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9年的6月6號是個星期天，按照信仰七中的光榮傳統，每個周的周六和周天的上午都照常上課，隻有周天的下午能休息半天，然後每間隔三個周放一次周天的全天。6月6日這一天正好放的是全天。

    這天李赫約季寥去遊泳。

    為了掩人耳目，主要是為了不想讓季寥在她的父母麵前不好交代，李赫也沒有單獨約季寥。那天一起去的還有康行健、鬱芷涵、李經緯、雲璐、趙勇、付疏野、河溪洲和陳菁，和當初去雲杉縣相比，也就是把季寥換成了一個李赫都已經不怎麽記得住名字了的男生。這些小夥伴欣然答應前往，也不全是為了給李赫季寥打掩護，而是意識到這樣的相約，大概也沒有幾次了。

    去的地方是信仰郊區最近兩年才新建成的一個度假山莊，裏麵的遊泳池對外開放，那裏靠近一個峽穀，風景絕佳，設施條件也一流，當然消費也極高，不過這也不是問題，李赫不想炫耀，但也不矯情，這個費用他包了。

    沒有開車，10個少男少女騎著單車，在初夏的陽光下從七中後麵新建成的繞城環線出發，經過一片綠油油的稻田，最後沿著一條新建的青黑瀝青路抵達度假山莊。這條路和去年李赫跟淩清冽騎摩托車出去的那條路有些相似，路的兩旁長滿了行道樹，不同的是，去年那條路的兩旁長滿了紅楓，並且秋天的紅葉鋪麵了整個路麵，而這條路的兩旁種的則是馬尾鬆，馬尾鬆的鬆針不像紅葉那樣鋪得滿地都是，但是騎行在鬆樹間，卻有一種格外的清香。

    山莊的名字叫做“跳虎嶺”，因為山莊的麵前就是一道峽穀，據說這一代曾經是有老虎出沒的。而山莊的遊泳池幾乎就在峽穀邊上，有種往前一步就是懸崖的既視感，而這個並不是很大，形狀也不規則的遊泳池最多的賣點是它用的是活水，是山上流下來的活水。那水極清澈，而且很涼爽，6月初天氣不算太熱，下了水甚至會覺得有些刺骨頭，但到了盛夏，那真是極好的。

    難得一個休息日，而且離高考越來越近了，遊泳就不是他們唯一的目的。出發前陳菁和李經緯不約而同的都帶上了相機，騎車到跳虎嶺山莊的12公裏路途上，他們也不時的停下來拍照。

    之前也沒有說要拍照，但4個女孩不約而同的穿上了長裙，穿著長裙騎著單車，滿滿的都是青春少女才有的文藝氣息，而幾個女孩穿的都是長裙，卻又各不相同。鬱芷涵是一條連衣長裙，純白色蕾絲花邊，加上她一頭長到了腰際的黑直發，騎著車，風一吹，隨便找個角度一拍都會妥妥的青春校園風；雲璐而是紮兩小辮民國風的小襯衫加印花長裙，一副發誓要將文藝進行到底的樣子；陳菁紮一條粗辮子，一身波西米亞風，掛著相機，毫無疑問也是個二逼文藝女青年；至於季寥，反倒是4個女孩裏穿得最簡單的，就是一件印著向日葵圖案的T恤加一條牛仔長裙，很隨意的學生頭，和她平常略顯憂鬱的氣質比，這一身的簡潔倒顯得陽光明媚了許多。

    至於男孩，包括李赫這個老男人在內，穿得都是極隨意的。所以一路上說是大家一起拍照，但男生更多的就是圍觀，當背景，很久才會有人受邀和女生合影。而女孩們拍照有單人照，有三三兩兩的組合，也有不少四個人一起的合影。受邀合影最多的男生並不是李赫，而是李經緯，畢竟校草的稱號不是浪得虛名的。雲璐也是大方得很，反正剩下的3個女孩裏兩個都是有主的，唯一一個無主的陳菁看著個頭都要比李經緯高了，也是不用擔心。

    就這樣，他們是早上就出發的，12公裏路，他們硬是走了4個小時，而女孩們都還嫌意猶未盡。那是1999年，幾個中學生哪裏有什麽數碼相機，那一張一張照下來的，都是膠卷啊，這個費用，也是算在李赫頭上的，盡管內心在滴血，他也隻能保持微笑。好在除了李經緯，受邀合影最多的就是李赫了。

    李赫最滿意的一張照片，就是4個女孩都圍在他身邊，做低眉順眼恭敬服帖狀，仿佛是古代皇帝的四個小寵妃。這張照片洗出來以後季寥倒是沒有吃醋，反而是康行健和李經緯看了有種要買一條麻袋將李赫拍了的衝動。

    女孩們還紛紛和李赫單獨合影，擺的Pose也是各種創意各種搞怪，反倒是季寥和李赫合影中規中矩的，一張是季寥挽著李赫的胳膊，一張是李赫攬著季寥的腰，也就是攬腰多少有點主權意味，不然還真不怎麽看得出他們是戀愛中的一對。不過兩張照片季寥都笑得很燦爛，美到讓人心痛，這兩張照片李赫也一直放在他的錢夾裏，不管錢夾怎麽換，照片也一直在，一直到，很久很久。

    到了山莊之後，他們才拍了一張10個人大合影，唯一的一張大合影，也才第一次照了6個男生的合影。那個時代《古惑仔》的影響力還是很大的，所以6個人一擺拍，都把自己當成了陳浩南，尤其是都留著長發的康行健和李經緯，李經緯明顯更帥一些，但康行健的眼神更霸氣一些。李赫就不跟他們飆顏值飆演技了，直接就脫了上衣，露出倒三角的身材和六塊腹肌來。於是女生們趕緊的又加了一張看著李赫的身材做花癡小迷妹狀的，看得康行健李經緯不住的拿磚頭拍自己的臉。

    至於遊泳，那簡直已經是下午的事情。女孩們嫌太陽太曬，隻能依著她們在包房裏玩了好一陣的天黑請閉眼，而且她們玩得最血腥的是，輸的人要直接吃芥末。之前拍照的時候好得跟親姐妹似的女孩們在殺人的時候一個個都成了老司機，各種演技各種為了保存實力痛殺隊友，各種強詞奪理混淆視聽，加上一個瘋起來恨不得捅兄弟兩刀的趙勇，簡直是玩起來就不想停手。最後還是李赫威脅說再不去遊泳就不買單，才總算讓這群人記起今天到底是為什麽來的。

    男生換泳衣當然是很快的，6個男生全部都換好了以後很整齊的坐在泳池邊，滿眼桃心的等著幾個女孩出來。雖然幾個女孩出來的時候都是保守的連體式泳衣讓他們大為失望，但青春女孩的真材實料還是讓他們歎為觀止。

    鬱芷涵出來的時候男生們都不禁一起吹口哨，康行健一看跳起來想要擋住大家的眼睛，結果他就被扔到水裏去了；雲璐出來的時候又是一陣的尖叫，然後李經緯被扔到水裏了；季寥出來的時候，李赫提前出手，把趙勇率先推到水裏，河溪洲和付疏野見勢不妙剛想要逃，但練功夫練了這麽久的李赫沒有讓他們得逞。等到陳菁出來，李赫驚歎的發現這丫頭這麽高的個竟然能有C，正在流口水呢，結果他被季寥踢下水了。

    然而沒下水的女孩們也好不到哪兒去，因為水裏的牲口們一邊吹口哨起哄，一邊把水都潑到她們身上去，為了避免暴露身材，她們也隻能趕緊的跳進水裏。

    這樣的時光是歡樂的，明亮的，充滿了青春萌動的生命活力，這樣的歡樂也是幹淨的，他們理直氣壯的欣賞著異性的美卻沒有任何的邪欲。對於這樣的青春明媚，沒有誰比曾經滄海的李赫更有發言權了，正因為前世裏見識過肉與欲，他才清楚眼前這一切的美好。這樣的美好，最終也會定格在今天拍攝的那些照片裏，終有一天，在萬丈紅塵中，他們都會去追逐身體和欲念會沉迷於尖叫和顫抖，但是在這個長裙飄飄的初夏，所有的一切都像氧氣一般的簡單和重要。

    終究還是沐浴著夕陽，蹬著單車踏上了回家的路。有時候他們10個人10輛車很霸氣的排成一個橫排把道路都堵上，有時候他們編成隊形，鬆開雙手迅猛疾馳同時又高聲尖叫，最後，分成三三兩兩，散落在了城市的尋常巷陌之中。

    對於季寥而言，最近的回家之路就是回到學校後麵的繞城環線，走後巷抵達她暫住的房子。但是季寥以不安全為由，先是跟李赫一起送了陳菁，送了李經緯和雲璐，送無可送了，才沿著大路返回學校，又以蹬不動單車為由，就隻是推著走。

    天色早已經黑透了，把單車停到學校的車棚裏，趁著四下無人的時候，季寥總算逮住一個機會，主動的親了李赫一個。她站在台階上，把兩手擱在李赫的肩膀上，親了李赫之後兩頰通紅的說：“這一個，是補償你那天在學校受到的處分，想了很久，如果我自己不主動一次，也許我會後悔的。”

    李赫趁勝追擊，嚐試著教她怎麽樣才能把她的小舌頭送到自己的嘴裏讓他品嚐，講真，季寥在這方麵好像沒什麽天份，試了幾次，總是磕磕絆絆的。而李赫一邊著急，一邊又被勾起了離婚老男人曾經有過的體驗，可是當他情不自禁的把手放到那兩處柔軟之上的時候，舌尖突然一陣劇痛，痛得他叫了一聲，跳著倒退了幾步。

    再看季寥的時候，她愣愣的看著李赫，眼睛裏閃過一種李赫從來沒見過的恐懼和戒備，那一瞬間，她好像不認識他一樣，而她瞳孔中的陌生，也讓李赫打了一個激靈。

    “對不起！”想說對不起的是李赫，卻被季寥搶先說了，李赫苦笑了一下，從嘴裏吐出了一絲血沫，這丫頭剛才是真下得了口。季寥看著李赫吐出來的血沫，淚水瞬間就噙滿了眼睛。她伸手摸了一下李赫的臉，充滿憂傷的問：“李赫，今天我覺得好快樂，快樂得不舍得結束，我好怕這樣的快樂再也不會有了。”

    要快樂嗎？其實也不是那麽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