上冒著青筋,眼中血絲和淚摻雜著狂怒,卻不知道自己的命早就被閻王劃上了日子。

    

    “大當家,周高義的家上上下下多少間房,多少條道,我都知道,那裏沒有一間密室呢!”說話著聲音幽幽,慢慢地提著滴血的劍走近鍾龍,一襲深色衣裳好似奪命而來的陰差。

    

    聽到對方的話,鍾龍這下是真的無計可施了,他既能把周高義的府邸全部看遍,怎會是普通人呢?此時,那把利劍架在他的脖頸上,讓他不寒而栗,哆嗦著舌頭。

    

    “所以,你該說真話了!”

    

    不知是被對方那雙狐狸一般的眸子蠱惑,還是放棄了掙紮,鍾龍愣愣地說道:“我不知道,周高義一收到他們貨物,就立刻利用言氏的商船,將它們運出去,但到底運去何處,我是真的不知道!”

    

    “運去哪裏啊!”應晏陽此刻終於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果然,這些貨物就是給應暉所用的,至於是轉賣還是囤積,都一定有個集中地,那裏必定就是:

    

    “我猜,是應暉的金庫吧!”

    

    他幽幽說罷,轉頭便離開了彌漫這血腥味的房間,留下一臉訝異的鍾龍,極震之下,鍾龍好似懵了一樣,嘴中喃喃道:。

    

    “船要翻了,船要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