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大荒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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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洛家新一代弟子中的佼佼者共事麽……聽起來似乎也挺不錯的。

    洛輕輕不光有能力,樣貌也是上乘之選,有這樣一名出眾的女子陪在身邊,之後的工作想必也會格外有趣吧?

    “喂,你在傻笑什麽?”一個充滿嫌棄的聲音打斷了夏凡的思緒。

    “呃,”他回過神來,重新舀起一勺肉湯送到狐妖嘴邊,“我在想今後的事……不知你對京畿有什麽看法?”

    拜青山鮮有人涉足的緣故,狩獵小隊一下午可謂收獲頗多,在獵戶出身的“燕弟”帶領下,不僅帶回野兔獐子十餘隻,還幸運的抓到了一對山鹿,續上了百餘名考生的晚餐。這碗鹿肉糜燉湯,也是他專門為恢複期的狐妖準備的。考慮到對方行動不便,自行進食容易撕裂傷口,他無視黎的抗議,索性一口一口喂起對方來。

    狐妖碰到勺子後咧起嘴角,一副被燙著的模樣。

    “啊……不好意思,”夏凡見狀拿回來又吹了吹,“現在應該好了。”

    誰知黎看他的眼神更加古怪,簡直就像在打量一個非正常人一般。片刻之後,她才緩緩喝下肉湯,“為什麽突然問上元的事?”

    上元城正是啟國的大都,也是人們口中的京畿要地所在。

    “也沒什麽,就是想以後萬一去了那裏會怎麽樣。”夏凡攪了攪碗裏的碎肉,“有人告訴我,士考名次排前的考生都會被分配進京畿的樞密府,不過作為王都,那兒的邪祟現象應該少之又少吧?養著大量方士,平時大家都閑著麽?”

    “我沒去過,不過聽師父說,上元看似宏偉繁華,暗地裏卻到處充滿危險,能在那裏紮根下來的方士,個個都不簡單。”

    “危險?”夏凡訝異道。

    “你不會覺得,樞密府是專門用來對付邪異的吧?”黎說到這裏露出了一個譏諷的笑容,而這表情似曾相識——夏凡依稀記得,她之前提及‘樞密府遠比你想象的可怕’時也是這樣的笑容。“沒錯,大城市沒有亂葬崗,秩序也比小地方好上許多,但作為大啟權力的集中之地,上元又怎麽可能風平浪靜?按我師父的說法,那裏不止方士眾多,還有不少來自其他地方的能人異士,比方說飄揚過海來的求經人,西極之地的傳教者,周邊國家的訪問使團……光是監視他們,就夠樞密府焦頭爛額的了。”

    “什麽意思?”

    “當敵人使用術法圖謀不軌時,如果上位者沒有相應準備,豈不是連反抗的餘地都沒有?”

    夏凡不由得一愣。

    “擁有常人所不具備的力量,卻隻用來對付邪祟,那未免也太浪費了。”黎眯起眼睛道,“妖物害人是事實,數量卻不過零頭,真正殺人多的,總是你們人類自己,可你們偏偏還不自知。既然方士可以成為一柄利刃,那平時怎麽使用武器,現在繼續怎麽用,這不是一個很簡單的道理麽?”

    “之前你沒有來得及問我是怎麽受傷的,我現在就告訴你好了。”她將與霸刑天交手的過程完整講述了一遍,“這個人就是我說的‘武器’,我能感受到他身上強烈的煞氣,這意味著折在他手中的人命沒有一千,也有數百之多。而此人還隻是樞密府的一名鎮守,那些位居其上的方士,沾染的鮮血隻怕比他更多。至於殺了多少邪祟,坐在上元城裏的官員真的會在乎麽?要我說……”

    黎忽然頓住,因為夏凡已經將新的一勺湯送到了她嘴邊。

    她惱怒的瞪了他一眼,最後還是乖乖張開了口。

    “我剛才想得確實有些簡單了,不過這種情況不應該當作常態來看待。”夏凡為自己的族群申辯道,“人們總歸是想過好日子的,隻要有人帶頭,世界總會變得越來越好。到那時就算手中擁有強大的武器,也會因為克製而不輕易施展出來。”

    無稽之談。狐妖心裏雖這麽想著,但對方言談之間透露出來的莫名信心卻讓她將這句話收了回去,最後隻是輕哼一聲,“說得你好像見過一樣。”

    “我們不都這樣過來的麽?如果毫無進步的話,現在人類應該還在樹上茹毛飲血吧。”

    “希望你以後還能這麽想。”黎不以為然的聳聳肩。

    “我要是去了京畿的話……”夏凡稍作停頓,“你會跟我一起去嗎?”

    狐妖先是沉默了下,隨後抖了抖耳朵,“放心,我沒有賴賬的習慣。那兒對妖而言雖然風險很大,但機會同樣不小——如果說哪裏最適合關押一名青劍,恐怕也隻有大都的樞密府了。隻是……”

    “隻是什麽?”

    “你真覺得自己能在士考中名列前茅?”黎翻了個白眼,“恕我直言,憑你的實力,我沒受傷前用一條尾巴就能放倒你,光能說會道可沒辦法消滅煞夜中的濁物。之前讓你不要勉強,再等三年也無妨,結果你倒好,不止沒跑,還想著拿個頭名?先考慮下怎麽樣才能在大荒煞夜中保住性命吧!”

    ……

    等夏凡睡去,已是子時過半。

    黎卻沒有睡著——這是她第一次在清醒情況下,和一名人類擠在狹小的房間中過夜。

    對方在地板上重新鋪了套毯子與被褥,倒也算互不幹涉,不過考慮到她是妖的情況,這麽點距離已算得上不可思議了。

    黎並不在乎人類的那點繁文縟節,什麽男女授受不親那都是假正經,關鍵在於她和對方的身份差別。師父不介意她靠近,那是建立在雙方實力的差異上,可眼前之人並沒有穩壓自己一頭的力量,卻睡得頗為安穩,簡直有些不可思議。

    然而說到不可思議,她自己又何嚐不是?決心要向樞密府複仇,卻和立誌考入樞密府的方士共處一室,還堂而皇之的接受了對方的照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