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3章、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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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赫可以接受自己的兩次穿越,可以接受自己明明將要成為高富帥但最後還是一無所有,可以接受自己和季寥那樣漂亮到令人哀傷的女孩有過一段刻骨銘心的愛戀而最後孤身一身,當他經曆過兩次別人無法了解,也無法理解的靈魂轉移,他也可以很平靜的麵對一切。

    可是他無法接受因為自己這隻蝴蝶煽動的翅膀,造成自己身邊親人的離逝。

    如果隻是他一個人,他真的可以隨遇而安了,但是當這個蝴蝶效應的結果波及到身邊那麽多重要的人,他的內心瞬間又湧起了一陣狂風暴雨。

    李純沒有接電話,隻是回了一個信息說在開會,晚點再給他打過來。

    在這期間,李赫一直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但是這一次,他真的平靜不了。

    現在的關鍵是,即使這一切和他想的一樣,就是他引起的,他又該怎麽去解決?解決得了嗎?這不是一場考試,不是一場競聘,甚至不是一場戰爭,不是隻要他努力,就哪怕再微薄,也會有一絲希望的事情。

    他麵對的是時間和空間的轉換,是命運的輪回。

    如果這一切可以用科學解釋,想必現在還沒有科學技術能夠解決他的問題,就算他主動去坦白他的經曆,主動躺在手術台上讓科學家把他切片也不行。真要這麽做了,最終的後果就是被人關進精神病院。

    如果這一切不能用科學解釋,那也要有一個神出來告訴他這究竟是誰在操縱這一切?如果這是神的旨意,那也要告訴他要怎樣才能重新回到過去,去阻止在他重生之後發生的一切啊。

    不管是哪一路的神,是耶和華也好,是安啦也好,是太上老君也好,是如來佛祖也好,哪怕是那些不為人知的小民族小部落自己信奉的神也好,隻要能給他一個機會,不管要付出多大的代價,他都會願意去試一試的。

    要麽就再死一次?哪怕這一次是下地獄也好,隻要下地獄前他再把蝴蝶的翅膀恢複到它該有的位置,把那段記錄重新修改過,他也願意。

    此時的李赫,一方麵內心波濤洶湧,一方麵臉上風平浪靜,他甚至還很冷靜的關了電腦,把一堆散亂的資料整理歸類,鎖好窗戶,這才準備起身離去。

    沒想好去哪,其實他第一時間想到要向妹妹了解一切,但忽然間他覺得了解什麽都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隻是改變。

    關上門,李赫才發現自己又在辦公室裏呆得太晚了,整個走廊裏空空蕩蕩的,除了他自己,絲毫也感覺不到別人的存在。其實李純既然都還在開會,再晚能有多晚?但這裏不同於別的地方,這是大夏天裏帶著都會覺得背心發涼的法醫樓。

    不過現在的李赫還真沒有什麽好怕的了,相反,他倒希望有鬼魂的存在,如果有鬼魂,那麽他遇到的問題說不定反而容易解決一些。

    帶著一種腦子仿佛要炸裂一般的平靜,李赫慢慢的從他上班的資料室走下樓去。很安靜,夜晚的法醫樓真的有一種和整個燈紅酒綠的城市完全不同的安靜,除了他自己的腳步聲,他什麽聲音都聽不到,就像在另外一個星球,另外一個世界。

    隻有在經過一樓樓梯口的門衛室的時候,李赫才聽到有電視節目的聲音,但是和上次一樣,門衛室裏的電視開著,老張頭卻並不在裏麵。李赫倒真想跟老張頭聊一聊,那天老張頭的話就似乎充滿深意,隻是他自己忽略了。

    “你在找什麽?”

    “我沒事,不過我看你有事。”

    “別丟東西,尤其別丟了自己。”

    “人這一輩子,誰又說得清哪兒是來,哪兒是回?以為是在,其實是不在,以為不在,其實是在。”

    這尼瑪,李赫有種漆黑的夜空裏嘩啦啦劃過一道閃電的感覺,當時沒怎麽在意,可現在想來,怎麽像是每一句話都是專門對他說的。

    不知道這個老張頭到底有多大的年紀,不知道那張平淡到了極致的臉背後又曾經有過多少故事,但是能在法醫樓解剖室這樣的地方一呆就是幾十年,這本身就是傳奇。

    “大爺!”李赫張嘴喊了一聲,沒有人回應,空空的走廊裏,隻留下一點回聲。似乎他的聲音吵到別人了,李赫感覺到走廊裏的燈也暗了一下。但是李赫不但不怕,反而有些興奮的又喊了一聲:“大爺!張大爺!您在哪呢?我找你有事呐,出來聊聊唄大爺!”

    還是沒有回答,不過走廊裏的燈更暗了。就在李赫以為會有什麽東西出來的時候,走廊的燈幹脆熄了。就剩下門衛室裏電視機發出來的微弱的光照著李赫身前的一小片地兒,看什麽都是影影綽綽的,比徹底的黑暗更毛骨悚然。

    這是那些哥們出來的前奏嗎?

    李赫調整了一下呼吸,準備迎接他已經說不清是一世還是兩世的人生中最為離奇的時刻。然而他等來的卻是身後一個蒼老但平靜的聲音:“喊什麽,大音希聲,不是指聲音大。大象無形,也不是指你眼前的東西大。說吧,想聊點什麽?”

    李赫猛的轉過身來,像上次那樣,老張頭又毫無聲息的出現在他身後,除了那一句大音希聲大象無形外,也看不出有什麽特別之處,甚至還拿著一把鉗子,在走廊開關那裏擺弄了一下,然後燈亮了。

    普通得不能再普通。

    但是李赫還是對這個長著一張路人臉的老張頭充滿了敬畏,說:“大爺,我的事,怕是沒有人會信。我想找人說,可我找不到人說。我越覺得是真的,可說出來別人可能越會覺得我是個瘋子。”

    老張頭走回他的值班室,在一張可能和他年紀差不多的藤椅上坐下來,說:“我那天不是說了嗎,想知道結果,就得自己去看,想讓別人相信,就得說出來。”

    李赫站在門口說:“大爺您知道我說什麽嗎?如果我說我曾經回到過自己16歲的黃金時代,您信嗎?我是說,不是做夢,我是帶著自己活到35歲的記憶回到16歲的,然後我還改變了很多東西。我以為是做夢吧,畢竟這是個好夢,但是現在我發現很多東西真的改變了。可我不知道自己怎能又回來了,夢還沒做完,我還想接著做,別的都可以不要,但我不想那些對我而言很重要的人因為我而離開這個世界。”

    李赫的語速很快,聲音很低,情緒......有些激動,說到後麵,他沒法控製的哽咽了。他沒有覺得丟人,可是,也不是想哭就能哭得出來的。

    隔了一會兒,李赫努力的平靜下來,說:“大爺,您能幫幫我嗎?我不知道究竟哪裏才是夢裏,哪裏才是夢外,這些我都不管,我隻想回去,回到我的家人朋友身邊,我沒做過什麽壞事,甚至還救過幾個人,如果這是一種懲罰,那麽懲罰我一個人也就夠了。”

    老張頭那張平凡的路人臉還是一派的麵無表情,隻是淡淡的說:“我說了,想知道結果,就得自己去看。”

    “去哪看?”

    老張頭不說話了,轉頭去看電視,李赫不知道他看的是什麽節目,當他轉過頭去看時,他發現老張頭的電視裏根本沒有什麽節目,倒像是監控錄像。可是裏麵沒有人,隻有一片霧沉沉的櫃子那些櫃子都有編號,大小一致,雖然屏幕是黑白的,但依然可以看得出那些櫃子新舊不一,有的已經鏽跡斑斑了,有的似虎還泛著新的不鏽鋼的光芒。

    就是他剛剛明明聽到電視節目的聲音的,雖然,也沒聽出是什麽聲音……換個時候,李赫絕壁一下就尿了,但現在,他是真不當回事。

    李赫知道,那就是法醫樓的藏屍庫了。

    老張頭問:“你看到什麽?”

    李赫說:“藏屍櫃......不,我看到了死亡。”

    老張頭說:“有無相生,生死相依。你看到的是死亡,別人看到的是新生。”

    這話聽起來有點耳熟,李赫想了想,想起一部叫做《死神來了》的電影。

    然後他問:“我需要死亡?”

    可以的,說真的,他現在還真就不怕死。

    老張頭的嘴裂了裂,這算是笑吧,他說:“如果那麽簡單,每個人都可以一死改變命運。在你身上發生的一切,不過是一種千萬人中都不會遇上的偶然,你死了,無非就是填進那些櫃子裏。”

    李赫說:“哪怕是偶然,也有概率,即使是億分之一,也是有概率的。我可以賭。”

    “那你妹妹呢?如果你賭輸了,她在這個世界上就真的是孤苦一人了。”

    話說到這裏,李赫怎麽也不相信老張頭就是個平凡的看門老頭了。不得不說,現在的李純倒是李赫的一個軟肋,不知道這十年來她又是怎麽過來的。如果說自己的窘迫完全是咎由自取,那麽妹妹不但要麵對親人離世的悲痛,還得時常來照顧自己。也許她能撐下來,也是因為放心不下哥哥呢。如果李赫再出什麽事情,李純是不是還會走上原本的那條路,實在也很難說。

    想到這裏,李赫那顆波濤洶湧的內心,終於漸漸的平靜了下來。

    回到家裏,李純打電話來,在電話那邊氣喘籲籲的,說自己正在往停車場趕,問李赫是不是有什麽事,她馬上就過來。李赫趕緊的告訴妹妹說自己什麽事也沒有,讓她不要趕,太晚了也不著急過來了。

    李純再三確認李赫沒什麽事情以後,才鬆了口氣說正好她很累,也就不過來了,讓李赫自己熱點東西吃,不要吃泡麵。

    掛了電話,李赫覺得他的辭職信暫時交不出去了,這樣的日子,還得過一陣子,得讓李純真的對他放心了才行。至於死亡,那實在太不確定,死者已矣,如果他賭輸了,妹妹怎麽辦?已經有點忘記時間了,看了看手機,原來今天是周六,他是自己加班,一夜不睡,躺在床上看了一夜的天花板。

    第二天,李赫起床去妹妹所在的學校,知道她住在單身宿舍,沒道理總是妹妹照顧哥哥,自己去給她做頓飯也不錯。然後,再好好的聊一聊,如果還是要把這一世走下去,也得把心結解開才行啊。

    但是,當李赫來到李純的單身宿舍樓下的時候,正遇到樓下圍了很多人,救護車警車都停在路邊,警方的警戒線也拉起來了。

    李赫從圍觀的群眾那裏得知,一個多小時前,這棟樓裏不知什麽原因發生了煤氣爆炸,一個單元上下幾層樓都受到了波及,有人在爆炸中死了,據說是一個年輕的女老師,人很漂亮,說話總帶著笑,認識不認識的都很喜歡她……

    李赫很奇怪自己為什麽會那麽平靜,他隻是一言不發的擠到出事地點,看到現場還沒有法醫到場,就主動的掏出自己的證件,確定那個讓人扼腕歎息的年輕女老師就是李純,他也是一言不發的就轉身走了。

    一口氣闖了幾個紅燈,直接的就來到了法醫樓外麵,星期天,檔案科這邊的門一向是鎖著的。但似乎早就料到了他的到來,門開了一條縫。

    李赫很冷靜的走了進去,即使在白天,沒有燈的一樓走廊還是那麽幽暗陰冷。

    門衛室裏的老張頭照例又不在了,他那台詭異的電視依然開著,隻是電視裏全然是一片雪花。

    再往前,那道樓梯間下的小門一樣是虛掩著的,李赫再無半點猶豫,拉開門就走了進去。也許這裏麵什麽都沒有,那樣的話,當過法醫的他有的是辦法弄死自己。就算死了要下地獄,也好過繼續煎熬。

    從小門裏走進去,裏麵依舊是一片昏暗,昏暗和黑暗的區別就在於,並不是什麽都看不見,卻又什麽都看不清。朝裏的一條通道很深,走了好一會兒也沒有走到頭。這是不合理的,不管是解剖室還是藏屍庫,和檔案科也不過就是一牆之隔,沒道理走這麽久。而且,越往裏,通道還漸漸往下,李赫的腳下也出現了階梯。

    法醫樓裏還有這麽一條隱秘的地下通道嗎?通向哪,陰曹地府,還是臭氣熏天的下水道?

    這時的李赫有點麻木,不害怕,不抱希望,也不知道自己想尋找什麽。

    階梯是越走越往下,腳下也是越走越滑,空氣是越走越稀薄,溫度是越走越低。

    這時老張頭的聲音突然在李赫耳邊響起:“想清楚,再往前走,你會死,不是滑到摔死,就是悶死,這裏麵不是陰曹地府,但是氧氣稀薄是肯定的。而死了可能就隻是死了,你遇到過的事,你隻有億萬分之一的機會再遇到。”

    李赫停下腳步笑了笑,問:“那我會變成什麽?人們說有執念的人死了,靈魂是不會滅的,我會變成厲鬼嗎?”

    老張頭卻沒有回答他的話,也沒有再說話。

    李赫隻記得他說過有無相生,生死相依,這似乎是道家的話。

    再往前走,還是什麽都看不到也摸不到,但就像老張頭說的,空氣越來越稀薄,他的呼吸也越來越困難。

    自殺的人是要下地獄的,那麽,自己究竟算不算自殺呢?

    不,我並不是想死,我隻是,有執念……

    ……

    “……滴……滴……滴……”

    “血壓。”

    “血壓平穩。”

    “心跳。”

    “心跳平穩。”

    “腦電波。”

    “腦電波……有波動!”

    “腦電波有劇烈波動,病人狀況發生變化,馬上采取緊急措施!”

    ……

    “李赫。”

    “李赫……”

    “李小赫!”

    “小赫……”

    “醫生!醫生!病人醒了!”

    醒來嗎?

    李赫睜開眼,心裏卻有一個疑問,是在哪醒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