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8、縣衙買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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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食!
縣衙老鼠多,市井買佛貓;
不怕價格高,隻恐搶不到。
為首的中年男人四十多歲,身著青袍,外係羅料大帶,下著白襪皀靴,戴雙角襆頭,挎一把腰刀。
鄭恩見來了公差,以為是又要收什麽費用,急忙將剩下的銅錢胡亂包裹,塞在懷中。
那人看見隻當沒看見,笑了笑,背著手踱到貓籠前,仔細地端詳著那隻佛貓。
小可憐見來了顧客鄭恩也不知道接待,正要放下老板架子,上前熱情介紹,那人已經直起身來,連聲誇道“好貓,好貓,果然不是一般的貓!”
小可憐見客人誇好,急忙熱情介紹“這貓是西天佛祖的弟子。隻因他不守佛戒,佛祖把它貶下凡間受苦改過。它遵佛祖之命,一心改過自新,為人驅災避邪,添福加壽!”
“這還用說!一身紅毛,世上哪有?會念‘阿彌陀佛’,能會不是佛祖弟子嗎?佛祖神通廣大,普渡眾生,他的弟子當然是仙家,當然是很有本領的了!”
“客官慧眼識珠,請問貴姓?”小可憐更熱情起來。
那人滿臉堆笑,向小可憐拱手說道“卑職本縣縣尉,姓吳名曉!奉我們縣爺之命,到街市購買好貓。真是有緣,有緣,剛轉幾道街,就遇上了這佛貓!”
“佛祖慈悲,助你立功受獎!”
“請問要價多少?”
小可憐大概認為縣衙錢多,漫天要價“一萬五千兩!”
鄭恩驚得張嘴合不住,怕把吳縣尉嚇跑,急忙插話說活“真心要,是可以商量的!”
“不能商量!這是如來佛祖的弟子,善良忠厚之人方有資格侍奉,是不能用金銀計算的。金銀不過是心誠的表示,當然是越多越好!”小可憐瞪了鄭恩一眼,把價格說到死處。
“對對對,是這個道理!”
“可要買嗎?”
“當然,機緣豈能錯過?就這樣定了!”
“有幾個客官想要,都是款項暫不湊手,我沒給他!”小可憐表演著生意精、老江湖。
“我不賖不欠,付現銀!”吳縣尉隻怕別人搶跑了。
“我不要現銀,要本道進奏院的便換!”
“便換”是那時的匯兌方式。商人至京,將錢交付各道駐京的進奏院或各軍各使等機構,換取票券。商人離京去各地經商,可憑券至當地有關機構取款,謂之便換。
小可憐大概是想到一萬五千兩銀子不好帶,又提出了要求。
“就按你說的!走吧!”吳縣尉滿口答應。
那時的一兩銀子值一貫銅錢,也就是一千文,起碼相當於現在的三百元人民幣。按此計算,一萬五千兩銀子相當於四百五十萬元人民幣。知縣月薪不過十五兩銀子,一萬五千兩是他一千個月的薪資。若用公款,縣衙每年稅收也不過幾千兩銀子。暫不說他有沒有,就是他有,用來買隻貓,這也是不可思議的。
鄭恩雖沒想得這麽具體,隻是憑自己打工的掙錢常識,便覺得裏邊必有蹊蹺。他悄悄扯扯小可憐衣服,小聲提醒說“有點不對勁啊?”
“有什麽不對勁?”
“縣衙買貓幹什麽?老鼠很多嗎?”
“這是佛貓,買他就是買吉祥,買官運,買前程,你當真是隻抓老鼠嗎?”小可憐訓道。
“為買個吉利花這麽多,我總覺得——”
“你覺得不對勁那是你窮人的思維。窮人眼光短淺,富人眼光遠大;窮人掙一個花一個,富人投資有計劃;窮人隻知道節約錢財,一個銅錢磨盤大,富人創造財富,十萬八萬敢往外撒;窮人總怨爹媽沒權勢,富人闖蕩靠自個。你不是說我什麽也不會幹嗎?我不靠拚爹拚媽,能力外的資本等於零,不是半天時間,這第一樁生意就輕鬆賺了一萬多嗎?瞧著吧,要不二年,我就是天下獨一無二的富姐!像你這樣的人,隻想著給人打工,掙那三二兩銀子的小錢,非窮死不可!除了我,誰還會要你當夥計?以後給我話少點!”小可憐打斷鄭恩的話,情不自禁地炫耀自己的能力,對鄭恩瞪眼訓斥著。
鄭恩見小可憐發了火,不敢再阻攔,還了桌椅,提了佛貓,跟那人走了二道街,來到了縣衙。
吳縣尉帶小可憐和鄭恩走進大門,來到客廳,令人上了茶水、點心,說道“我已經通知我家縣太爺,他馬上就到!”
鄭恩訝異地嘀咕道“談生意怎麽跟招待貴客一樣啊?”
小可憐訓道“大生意就是這樣做的!大家在一起喝喝茶,聊聊天;喝喝酒,吃吃飯;看看戲,打打牌;幾十萬兩銀子的生意就做了,幾百幾千兩的利潤就賺了。哪像你們窮人做的小生意,起五更打黃昏,街邊擺個地攤,吃風喝灰,受曬挨凍,為一文半文爭競半天,就是僥幸管城衙役沒有踢攤,一天也不過賺那三二十文!”
“你不是窮人啊?”鄭恩嘟囔道。
“閉嘴,我馬上就是富姐!”
小可憐還在給鄭恩上培訓課,身著綠袍,頭戴烏紗,腳蹬皀靴的知縣,已經快步走了進來。
“歡迎,歡迎!歡迎符姑娘蒞臨祥雲,旅遊觀光,指導工作,為我縣增添光采!這是祥雲的幸運,祥雲的光榮!”說著,仆地跪倒“知祥雲王卜吉參見符姑娘!”
小可憐臉色驀地變了,斥道“誰是‘付’姑娘?你認錯人了吧?我姓小,叫可憐!是賣佛貓的!”
“小,小——”那知縣轉臉望著吳縣尉,一臉迷糊。
“啊哈哈哈,怨我忘了問您尊姓大名,傳話不清!”吳縣尉圓場道。
“你不是買貓嗎?”
“是,買買——”
“是就快點結賬,囉嗦個什麽?”
那知縣尷尬地望著縣尉“這,這——”
吳縣尉一邊向知縣擠眼示意,一邊繼續圓場“是是,是買貓,買主很快就到,請姑娘稍等片刻!”
“你不是說縣衙要買嗎?”
“是這麽一回事。有一大商家急購好貓,請我們幫助尋找。我已派快馬請他,馬上就到!馬上就到!”吳縣尉說話打結巴,明顯是在說謊話。
“你們不講誠信,這生意我不做了!”小可憐好像是看穿了什麽,說著站起身,提起貓籠,擺頭招呼鄭恩,轉身就走。
吳縣尉攔在門口,擋著小可憐去路“在下受人之托,確實急買這貓!”
“銀子拿來!”
“已經去請,很快就到!”
“我不賣了!”小可憐說著,就要從吳縣尉腋下鑽過去。
吳縣尉退後一步,仍然攔著說好。
鄭恩感到奇怪,向小可憐說道“好不容易有了買主,為什麽不賣給他呢?他們是大商家,又不殺價,這樣的買主你往哪找?”
“是啊,為什麽不賣呢?你稍等片刻,我保證價錢一文也不少!”吳縣尉點頭哈腰巴結著。
“不賣就是不賣!怎麽,想強買嗎?”小可憐怒斥道。
“小可憐,人家好意幫忙,你不該這麽沒禮貌啊!師傅說,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你就等一會兒有什麽呢?”鄭恩說著,自己先坐了下來。
“你不走算了,看一會要你狗頭!”小可憐邊說邊身形連閃,卻始終無法越過吳縣尉的身側。
“滾開!別擋本姑娘的道!”小可憐惱怒起來,飛腳踹向吳縣尉,趁吳縣尉驚慌後退,衝出了門外。
與吳縣尉同行的兩個衙役起身一躍,如驚鴻乍起,後發先至,雙雙擋在了小可憐身前。
“滾開!”小可憐輕喝一聲,粉拳翻飛,擊向擋在身前的一個。
那衙役一伸手,小可憐的拳頭即落入他的掌中,再也掙脫不開。
“喂!他欺負我你也不來幫忙?你算什麽夥計?”小可憐扭頭向鄭恩叫道。
鄭恩見這好生意小可憐是執意不做了,作為夥計,不能不替老板說話,隻得站起身,走過去說道“生意需兩廂情願,強買強賣就不對了!放開她!”
鄭恩還沒走到近前,吳縣尉已經伸手拍向他肩頭,並笑問“這位兄弟怎麽稱呼?”
鄭恩氣一沉,肩一抖,脫出對方掌握,若無其事地應道“我叫樂子。”邊說邊向兩個衙役奔去。
“放開她!”鄭恩話到人到,伸手就去扯那衙役拉小可憐的手。
那衙役左掌把小可憐往旁一帶,右掌作刀,劈向鄭恩手腕。
鄭恩手腕一翻,反刁住那衙役手脖,輕輕一帶,將他撂了個蛤蟆趴。
吳縣尉臉上露出震驚的神色,奔上前對鄭恩怒道“你是什麽人,竟敢多管閑事?”
鄭恩正色說“我是他夥計,保護老板是我的義務。買貓是好事,她不想賣了,再要強買就不大妥當了吧?”
那縣尉怔了怔,道“我們隻是買貓心切,並非強行。隻是買主未到,請你老板在客房小坐一時,休憩片刻,完全是好意!”
“好意?謝了!”小可憐搶過話頭,“如果我不賣給你,你們就要強行抓我,這也是好意嗎?”
“不敢不敢!卑職隻是買貓心切而已,別無它意。若有冒犯之處,敬請恕罪——”那縣尉還在躬身請罪,小可憐已經提著貓籠,扯起鄭恩跑出了縣衙,鑽進了人群。
“好不容易等個買主,為什麽不賣了?”鄭恩見甩脫了吳縣尉和那兩個衙役,停住步問道。
“有這麽強買的嗎?他們不懷好意,我不想賣了!”
“我看他們壓根就不是買貓,是專門抓你的。你是不是作了什麽大案啊?”
“我怎麽知道,你該去問他們!”小可憐沒好氣地訓道。
鄭恩撓著頭道“你到底是什麽人啊?你肯定有什麽事瞞著我!”
“什麽事瞞著你?你說!”小可憐瞪著眼,像是恨得要咬他一口。
“他們怎麽叫你‘付姑娘’?”
“我是男子嗎?”
“不是,我是說他們說你姓‘付’!”
小可憐訓道“這有什麽奇怪嗎?我原本姓‘付’,在一高官家中當丫頭。那家主虐待我,我就跑了出來。現在他們要把我抓回去,打死出氣!官官相衛,那縣尉和衙役都是得到消息拍馬獻好想賺賞錢的,你連這也看不出來嗎?你真是笨死了啊!”
“我怎麽看,你也不像個丫頭啊?有丫頭像你這麽傻,這麽做大生意,把錢不當錢的嗎?”
“你不信就算了!富家的丫頭跟隨主子,什麽場麵沒見過?成萬的銀子、成箱的珠寶來回搬,能離了我們?你願走就走吧!我是死是活,與你什麽相幹!”小可憐說著,坐在地上又哭了起來“我的天啊,我的地呀!爹不疼啊娘不愛啊!打工沒人要啊,賣寶沒人買呀!我的命怎麽這麽苦啊,還不如早死早安生啊!”
鄭恩見她說得有些道理,又見她哭得確實悲痛,一點也不像裝的,心便又軟了。他彎腰拉起小可憐,勸說道“別哭,別哭,我不會不幫你的!”
“怎麽幫啊,你那麽笨,連這佛貓都賣不出去!”小可憐抹著淚嘟囔著。
“天無絕人之路,咱再想想別的辦法!”鄭恩扒看著錢袋裏的銅錢皺眉琢磨著。
“還有多少現錢?”
“有,大概幾十個銅錢吧!連挑水果也批不了,還能幹什麽呢?”鄭恩發愁道。
“走,終究沒錢了,拿這一點碰碰運氣!”小可憐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麽投資小,效益大的短平快好項目,振作起來。
鄭恩茫然地問“往哪碰?”
“問什麽?隻管跟我走!”小可憐一副信心十足的樣子。
欲知後事,請看下回短平快的好項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