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真相隻有一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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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月!”

    房間裏響起的這聲呼喚,是從唐淵的嘴中發出來的。但當這聲呼喚傳進唐淵的耳朵裏時,他卻和嶽隨一樣都呆住。

    唐淵想忍住,想讓所有的事情都塵埃落定之後再深深地擁抱自己以前的妻子,但他還是沒能忍住。水月這兩個字就像一個在他肚子裏孕育成長已久的怪物,在看到難以抗拒的食物後,終於將手從唐淵的口中伸出來。

    “你……在說些什麽?”嶽隨癡癡的說著,想反駁,卻似乎連他自己都覺得沒有底氣,耷拉下頭。

    唐淵什麽都不再說,向左側過身子,向仿製留聲機伸出手。

    房間中響起了空靈的旋律——

    久石讓的《天空之城》。

    悠揚、空靈、傷感的聲音在房間裏飄蕩,唐淵依然沒有說話,嶽隨卻已是淚流滿臉,竟像個女子般捂著臉哭泣。

    “這是遠遠最喜歡的曲子。”唐淵伸出手,手指虛點著,就像是他的麵前有一架鋼琴,他在彈奏著這首曲子的旋律。他僵硬的切換著每一個不同的表情,就像一個提線木偶。

    “遠遠,我的遠遠……”嶽隨撲倒在沙發上,肩膀劇烈的抖動。

    唐淵沉默著,看著他哭。

    良久後,嶽隨伏在沙發上抬起頭,抬到視線能夠看見唐淵的臉。

    “是,我是趙水月……”

    “嘶——”盡管已經知道了答案,但聽見她親口說出來,唐淵還是倒吸了一口涼氣,揚起脖子閉上眼睛,然後像發怒了一般用力的捶打眼前的茶幾。那家無形的鋼琴被摧毀,剩下的是無盡的壓抑。

    “靠!我靠!”唐淵突然朝趙水月撲過去,彎下腰,抓住趙水月的胳膊,狠狠的說道:“為什麽?為什麽要這樣做?為什麽要把自己搞成這個樣子!嶽隨,隨嶽,水月,該死,我早該想到!”

    將自己的真實身份說出來,卸下了幾乎已鑲嵌進皮肉的麵具,趙水月的靈魂仿佛掙脫枷鎖,向唐淵詭異的笑著:“以前我依靠你,你卻讓我失去了遠遠。後來我依靠思考,想和他度過餘生,但你卻抓了他,還讓我知道了他居然是加害遠遠的幫凶!你們一個可恨,一個可怕,你們曾是讓我依靠的男人,卻沒有一個靠得住!”

    趙水月的目光變得凶惡起來,伸出手抓住唐淵的脖子,低喝道:“你查到了幽冥社,查到了遠遠的死因,可依然不敢去放手一搏。這半年來,你做了什麽?你隻顧陪著那個小丫頭破案!你忘了遠遠嗎?忘了嗎!我不像你,一天不能為遠遠報複,我便一天都無法原諒自己!你選擇了過上正常的人生,那就由我來下地獄!”

    趙水月的手很用力,唐淵的脖子表麵已經滲出血,但他沒有把趙水月的手扒開,看著趙水月的眼睛說道:“心中的恨要宣泄,不能埋藏心底,不然不是虧自己,而是對所愛之人的不忠……在別墅的那個晚上,你對我說這句話,讓我感受到了深深的恨意。我現在明白了,你一直在恨我。”

    “我恨你,我當然要恨你。”趙水月忽然癲狂的笑了起來:“因為你是遠遠的父親啊!”

    唐淵緊緊的閉上眼睛,兩行淚水終於從他眼角滑落,他紅著眼,雙手捧住趙水月的臉,聲音變得溫柔:“你恨我,也不能這樣對待自己啊!你這樣……就算遠遠活過來,她還能認得出你嗎?”

    “人死不能複生。我不乞求那樣的奇跡,我隻要那些該死的人付出代價!”

    “可你知道真正害死遠遠的凶手是誰嗎?你隻知道幽冥社,卻也不知道幽冥社究竟是個怎樣的組織,究竟有多少人,你殺的光嗎?”

    “我不知道!我隻知道,能殺一個是一個。”趙水月的言語裏透著堅定。

    “所以你……不惜整容,不惜變性……”唐淵將手落下,朝趙水月的胸口摸去。

    趙水月鬆開抓住唐淵脖子的手,從沙發上站起來,一件件的脫掉上衣。

    當她上身赤裸的站在唐淵麵前的時候,唐淵的視線已被洶湧的淚水所淹沒。

    趙水月的胸口平坦,有著兩塊駭人的傷疤。

    趙水月問道:“還要看下麵嗎?”

    她去解褲子。

    唐淵連忙舉起手,別過臉去,不忍她再脫下去。

    他受不了那樣的刺激,也不想再追究她身體的真相。

    在他生命中的大部分時間裏,眼前這個女人一直是他心目中最美好的一切,她是那麽的美麗,那麽的溫柔,她的聲音甜美,舞姿優雅高貴,沒有任何人能取代她在唐淵心中的位置。

    當她生下了遠遠,唐淵對遠遠的溺愛,又何嚐不是因為遠遠是她美麗生命的延續?

    而現在,她卻已經完完全全變成了另一個人。

    趙水月將手從褲子旁拿開,指著自己的嘴唇,說道:“在改變麵容之前,我自己弄壞了嗓子。你知道我是怎樣做的嗎?我將火鉗放在燃氣灶上燒,燒紅後往喉嚨裏捅。一開始我覺得很痛,但當我發不出聲音後,我甚至將用火鉗自己把喉嚨捅穿。那樣我可能會死去,那樣我就不會再痛苦。可隻要我一閉上眼睛,我就看見遠遠在對我笑……”

    聽著趙水月的自述,唐淵全身都抖動起來。他腦海裏浮現起趙水月經曆的一切,想起那被燒紅的火鉗,想起那自殘的畫麵,他再也忍受不住,雙膝跪倒在地上,伏倒在地麵上放聲痛哭起來。

    “啊!啊啊,啊——”

    “幽冥社那些作惡的雜種都是畜生,而我也已經不再是個人。唐淵,當我邁出那一步後,你覺得我還有救嗎?我還有選擇嗎?”

    “啊啊!”唐淵依然伏在地麵上哭,一邊哭一邊發出撕心裂肺的叫喊:“為什麽!為什麽會這樣?”

    “我知道,你現在一定很痛苦吧?但誰說這不是你必須要承受的罪呢?”

    “我的罪,我可以承受。但我不願你獨自在黑暗中行走,也不願意你向那些無辜的人露出獠牙。以罪製罪,水月,你選擇的這條路是死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