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半掩門”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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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食!
“半掩門”即門半開半掩,如封似閉;遠看是關,近前為啟;引你入內,又作假拒;比喻表麵是住戶人家,實是兼做皮肉生意。
肖聰兒呼喚的救星小糖人正躺在盧興身邊浪聲大笑著。
小糖人祖居盧家店東街,父名李發,憑祖上遺留的綢緞莊生意,日子也算富足。小糖人生在商家,又天生靈慧,到了十歲左右,便會喝酒猜枚,打麻將獨占一位;且記憶力特強,嘴巴特巧,聽見街巷人們說些黃色故事、笑話,唱些小曲,他一兩次便學個八九不離十。不僅能學說學唱,還能琢磨理解其中之意,隨意作些發揮。若是請名師稍加培訓,藝界走紅也不是不可能的。無奈那時候娛樂界不很活躍,小糖人直長得十五六歲,還一直在盧家店埋沒著。
小糖人家的綢緞莊生意不是很大,隻雇了兩個人,一個五十多歲,姓王,幹瘦如柴,還是個背鍋子;另一個是小學徒,姓白,與小糖人年紀相仿,生得齒白唇紅,一張小鵝蛋臉兒,眉峰聳秀,眼角含情。按後世說法,是典型的“小鮮肉”。愛美之心人皆有之,何況小糖人正是思春的年紀?當然對小學徒十分親熱,格外照顧。
那年夏天天氣炎熱,到晚更甚。李發是個生意人,早上很早就起身料理店務,忙了一天,早早睡了。小糖人這晚沒人叫她打麻將,也沒人來找她聊天,逸則生煩,加上正是思春的年紀,就是夏天夜短也還嫌他更長。她心中煩躁,難以入睡,穿著一身貼身睡衣,在院子裏百無聊賴地閑逛,看那皓月將圓、銀河欲瀉,不知不覺走到了那小學徒住室門口,便不由自主地用指頭在門上彈了兩下。
小學徒打開門嚇了一跳“大小姐有什麽事?”
小糖人說“這兩天櫃上生意如何,你這奴才怎麽不向我匯報?”
小糖人並沒參與店麵管理,何況她父親若不在,櫃上由老王負責,小學徒哪有向她匯報之責?
小學徒不知小糖人何意,又不敢辯說,隻是揉著衣角發呆。
小糖人扭屁股坐在床上,板著臉訓道“我平常待你不薄,你卻和我離心離德。你到我家二年,沒見你給我笑過幾次;也沒見你給我沏過一杯茶,端過一盆水;也沒見你給我講個故事,說個笑話,逗我開過心!你還像個奴才嗎?”
小學徒不是她丫環仆女,本沒她所說的責任義務,但小糖人是主子大小姐。主子說你不對就是不對對也是不對,主子說你對就是對不對也對,這是作奴才應該明白的道理。
何況“奴才三樣寶,舌尖腳勤臉上笑”,這些規矩小學徒也是知道的。
小學徒聽她如此說,一時也想不透何處得罪,當即嚇得臉色慘白。他不敢爭辯,跪地叫道“大小姐,奴才年幼,禮法不周,請大小姐饒恕!容奴才補過!”
“那好,我剛才在角門口下台坡一滑,幾乎跌倒,腳脖子還酸著呢,你給我揉揉!”小糖人說著伸出了腳。
小學徒想不透大小姐半夜找茬是為了什麽,心中正十五隻吊桶打水七上八下,聽說是罰他揉腳,玩玩金蓮正是他求之不得,當然不會違抗。
他小心翼翼地將小糖人的小腳雙手捧起,輕輕地放在大腿上,慢慢地揉捏起來……
這樣的事有了一回,便再難禁止,不到幾個月,小糖人便終日嘔吐,時刻酣睡,四肢無力,茶飯到口就厭,得上了怪病。李發夫婦請醫來治,知道是懷了孕,方才發覺二人偷情之事。
依小糖人的意思,幹脆把小學徒招在家裏,長期公開為其服務,其實這也算是惟賢是舉,好事一樁。無奈李發夫婦嫌這小學徒家裏太窮,身份太低,怕被親鄰恥笑,不肯把這已破的明珠輕擲,反借事把這小學徒攆走,又秘密地請了名醫,開了些好藥把小糖人肚子裏的怪病醫好,希圖以舊充新,攀高接貴。
放開不出門,封鎖傳千裏。男女之事最易傳揚,無風尚要生浪,何況是實實確確?
就如那時候衙門裏的一些蠢才,凡壞事不管是否能捂都要捂住一樣,李發夫婦采取一切手段封鎖女兒懷孕的消息把女兒肚子大說成“肚子脹”;把請來的先生說成“遠方表哥”;把買來的打胎藥說成點心果包;對小學徒當眾找了許多“莫須有”的做工錯誤,當眾斥罵一頓方才讓卷鋪蓋滾蛋;並且多次當眾辟謠,還與說閑話的鄰居大媽幹了一仗——
此事外人本來絲毫不知,他夫婦欲蓋彌障,諸事做作,到處辟謠,還與鄰居打架硬壓,反如“此地無銀三百兩”的表白,吸引了好奇者千方百計地探討研究,弄得不長時間便盧家店鎮內鎮外方圓數十裏到處當故事傳說。因此,李發夫婦屢次托人為小糖人做媒,曉得些的人家不是說八字不合,就是說年紀不對,一直耽誤到二十出頭,方才便宜了劉德光為妻。
劉德光原也是富家子弟,喝酒、賭博都是好手。小糖人嫁過去時他還有些父母留下的產業,但父母去世之後,小兩口一對不務正業,好吃懶做,比著揮霍,不幾年,便轉讓了生意,隻留下幾間舊屋,吃飯也成了問題。
兩個人都是富家風度,誰也不願放下架子,像窮人那樣,或打工或擺攤去辛苦勞作,便商量著利用小糖人身上現有設備,幹起了不辦營業執照、不掛招牌,隻賺不賠的“半掩門”生意。
五代亂世社會等級森嚴,官員有九品十八級,就連煙花行也是分三六九等的。
高等者,經營名份,與高官一宿,便可撈個相當“郡君、縣太君、縣君、孺人”之類的外命婦稱號。夜晚躺在高官身下,白天便為人上之人。甚至會高立牌坊,記進國史。即有名又有利,不愧高級之稱。
次高等者,主要經營對像為儒林精英、名人,隻要上床,就可能被捧走紅,甚至還會被愚民崇拜,奉為星星般人物。以睡得名,以名獲利,故為次高級。
中等者專傍大款富豪,或為外宅婦,或為地下情,一定時間內一般服務一人,並不勞累。收入高並比較穩定,且另有房子、轎子及首飾等頗多小費。比上不足比下有餘,故列為中級。
低等者又有公娼私娼之分。公娼辦有營業執照,每月按時繳稅,可以公開營業。不辦執照,秘密營業,偷稅漏稅的稱為私娼、暗娼。還有一種場所不固定,時間不固定,價錢不固定,半業餘性質的,學名叫“流鶯”,民間稱為“半掩門”。
“半掩門”的意思是將門半開半掩,遠看是關著,近看是開著;好像閉門上閂,實際可以任意出入。比喻表麵是住戶人家,實際上卻是兼做皮肉生意的。
“半掩門”的營業方法是冒充良家婦女,往來於鬧市、勾欄、遊樂場中,找到目標男人,便以各種方法製造接觸,假作嬌羞,暗送秋波,令其銷魂蕩魄,在半推半就,半迎半拒中主動打開腰包。
小糖人本有幾分姿色,勾引男人也是自學成才,如今當成一樁生意,自是刻苦鑽研,努力學習,吸取眾娼之長,補已之短,賣弄風情,玩弄男人的專業技術很快突飛猛進。
她裝扮大方樸素,化裝淡掃輕描,或於月明之夜,裝有急事,姍姍獨行路中,若有人相問,談吐風騷,微含挑逗,吸引男人護送;或到勾欄看戲,四顧流盼,眉目傳情,碰碰磕磕,勾人上火——將真風騷隱於假嬌羞之中,用假推拒將男人粘牢。甚至連家中的布置也是井井有條,擺設清幽,花香四襲,珠簾微啟,絳帳半垂,猶如閨閣繡房;好像自己真是一個有才有貌、德藝雙馨,溫柔善良的鮮花,插在了不爭氣的醜男人這堆牛屎上似的,讓那些男人為破鞋腰包倒淨,還以為自己有幸交了桃花運,得了個如花似玉的真情人。
小糖人還看人下菜,分類服務。碰見年輕少見識的,他便充處女撒嬌撒癡,裝懷孕,鬧嫁人,嚇得他們大把撒銀子了事。碰上外地客商,不可能當回頭客的,他便讓劉德光假裝撞上,視機敲詐,把嫖客詐個分文皆無。若是方圓近處的有錢有勢頭,她便耍開床上絕技,竭誠服務,讓你感到新鮮刺激,以價廉物美,服務周到為宗旨,培養成主顧,獲得長期效益。
小糖人平時有常來主顧十多個,她在發展新業務的同時,有時約張三,有時約李四。如果已經有客在屋,與新來的碰了頭,她便說“今日奴家丈夫在屋,改日約你!”
有時候多頭碰撞,她也能恰當分配。對床上的說丈夫回來,讓他藏起,自己則出來與來客另室相陪;若此時恰巧又一熟客來到,她便與正陪的說此人前來討債,要應酬他離去。她迎到院裏,把來客推拒暗處,或許以時日,或幹脆湊乎一次。
與此同時,她還讓男人劉德光專做掮客,擴展業務,增加效益。
劉德光平時衣冠楚楚,出入與周圍有錢人群中。有些商家富戶的男人深居簡出,很少出外交往,往往閑得發慌,有人來串串門,聊聊天,當然來者不拒。劉德光甜言蜜語,談小道消息,講下流笑話,便很容易與人熟識。待混得爛熟,便今日打牌,明日喝酒,費用一手包攬,出手十分大氣。待成為好友,小糖人便殺上前去,或打牌同場,或喝酒同席,對其柔情蜜意,擠眉弄眼,百般挑逗,使之魂不守舍,落入套中。那些人以為自己偷了朋友之妻,得意之餘,心有恐懼,當然要不惜重金安撫小糖人,讓她掩飾此事。
如此這般,小糖人與劉德光巧妙配合,周旋於多人之間,竟也少有人發覺,且收入不菲。
盧興是當地色狼大腕,當然是小糖人的主顧之一。
盧興身邊女人雖然很多,但對床上技巧花樣甚多的小糖人也是經常光顧的,自把心思放在肖聰兒身上,方才把她丟到了腦後。
做生意沒有不想發財的,發了財沒有不想發得更大的。小糖人與劉德光經營“半掩門”生意,雖說賺銀子不少,但吃喝揮霍是個無底洞,二人還是覺得日子過得緊巴巴的。
盧興是富豪,每次前來隨手小費都不少於十兩銀子,多日不來,小糖人當然想得了不的。
欲知後事,請看下回歹毒的幫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