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看到自己的爸爸那一頭原本飄逸的白發已經被剃掉，穿著號服坐在欄杆後麵的時候，一向堅強的趙金珠隻叫了一聲“爸——”就無聲的流下了眼淚。

    這時穿著製服的吳彥卓來到會麵室，和獄警悄聲的說了幾句，獄警點點頭，默默的坐到了整個會麵室裏最遠的地方。吳彥卓和李赫打了個招呼，也就出去了。

    趙金珠隔著欄杆握著趙陌的手，流著淚隻是說不出話來，李赫隻能坐在趙金珠的旁邊，歎了口氣說：“趙老師，你受委屈了。”

    趙陌倒是很淡定的看了李赫一眼，說：“你小小年紀，說話怎麽這麽老氣橫秋的？不管怎麽說我也傷了人，那時候本已經能製服他，到底是心中的戾氣盛了一點，自己做的事，自己就該承擔。倒是苦了金珠這孩子。”

    李赫說：“趙老師這個你放心吧，我讓金珠跟我媽媽住在一起，現在我在幫她聯係學校，從現在到她上大學，費用我都出了。”

    趙陌靜靜的看著李赫，目光也不說犀利，但是卻有一種能看穿靈魂的透徹，其實李赫一直以來對他的女兒，對他們家的幫助，趙陌都是看在眼裏的。更讓他忘不了的是，當那個張建平和手下用槍指著自己的時候，女兒一聲不響的跑來擋在自己身前，而眼前這個男孩竟然也無視那些槍口，擋在了自己的麵前，要說他當時沒有受到震動，沒有感動，那是不可能的。但是他現在看著這個男孩，有句話他怎麽都問不出口。

    李赫知道趙陌想問什麽，不過其實連他自己都很難解釋自己為什麽要幫助他們父女倆。一開始隻是好奇，沒想到在這樣的時代裏還有這樣的江湖中人，而且和趙金珠的較量也確實讓他想學一點功夫。後來更多是對趙金珠那種堅強個性的佩服，也隻是想的力所能及的幫助他們父女，後來趙金珠在平安夜打電話給他求助，使他有感於這個女孩兒在天地間孤獨無援的時對他的信賴，那時候也沒想幫得太深，就是趕回去見見她，開導開導她，讓老爸能幫忙就幫忙。至於後來的並肩作戰，風雨同路，好像也是情景所驅使的，再之後提出資助趙金珠上學，那是順理成章，比起之前的經曆，這已經不算什麽事了。

    認真想來，李赫還真沒有什麽目的。可這樣似乎太高尚了一點，連李赫自己都不怎麽相信。

    麵對著趙陌的目光，李赫無奈的笑了笑，說：“趙老師，沒有為什麽。雖然我自己都不信，可真的沒有為什麽。總之，不管你信不信，我會照顧好金珠的，就像照顧自己的親妹妹，甚至像照顧自己的女兒一樣。”

    這句話沒有語病，盡管李赫現在的年齡也不過16歲多，但在他的內心，趙金珠這個13歲的小姑娘，是真可以當他的女兒的，一個35歲的大叔有一個13歲的女兒，這個很合理。至於這話趙金珠聽了會不會有什麽想法……老實說李赫不像他老媽喬楚那樣，會想當然的認為趙金珠不肯拜她做幹媽是不願意和李赫坐實兄妹之名。當然他也不會矯情的去想趙金珠對他隻是感激，感激不等於喜歡更不等於愛之類，但現在大家都還小，尤其是隻有13歲的趙金珠，李赫現在根本不去想這些事情。

    聽了李赫的話，趙陌反倒點了點頭，一字一頓的說：“我信你。”

    或許，像趙陌這樣的民間傳奇，思考問題的方式也是最簡單最直接的。

    李赫笑了笑，開玩笑說：“其實，我是想學趙老師你的絕世武功。”

    這個玩笑似乎並不能打動趙陌，他依然是那麽靜靜的看著李赫，說：“沒什麽絕世武功，如果你再年輕十歲，不用你說，從你在我的武館裏學武這段時間所表現出來的心性，我都會把畢生所學傳授給你。”

    說來說去，還是嫌自己年齡超了，骨骼定型了，李赫本來還想繼續開玩笑的問能不能搞顆洗髓丹，或者練一本《易筋經》什麽的改變他的七經八脈，再請趙陌用推背也好，摸頭也好的方式把他的內力都傳給他，幫助他打通任督二脈。可再這麽說下去就無聊了，還是把時間留給這對父女吧。

    不過就在李赫準備起身走出去的時候，趙陌叫住了他，說：“李赫，金珠說你曾經想買下跌打酒的配方？”

    李赫啊了一聲，這事他早給忘了。當時，也就是想給他們改善一下環境，而且覺得趙陌的跌打酒確實有很強很神奇的效果，不應該就這樣埋沒了。話說趙陌不會以為他做的一切，都是在圖這個吧？對他來說，買到一副藥方，又有什麽鳥用？他又沒有打算開中藥店，就算要開，單單就這幅藥方，他也賺不了錢哪。

    趙陌說：“藥方就在金珠手上，你想怎麽用，就怎麽用吧。”看著李赫一臉的木然，趙陌難得的笑了笑，說：“這些天我想了很多事情，也算是悟了一些。有些東西，其實自己藏著掖著，不如讓它發揮價值，對更多的人有用。我們的功夫最終也是要失傳的，失傳了也就失傳了，不過藥方還能治病，能傳承，就傳承下去吧。”

    李赫想了想，說：“那我回去弄一份授權書，我可以先幫你申請專利，然後你授權我使用這個專利。但我現在沒錢了，等我有錢的時候，我再來幫你把藥方轉換成產品，至於盈利以後的分成，再說吧。”

    趙陌擺擺手，說：“這些東西，你自己去弄吧。”這就是趙陌的哲學，既然選擇了相信，那麽利益就成了最不重要的東西。

    李赫知道趙陌有話要對自己的女兒說，也就沒有再停留，走出去站在走廊上和吳彥卓一起抽煙。在吳彥卓眼裏，李赫就根本沒有未成年人不能吸煙的禁忌，就是說話，他也沒把李赫當成未成年人。

    吳彥卓並不問這個案子的事情，也不去聊信仰市官場的風雲詭譎，他所關心的，就隻有一個人而已：“麥莉最近跟你聯係沒有？”

    李赫聳聳肩說：“沒有，我自己也忙，經曆了這麽多事，說真的，你不問，我還忘了劉老師這一茬呢。她的前兩首歌成績都很好，現在應該是忙著製作新歌吧。怎麽，卓叔，現在後悔把她放飛了？”

    吳彥卓趕緊搖頭，說：“後悔是肯定沒有的，隻是很久見不著她，怪想念的。”

    “喲！”李赫笑著說：“這狗糧撒的，沒辦法跟你聊下去了。”

    “狗糧？”再一次聽到李赫的新鮮詞匯，吳彥卓見慣不怪，隻是不太理解。

    李赫說：“這個跟你沒法說。不過你可別覺得你們之間明確了戀愛關係你就可以高枕無憂了，像你之前幾年那樣默默的守候其實是沒有用的。現在你也不能隻是默默的等待，除了打電話，該有的驚喜也要有，看看她在哪，時不時的飛過去送一束花，送一點禮物，這個是非常重要的。”

    好吧，關於情感，在李赫這個“少年”麵前，吳彥卓真是很Low的。

    回去的時候，趙金珠的情緒要好轉了很多。雖然十年很長，但就像李赫說的，趙陌這個案子，不完全是量刑本身的問題，也許過兩年，各方麵的關係理順了，會重新量刑，沒準用不了五年就能出來。即使是十年，也比趙金珠之前最擔心的事情好多了不是嗎？當時趙陌鬥毆殺人的罪名已經坐實，並且扣了一個畏罪潛逃的帽子，像張建平說的那樣，警方在抓捕過程中趙陌如果反抗，警方就有開槍擊斃的權利。你功夫再好，畢竟還是血肉之軀，是不可能擋得住子彈的。而以趙陌自己那種社會底層的身份地位，拿他來做背鍋俠，就算他有冤屈，又有誰會在意？

    趙金珠雖然年紀小，但她心智早熟，這些事情，她是想得很透的。所以李赫覺得十年太重，趙金珠反而已經很滿意，看到爸爸雖然要收牢獄之災，但畢竟平安無事，她心中的鬱結，也就打開了許多。在李赫給她講笑話的時候，原本陰鬱的小臉上，也浮現了笑容。

    “我擦，黑哥，你真是偶像啊。”

    當李赫和趙金珠有說有笑的回到家的時候，康行健已經等在他們家門口了，期末考試結束以後康行健又在信仰市呆了幾天，他和鬱芷涵的戀愛正是難舍難分的時候，要不是腦子裏一直都有創業的理想，康行健還真舍不得花一個假期到省城來。

    結果剛一見到李赫，就看到李赫和趙金珠緊緊挨在一起走過來，雖然沒有勾腰搭背什麽的，可那樣子也親密得很啊。在學校康行健也自認為是個英俊瀟灑小騷年，明裏暗裏喜歡他的女孩也不少，但現在他覺得跟李赫比起來，自己真是弱斃了。

    康行健都恨不得當著趙金珠的麵就問李赫：“黑哥，你這誰是大誰是小啊？你在這裏風流快活，你家季寥知道嗎？”

    李赫看著康行健腳邊的行李箱，黑著臉問：“康少你這是打算和我同床共枕嗎？”

    康行健哈哈一笑說：“是啊是啊。”

    李赫無語，他媽媽這個一居室，看來是住不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