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七章 青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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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夢囈青丘,雲胡不喜?既見青丘,雲胡不歸?)
    原來這胡不歸乃是木瀟瀟兄妹二人兒時的玩伴,幾千年前那場浩劫,也讓他們就此分開。
    他那耳上的傷痕,還是木瀟瀟玩耍之際咬上去的,這二人論起來,說為青梅竹馬也不為過。
    隻是這胡不歸身為赤狐,與木瀟瀟白狐不同罷了。
    二人相見打趣了一番,當木瀟瀟道請來因時,胡不歸的臉色開始漸漸凝重起來。
    「此事不小,你與琳琅前輩暫在我家歇息,我去稟告長老。」胡不歸道。
    木瀟瀟點了點頭,這才與琳琅走進了千年未歸的青丘。
    直到這時,琳琅才知道,所謂的青丘是被藏在了綿延不絕的大山之中。
    山腹之丘,綿亙三百裏。借月華為晝、月落為夜,樹菇為舍、湖魚為餐。
    丘勢緩緩,頂落紫藤散布熒光,足下藍草鋪蓋綿延,與人一種遊離於真實與虛幻之間的感覺。
    往來走獸皆是狐族,或白或赤,或人形或獸形。
    此間安樂,隔世而存,不惹人世是非,不理神妖紛爭。
    爾來,數千載有餘。
    多年前有個書生誤入這青丘,後被狐媚所惑。逃離之後留下首癔詩,詩曰:
    曾記湖澤白蘆,一葦楫月難渡。
    水深聞狐鳴,恍入千山之腹。
    狐作美娥娘,餐餐啖魚骨。
    一朝驚夢醒,逃別不歸路。
    狐塗,狐塗,孤野莫與人住。
    這裏是大山的肚子,見不得天光。以螢石吸收月光分為晝夜,與外界晝夜顛倒。
    四下遍布著三人來高的蘑菇,形態迥異,色澤灰黑,而狐族則是以它們為屋舍,稱其為樹菇。
    又有熒黃小菇為燈,長在樹菇下,形成一副奇特的夢幻景色。
    一路走來,琳琅身上的異族氣息引來了眾多狐族圍觀,好在木瀟瀟狐臉麵具在前,才震懾住了來往狐族。
    不多時,胡不歸停在了一座樹菇前,用狐尾蹭了蹭樹菇。
    那樹菇似有所感,兀自裂開菇幹放了三人進去。
    「哥?」裏屋傳來一聲。
    「不喜,來看看誰來了。」胡不歸道。
    聞聲,從裏屋走出一個婀娜身影。映著昏黃燈光,猶見半麵輕妝。
    玉麵帶桃色,水眸起漣波,青絲半遮顏,香肩紗欲脫。
    這是胡不歸的胞妹,胡不喜。
    人間詩經有雲:「既見君子,雲胡不喜。」這名字,便是來處。
    胡不喜見木瀟瀟二人先是一愣,隨即喉頭一陣哽咽,竟攬住木瀟瀟啜泣起來。
    「好姐姐,你還活著這幾千年,怎生不回來看看呀!」胡不喜哭道。
    木瀟瀟見狀一陣悵然,她和木支支怎會不掛念青丘,奈何當時神族眼線,羅網四布,貿然回青丘,隻會暴露青丘的位置。
    後又隨青獅王攻打南天,敗走蘆洲,種種原因便是阻了自己回家的路。
    可這千言萬語,木瀟瀟臨到嘴邊卻不知如何開口。良久,隻得噙淚拍了拍胡不喜的頭道了一句:「說來話長。」
    胡不歸上前將胡不喜輕輕拉開道:「不喜,他們才回來,先讓他們歇一下。」
    胡不喜聽罷,這才收淚領著二人坐下。
    正此時,屋外傳來了一陣嚷鬧聲:「胡不歸!外族之人,你可敢收留?!」
    琳琅聞言眉頭一蹙,正欲起身,卻被木瀟瀟按下。
    「姐姐莫要動氣,交給我。」木瀟瀟道。
    隨即,她和胡不歸使了個眼色,二人起
    身出了門去。
    一旁胡不喜倒上了一壺好茶遞到琳琅麵前道:「琳琅姐姐莫怪,應是塗山氏知道姐姐到了。ap
    狐族三姓,胡、木、塗山。胡姓理事宜,木姓扶傷病,塗山守安寧。
    幾千年來從未有外族人來此,所以讓姐姐見笑了。」
    琳琅道聲無妨,既到他人地,當遵他人理,自己坐著就好。
    畫麵轉到屋外,隻見數十名青丘衛士堵在胡不歸的家門口,為首的是一名四尾狐將。
    這狐將身量頗大,身上的甲胄也難蓋住肌肉,目露凶光盯著胡不歸道:「胡不歸,包庇外族是什麽後果,不用我多說吧?」
    胡不歸笑道:「我道是誰人嚷鬧,原來是塗山刃老兄,怎麽替手下兄弟尋仇來了?」
    胡不歸到底眼尖,在那群青丘衛士中認出了被琳琅打翻的幾人。
    塗山刃冷哼一聲道:「那是我自家的事,但是外族人無端來此,又豈能容他?!」
    「無端?」木瀟瀟開口了,她拿出狐臉麵具道,「狐族尊令在此,見令者跪!」
    狐臉麵具一出,眾人嘩然。那塗山刃也是一驚,可這麽多人在此,他又豈能輕易就範。
    「狐麵遺失數千年,你這真假何辨?不要被她一麵之詞所惑!」塗山刃喊道。
    此時氣氛劍拔弩張,木瀟瀟也是怒火漸起,她那狐尾也露了出來。
    塗山刃冷笑道:「一條狐尾也敢放肆,給我拿下!」
    木瀟瀟本是六尾,化為乘黃之後歸化為一尾,而狐族是以尾數來區別實力,如今塗山刃見木瀟瀟隻有一尾,自然不放在眼裏。
    那群青丘衛士得令,紛紛向木瀟瀟襲來,而木瀟瀟隻將嘴角一翹,便將乘黃之力大開,瞬間震散了來襲衛士。
    塗山刃大驚,他分明看見木瀟瀟的肩背後長出了兩根木角,而她尾巴上散發出的氣息,竟然令他喘不過氣來…
    「你你是?」塗山刃驚道。
    木瀟瀟冷眼道:「狐之木姓,身化乘黃,木瀟瀟…」
    「退!」塗山刃歎了口氣,起手喚退了眾青丘衛士。
    他皺著眉頭道:「難怪,唯有木姓才可能身化乘黃,但那外族人怎麽回事?」
    木瀟瀟見塗山刃態度緩和,加之塗山氏以狐族安危為己任,便將來意告訴他。
    後者聽罷眉頭緊鎖道:「你們來的不是時候啊,滿月將至,長老正帶著少狐們去了黑菇密林化人形去了,已走了三日。」
    聽言,胡不歸這才一拍腦門兒道:「對啊!馬上滿月了!這可如何是好!」
    「等不得,我哥這樣子,必須先找長老安定神識。方寸山隻能固他肉身,等不得!」木瀟瀟道,「我要去找長老!」
    胡不歸一把拉住她:「冷靜點瀟瀟!黑菇密林不是你能輕易去的,我們化人時都是牽著繩子蒙眼進去的,裏麵一步走錯,便會中化魂咒,那是九尾留下的禁製!」
    木瀟瀟道:「管不了那麽多!不能在這裏功虧一簣!」
    「我們走吧。」這時琳琅從房裏走了出來,「不敢麵對死亡,怎擔得起移山稱號?獅王如此,莫雲如此,你兄妹,當是如此。」
    塗山刃與胡不歸當即一愣,他們不知道這所謂的黃風大聖哪來這麽狂妄的資本,可如今他們的本事也阻攔不了這二人。
    無奈,隻得勉強應下,將他們帶往黑菇密林的方向。
    此去往東八十裏,暗河漸竭,藍草將枯,地處荒蕪。
    有黑菇林,長逾百裏,菇幹高十丈餘,三尺圍圓。兩丈以上生菇傘,三三兩兩盤亙而上。色澤如墨,黏滑而多斑。菇散紫瘴,能見五十米止。
    瘴,多見噩夢,多聞狐悲。傳世九尾碎魄落於此處,能助狐族通靈。
    數千載間,有狐族長者探得碎魄,其魄於此無法帶離。遂修小徑,牽繩領少狐遮眼,免遭紫瘴蠱惑,從而尋魄,戴人骨修得人身。
    三人來到這黑菇密林前,望著林間茫茫紫瘴,胡不歸道:「我陪你一起去吧。」
    木瀟瀟搖頭,莞爾一笑道:「我和琳琅姐姐進去就好,此番貿然歸來,已是叨擾。再說,狐族需要你們,我可不敢讓你有何閃失。」
    胡不歸一愣,突然感覺耳後有些發燙。隨即無奈笑道:「也罷,我與塗山兄在此守候,若遇危險,燃此狐煙。」
    說罷他將一顆刻有狐族印記的白石交給木瀟瀟。這白石相當於狐族的信號狼煙,遇火則燃,其白煙能綿延數百裏。
    木瀟瀟謝過胡不歸,攜同琳琅從小徑尋狐族腳印而去。
    待二人走後,塗山刃道:「木姓狐族,有他兄妹二人,真是不錯啊。
    乘黃之體,八尾狐妖。隨便拿出一個,都能重振我狐族光輝。」
    胡不歸道:「你隻知他們人前光鮮亮麗,可知他們為此又付出了什麽?
    木姓狐族,應該就隻剩他們兄妹二人了吧。封神一戰,眾神讓狐族成為眾矢之的,讓我們與人族結下了永世之仇。
    這筆賬,我們應該怎麽算?」
    塗山刃道:「我們守在這裏幾千年了,這方樂土,值得我們繼續守候。至於其他的,我們還是不要多想了…」
    「哦?」胡不歸冷道:「你塗山氏與人族的糾葛匪淺,人族倒戈,你們居然能隱忍幾千年。我隻能,說聲佩服。」
    塗山刃沒有再言語,他望著菇林深處的紫瘴,仿佛那裏有什麽東西在對他傾訴不滿。
    而他的目光中也僅剩一點不甘與無奈,塗山氏,這個曾經聞名於人狐兩族之間的姓氏,如今隻能在青丘中才能得到苟存。
    月光透過螢石,漸漸從菇林盡頭升起,第一縷銀光透過林間間隙落在了塗山刃項上孔雀石上。
    那石頭映光,依稀能看出刻著「女嬌」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