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0、扭曲的親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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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食!
叛婿舉家焚,嬌女獨自還;
明言似寇仇,暗淚如湧泉;
時勢不容情,親疏兩為難。
“大哥,你怎麽不說話耶!”符玉鳳搖著大哥的肩頭,嗲嗲地撒嬌問道。
“你多大了?小孩子嗎?扭來晃去的,像什麽樣子?”符昭信將她的手從胳膊上拂開,臉上陰得像要下雨。
當著眾人麵,符玉鳳有些尷尬,但仍然撒著嬌,扯著大哥衣服叫道“就是,就是,誰讓你接我這麽晚呢!”
“你打算以後怎麽辦?”符昭信皺眉閃開一步,甩脫妹妹的拉扯,嚴肅地問道。
自徹底甩脫李崇訓,重新獲得自由身,這問題她不至一次想過。“我才十九歲,以後的日子長著呢!我還沒有品嚐過愛情的滋味兒,我要補一補,不然,做為女人,這一輩子不是白活了嗎?我要自己再找,不管他是窮是富,隻要對我好——”
“怎麽不說話?囈怔什麽呢?”符昭信一臉不樂。
“還能怎麽辦?跟爹媽一起過日子唄!”那是她心中的小九九,是要回家趴在娘的懷裏,咬著娘的耳朵,流著淚,掛著笑,淘著氣,撒著嬌,悄悄說的。這時候,當著眾人,又是對哥哥,她隻能這麽答。
“你是出過嫁的人,怎麽能住在娘家!”符昭信冷冷地說。
熱火炭碰上冰淩塊,符玉鳳很驚詫,由不得頭上直冒煙“我不回家我去哪裏?難道咱家缺吃少穿,連我這個人也養不活嗎?”
“我,我不是這個意思!”符昭信有點結巴。
“你是什麽意思,怕我分你家產嗎?”符玉鳳沉臉追問著。
“不,不是——”
符昭信窘得說不出話來。
有人說,大的愛,小的嬌,不冷不熱正當腰,符玉鳳在娘家的地位卻正好相反。
符玉鳳的父親魏國公符彥卿膝下共有三男三女大兒符昭信年已三十,隨父任衙內都指揮使;二兒昭願、三兒昭壽也已經成人,隨父在軍中效力;次女玉霞、三女玉雲年紀尚小,有教文教武的先生、師傅和奶媽嚴格管教。惟有符玉鳳說大不大說小不小,文武師傅、奶媽管不了。在兩個小妹麵前她充大人,處處“教育指導”;在父母和三個哥嫂麵前她當小孩,時時調皮撒嬌。其地位雖然不能貴比公主,但也是說一不二的。她要天上星星,符彥卿兩口雖然明知摘不掉,也是會讓下人搬個梯子靠在樹上或房上,爬上爬下地做做樣子,哄她高興的。
俗話說嬌嬌嬌,棍子敲。在娘家嬌寶寶似的符玉鳳,偏偏嫁了個迷戀帝王、精神分裂的虐待狂。
得到李守貞反叛後漢朝廷、自立“大秦國”的消息,符彥卿老淚縱橫。他了解李守貞的愚昧狂妄,更清楚他憑三鎮之兵難以與後漢朝廷抗衡,失敗是一定的。他更清楚官場的複雜、後漢隱帝李承祐多疑輕信又毫無主見,沒事還要生非,何況是如此近親反叛朝廷?
他被推到了死角,連避禍的餘地都沒有。
手心手背都是肉,兩害相權取其輕。麵對一家數十口,他隻能舍棄嬌女,盡力保護眾多家人。
符彥卿得到親家、女婿李守貞、李崇訓反叛後漢的消息,連夜將軍務、政務交付副職,帶全家老少趕赴汴京,將家人安排舊居之後,便帶三個兒子進宮向皇帝劉承祐請罪。為表清白,他天天去朝中參拜,並且幾乎每天都要纏著宰相蘇逢吉打牌喝酒,有時夜深,便借住蘇府,直到郭威平叛捷報傳來,方才向劉承祐告辭,心有餘悸地返回青州任上。
君為臣綱,親情要服從於政治。萬歲爺的好惡,就是自己的好惡,自己是王爺,當朝重臣,卻把女兒誤嫁給了叛臣,這已經是不可饒恕之罪,但是皇上饒恕了,這是天大的恩惠,不能得寸進尺,忘乎所以。如今雖說叛亂已平,可女兒畢竟是反賊的兒媳,這界線必須劃清,才不至於被皇上疑惑,才不會被別有用心的朝臣利用,抓住小辮,為自己引來大禍。
符彥卿在官場多年,曆經三朝,經驗很豐富,處世很老道。他聽說李守貞全家自焚,料定女兒已經離開人世,暗中為女兒設了靈堂,率領全家哭了一場。
他不準公開祭奠,更不許全家大放悲聲。並且反複告誡家人“小鳳是我的女兒,更是反賊的媳婦、我的敵人,這是認識問題,也是對皇上的態度問題。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她已經脫離符家,我們管不了。有人提起,要表現出大義滅親的樣子,要說她有罪,要說她應該落個焚身的下場!”
符彥卿隻恐怕一不小心,受到株連,引來大禍,對家人反複交待,盡力撇清與女兒的瓜葛,卻沒料到女兒不但活著,而且很快就要回到他的身邊。
符玉鳳被送回青州的消息傳來,符彥卿驚呆了。他一時弄不清這是福是禍,是好事還是壞事,竟坐在椅子上泥塑木雕似的一動不動,足足呆了一個時辰。
符玉鳳的母親聞訊趕來,跪在他麵前苦苦求告“老爺,她是咱的親女兒啊,去接她回來吧,權當個小貓、小狗養著!”
符彥卿怒道“她丈夫、公公反叛朝廷,差一點給咱家帶來株連之禍,虧得我小心謹慎,左右周旋,適時表態,方才暫時平安。如今雖說叛亂已平,可她畢竟是反賊的兒媳,養在家中,這界線如何劃清呢?能不被朝廷疑惑嗎?朝中矛盾重重,一不小心,便遭大禍,這小辮是無論如何也不能讓人抓住的!”
“聽說,是,是咱女兒親手殺的李崇訓!”符夫人為了女兒的清白,挖空心思地尋找著理由。
“她家全家自焚,她一個人卻活著,這本身就讓人難以相信;為自己活命,殺死丈夫,這更玷汙她的人品!你讓我符家樹一個不忠不孝不仁不義,讓國人恥笑的典型嗎?你還有臉說得出口!”
“那就找個人家,不論好歹,再把她嫁出去吧?”符夫人出點子說。
“往哪嫁?誰要她?朝中百官,誰不顧慮名譽,肯要她這個反賊的兒媳?”符彥卿瞪眼訓道。
“當官的沒人要,平民百姓也沒人要嗎?找個種地的,找個打工的,找個做小生意的,難道就不能生活嗎?”符夫人竭力爭辯著。
“找個下等人,我符家的麵子往哪擱?她沒吃沒喝,你管不管?她穿得破破爛爛回來哭,你理不理?她受有權有勢的人欺負,找你說話,你打招呼不打?不是比養著她麻煩更多嗎?這還是小事,全天下都知道王府的千金小姐在賣菜、在種地、在打工,在被些地痞惡棍小衙役欺侮,你丟人不丟?真是豬腦袋!”
“那該怎麽辦呢?”符夫人抹淚問道。
“家裏不能留,下等人家也不能嫁!”
“難道你要殺了她?虎獨不食子,你下得了手嗎?”符夫人放聲大哭起來。
符彥卿任她哭嚎,隻是不睬。
他獨自閉目深思多時,像是下定了什麽決心,出門帶上隨從,叫來大兒符照信跟著,直向玲瓏山奔去。
欲知後事,請看下回玲瓏山上玲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