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傻顧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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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狼食!
    俗作雅雅俗,雅作俗俗雅;
    美醜來回顛,怎怪顧客傻?
    趙匡胤見柴榮推車步慢,怕受拖累,打馬前竄,柴榮拐了個彎看不到了趙匡胤,便幹脆停下來等待鄭恩。
    鄭恩退敵後趕來,見柴榮站在街邊,問道“趙老大呢?”
    柴榮說“急著出城,騎著馬前邊跑了!”
    鄭恩說“那快追他呀,站著幹什麽?”
    柴榮說“他是朝廷捉拿的欽犯,急著出城逃命;咱是做生意的,緊跟著他幹什麽?”
    鄭恩焦急地說“如今全城官兵出動,四門必定戒嚴,他一個人能衝出去嗎?”
    柴榮仍是不緊不慢地說“他若衝出城去,咱不必追他!”
    “那他要衝不出去呢?”
    “他衝不出去,還會回頭找咱,咱急追他幹什麽,何不歇一會兒呢?他是欽犯,不跑死路一條;咱倆是行商,帶有濟州商會路引;你雖與官兵打鬥,但黑夜中能近得看清你的少有活口,咱跟他瞎竄個什麽?他騎馬,咱步行,就是想緊跟也跟不上啊?何況,他又沒說去闖哪道城門,就是現在去追趕他也不知道往哪個方向啊!”
    “這可怎麽辦呢?”鄭恩急得亂轉圈子。
    “急也沒用!咱不如找個客店,先吃點東西,歇歇腳,看看情況再說。到時候真需要幫他,不是也有力氣了嗎?”
    鄭恩說不過柴榮,且也覺得奔跑打鬥了半夜,晚飯時吃的兩小碗稀飯早已從汗毛眼跑了,肚子餓得難受,便隨柴榮尋找客店。
    大概是因為聽說城裏來了殺人逃犯,官府正在緝拿,街兩旁店鋪都早早關了門。鄭恩和柴榮轉了半天,才發現不遠處掛著一對燈籠,上挑著一個寫有“夢裏香客棧”的招子,便不管三七二十一,走上前去。
    柴榮、鄭恩走近客店,門口小二熱情迎住,引進店中。
    柴榮、鄭恩還沒把貨車停放好,一個上衣小得露著脖子下邊,裙子短得遮不住大腿的坐台小姐便邁著貓步,一搖三擺地迎了過來“歡迎,歡迎!歡迎二位哥哥!請問怎麽享受?”
    鄭恩說“我又饑又渴,先說你們有什麽吃的?”
    小姐嗲聲說道“我知道,不饑不渴不到這來!我們是專門治男人饑渴的!”
    柴榮說“你報一下餐名,我聽聽再說!”
    小姐笑著說“有渾身得,快餐樂、長夜歡、開新春——”
    “這餐名沒聽說過,是這裏的特色吧?”柴榮邊停放貨車邊迷迷糊糊問道。
    “有本地的,也有外地采購的,有的還是蘇杭買來的耶!”小姐嗲聲嗲氣地說。
    “都是暈的素的,用什麽原料做的?”
    “當然都是又白又嫩又香的好肉,全都夥真價實,保證質量,沒有病,沒有毒!你嚐嚐就知道了!”小姐一邊笑得胸前亂抖,一邊走到柴榮身邊,用翹著蘭花指的手在柴榮肩頭拍了一下。
    “什麽肉?是豬肉、牛肉、驢肉,還是狗肉、魚肉、雞肉?”柴榮還是有些糊塗。
    鄭恩肚子裏餓得咕咕叫,急等著安撫,見柴榮問個沒完,不耐煩地叫道“老板,你管他什麽肉,隻管讓上好了!你又不是齋公,又不是回族,囉嗦個什麽?”
    “這小哥哥好好幽默喲!”小姐一邊向鄭恩媚笑著,一邊報價錢“渾身得二百文,快餐樂半兩銀,長夜歡要二兩,開新春得十兩,二位哥哥選什麽?”
    鄭恩覺得“長夜歡”、“開新春”都太貴,柴榮肯定舍不得買。他以為“快餐樂”就是包子、胡辣湯一類人們喜歡的成套快餐,便選了中檔“快餐樂”,叫道“就套餐‘快餐樂’吧!”
    柴榮嫌套餐貴,想問清分項購買,但鄭恩搶先點出,不好回絕,隻得打倆人買一份的主意,問道“是大碗還是小碗,是大籠還是小籠,一碗有多少,一籠有幾個?”
    小姐笑說道“論‘次’不論‘碗’,不論‘籠’,一次半個時辰。保你餓人忘了餓,渴人忘了渴,磕睡人不再磕睡,憂愁人不再憂愁;美得你做生意的忘了賠賺,當官的忘了是降職還是升遷!一次享受,能飽多天,回味無窮,美不可言。那真是小媳婦抱著情郎睡,快快樂樂似神仙!”
    柴榮還要再問,鄭恩已經不耐煩了。他一把扯過柴榮,拍拍一頓能裝幾個人吃喝的肚皮,低聲說“就要‘快餐樂’!論次不論碗,不論籠,吃不了虧的!”
    鄭恩以為自己吃得多,吃得快,論“次”占大光,轉身自當八家地向小姐說“就要‘快餐樂’,他不吃我吃,上吧!”
    “小哥請!”
    鄭恩按照那小姐的指引,來到一個門口,伸手推開房門,隻見一個女人斜歪在床上,嚇得轉身跑了回來。
    小姐見他遇鬼了似的慌張,問“小哥哥,你不是要‘快餐樂’嗎?怎麽跑出來了?”
    鄭恩餘悸未消,請罪道“對不起,我走錯了房間。那,那裏不是餐廳,有,有人在睡覺!”
    小姐笑得虛肉亂擺,說道“她就是你點的套餐!”
    “那根本就不是餐廳,哪有什麽套餐?”鄭恩爭辯道。
    坐台小姐見他果真不懂這行,這才仔細解釋道“咳,我想著你們倆是這方麵的老客,專業術語應該明白,沒想到還真是個老外。告訴你們倆,推拿按摩叫‘渾身得’,規定時間叫‘快餐樂’,包夜叫‘長夜歡’,專要新貨去黴運,撞好運的叫‘開新春’——”
    鄭恩這時方才明白是怎麽一回事,扯起柴榮就跑。
    柴榮把他拽回來,小聲說道“已經半夜,又是全城戒嚴,往哪去找客店?將就住下吧。你這麽大個子,還能把你那個了?”
    鄭恩這才紅著臉跟柴榮拐了回來。
    柴榮拐回,向噘著嘴的坐台小姐道歉說“姑娘,我們不是不想照顧您的生意,確實是囊中羞澀。別看我們推著個貨車,兜中沒幾個現錢。好歹給我們開個房間,讓我們暫住一晚,行嗎?”
    小姐聽了,嘴撇得老太太棉褲腰似的,腰胯一調,回到大廳前台坐下,再不理睬二人。
    鄭恩要發火,柴榮瞪眼攔住,追進大廳,將一小塊銀子放在前台小姐麵前桌案上“這點小費,給姑娘買瓜籽吃!住店錢照規矩另付!”
    坐台小姐看在小費的麵上,方才耷拉著臉給二人開了一個房間。
    柴榮安頓了車子、行李,鄭恩說餓得慌,柴榮便叫小姐安排飯食。
    小姐說“我們這裏不是對外大眾飯店,隻包宴席,不賣便飯。最低席麵包括酒水不要人陪,也至少需四兩銀子!”
    四兩銀子,是二十多把傘的價錢,柴榮當然舍不得。他向小姐彎腰打躬地求道“我們帶有米糧,隻需找一個鍋灶,請姑娘行行好,給個方便!”
    小姐剛收了小費,不好拒絕,噘著嘴,搖擺著大胯將茶房門打開,點了支半截蠟燭,便即離去。
    柴榮是個謹慎人,想到正在事非之中,需要時時提高警惕,見鍋灶、柴草不缺,便自己到院裏放哨,讓鄭恩生火煮飯。
    鄭恩打了半夜,餓得肚子難受,本想在飯店買點好吃喝,見柴榮又讓自己做飯,一肚子不滿,隻罵老柴小氣。
    他走到車前,把盛米的袋子提進廚房,解了紮繩,也不論多少,抓住袋角,“嘩”一聲倒在鍋裏,添幾瓢水,便生火煮起來。哪知水少米多,不一會兒水燒完了,米還沒爛。
    柴榮在門外聞見焦糊味兒,忙跑進來,揭開鍋蓋一看,見半鍋米鍋中間的剛剛泛頭,邊上的還是生的,便叫了起來“你這二貨,一碗米三碗水,教了你多少遍,怎麽還記不住?煮這半生不熟的糊臭飯,叫人如何吃?”
    鄭恩不服氣地說“硬了好充饑,我就愛吃這號夾生飯。不信你吃一次看看,管保你像享受了‘鬆骨’一樣,渾身舒坦,明天一天不餓,走路也不會喊累了!”
    柴榮嚐了一口,叫道“生米味都有,還竄煙,如何下咽。我不吃!”
    鄭恩確實餓了,加上有點使氣,便拿起碗來,盛了便吃,邊吃邊氣柴榮,連說“好香,好香”。他也不用菜,也不用湯,一碗又一碗,不一會兒把半鍋的生米飯,全都裝在肚子裏去了。
    鄭恩吃罷,拍著肚皮笑嘻嘻地說“怎麽樣?我說好吃就是好吃吧?”
    柴榮不搭理他,想著袋裏還有米,便想自己再做一鍋,哪知提過袋子一看,卻已粒米全無,問道“樂子,還有那餘剩的米在哪裏?”
    鄭恩答“不是全放在我肚子裏頭了嗎?你親眼見的,裝什麽迷?”
    柴榮心中一驚,方想到自己平時做飯隻下兩碗米,鄭恩並不曾吃飽,不覺心中愧道“樂子啊,我隻想著節省費用,竟忘了你是個大肚漢!看來,你每頓連半飽也沒吃啊!”
    鄭恩笑道“咳,平時不過推車走路,用不著什麽力氣,可肚子吃,你這生意還能有賺嗎?”
    柴榮半晌無語,遂長歎一聲“唉,我二人風裏來雨裏去地跑,所得竟然還不能填飽肚皮。不知何日能夠發達,讓賢弟能一天三頓放開肚皮吃喝!”
    鄭恩笑說“天下餓肚子的人多了,又不是我一個。這話,待你當了皇上再說吧!”
    鄭恩吃飽肚子,掛念趙匡胤安危,便到門口張望。恰好門口放著一輛飯店拉水的水車,拉車的馬就在院裏拴著。也是惦念趙匡胤心切,鄭恩心中一動,便以逛街為名,給門口小二幾個銅錢,將水車租了過來。
    欲知後事,請看下回下仙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