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咖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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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地貴,就是典兩間屋不帶院兒也要十兩銀子, 買地的話, 十兩銀子能買中上等的田地一畝半。
且不說柳葉的身體還需要調養,手頭不能沒有餘錢。便是沒這項支出, 穿衣吃飯總還要錢吧。
這是古代, 不是現代,薑錦既不能拿她的大學文憑找工作, 也沒法去銀行取存款, 一時半會兒也找不到進項。
如今算來,置產置業是不要想了,先租房吧。
到了這會兒, 薑錦就分外的懷念被定南侯府貪下的那一千兩。
不過一千兩銀子, 柳葉一鬧後, 薑錦也徹底絕了念想, 而且聽說市井傳言已經鬧上朝廷了, 更沒戲了。
等過兩日後, 柳葉情況好了些,孫老大夫也說好生調養幾日就行了,薑錦鬆了口氣, 便開始想著解決落腳之處。
當然, 首要的事是先把藥錢給孫老大夫結了。
孫老大夫一開始說了不要這藥錢了,但是柳葉之前那會兒是急救, 名貴藥可吃了不少, 光藥錢成本就有四五兩。孫老大夫雖然當時大方, 過後就稍微有點肉疼。
他老婆張氏更有些埋怨孫老大夫大方。不過埋怨歸埋怨,她也說不出反口的話來,其實也是個好心人了。
此時薑錦執意給錢,孫老大夫雖然收了,還挺不好意思的,“其實這藥錢,你不給也成,你這個情況,我怎麽好收?”
薑錦笑道,“您已經夠照顧我了,這藥也不是您去山上采的啊,也是您買的。至於錢的問題,我身上還有幾兩銀子,頂多先租房居住,一時半會兒也餓不著。”
見薑錦說的是真心話,孫老大夫便收了藥錢,猶豫了一下,問道。
“你如今是個什麽盤算?聽說你娘家也有人,可是回去原籍?”
薑錦苦笑,“我原是被繼母賣到侯府守活寡的,哪裏還有去處?少不得在京城憑房住下,再做打算。”
孫老大夫聽她這麽說,在心裏盤恒了一下,又問,“你可識字?”
“字倒是也識得,詩詞歌賦卻是不會做的。”薑錦見孫老大夫這話問的奇怪,有些猶疑的看向孫老大夫。
孫老大人就笑,眼角的皺紋都舒展開了,“說來,這既是個好事,也是苦事,就不知道你樂意不樂意了。”
薑錦苦笑道,“您老就別繞彎子了,快說吧,我都這個境地了,還有什麽苦吃不得嗎?”
眼看著就要沒米下鍋了,薑錦正尋思著做點什麽小本生意呢。
“那我直說了,你也見著了,這裏還缺個藥童。”孫老大夫道,“你年紀不大,難得的是又識字,人也聰穎,除了是女子,倒也合適,就是不知道你是什麽意思。”
薑錦是萬萬想不到孫老大夫還有這一話,吃了一驚,便沒馬上應答。
孫老大夫還以為她不知道其中的好處,,便給薑錦說明了。“雖然說錢不多,一年五兩銀子,冬夏兩身衣服,但是你跟著我多少學些醫理,隻要勤勉,日後便是做個女醫,也少不得一口飯吃。”
老頭說的誠懇,薑錦心下感動。
她眼下的處境,雖然不說山窮水盡了,也差不多了,萬沒想到孫老大夫會伸出這樣的橄欖枝,當下落了淚,跪下就要與孫老大夫磕頭。
“從來錦上添花容易,雪中送炭難,我與您也是萍水相逢,扶持之恩,沒齒難忘。”
孫老大夫見她眼中含淚,心裏也難受。又見她誠心感激,心中也鬆了口氣。
看來這記名弟子,也沒收錯。
要說從來醫術傳承,自家家傳也多是傳男不傳女,何況這萍水相逢之人。
隻是孫老大夫這裏有個緣故。
他先頭是禦醫,也帶了幾個徒弟。其中有個徒弟孫老大夫特別喜歡,聰穎非常,準備做關門弟子,甚至將女兒準備許給他。不想這徒弟和後宮一個姓唐的嬪妃美色,勾搭成奸,利用了孫老大夫的女兒,在孫老大夫開給一個寵妃的藥裏動手腳。
若不是當時那寵妃有孕,十分謹慎,說不準還真被謀害了。饒是如此,事情查出來,孫老大夫也十分狼狽,被趕出了太醫院,積攢的家業也被抄了個幹淨。
讓孫老大夫傷心的是,當時鬧最凶的時候,他小女兒一則為了擔責,一則被未婚夫背叛傷心欲絕,自刎而死。
他一生隻一子一女,兒子在老家讀書,不繼承家傳醫術,父子脾性不和,女兒倒是貼心,人卻沒了。
因此,他挑人不挑男女,先重品行。
這兩三年過去,孫老大夫方才緩過氣兒,此時見了薑錦與他小女兒年歲仿佛,多少起了憐憫之心。且當年時候,他要是傳授一心想學醫的女兒醫術,女兒也不會不知道藥理,被那個逆徒利用。
這裏麵的種種緣故,薑錦自然不知道。不過她也知道自己這也算是撞大運了,忙改了稱呼,改稱孫老大夫為師父。
孫老大夫也沒拒絕薑錦的稱呼,隻是笑,“我還沒跟你師娘說呢,你去跟柳葉說說這事去,也讓她高興高興。”
柳葉最近負疚感比較重。
如果不是她自作主張的去侯府鬧,那一千兩未必一定拿不到。薑錦也不用花那麽多錢給她看病。
柳葉總覺得她一條賤命,被繼母賣掉的時候才三兩銀子,如何值得花二十兩去救?
此時見薑錦少見的歡喜神色,一直有些鬱鬱的柳葉臉上也露了笑容。
“怎麽這麽高興?”
“還真有個好消息告訴你。”薑錦笑道,“你猜猜?”
“難道有合適又便宜的房子?”
柳葉之前聽薑錦說是要房伢子打聽下,租兩間房子住。此時薑錦出去這麽快就回來了,還很高興,想來也就是這個理由了。
薑錦聞言笑起來,“料你也猜不到,孫老大夫正好缺個學徒,我要是做得好,說不準還能混個掛名弟子還混混。”
柳葉聞言果然驚喜起來,“這可是真的?”
“千真萬確。”薑錦笑。
“我還是不敢相信,你掐我下。”柳葉掐了一下自己,“疼,看來不是做夢啊。”
薑錦見她這樣,忍不住笑開了。
“所以你安心養病就是,我下午去中人處瞧瞧,看看有沒有合適的房子租下來。”
孫老大夫處房舍不算很寬裕,偶爾還要收留幾個重病病人,薑錦一個女子本就有點不方便,何況她還帶著柳葉。
柳葉連連點頭,她心裏也放下了塊大石,可以安心休息了。
和柳葉說過了這個好消息,薑錦就尋思著去租房,孫老大夫還特特的叮囑她,“別回來太晚,你師娘說晚上做點好吃的,也算是慶祝一下。”
薑錦聞言笑道,“到時候我也露一手,別的不說,我麵食做的可真不錯,尤其包子。”
畢竟她也是靠這個起家的麽。
孫老大夫隻當她開玩笑,反而催促她快出門。
“師叔那裏找我有事,街口第一家姓趙的就是房伢子,你找他就成,提下我的名字,應該也不至於坑你。”
薑錦應了,她人生地不熟,正需要靠譜的房伢子介紹。
因此,她出了門就先敲響了房伢子趙二的家,不想趙二不在,隻他媳婦在家。
趙二媳婦倒是挺熱情,先倒了茶,聽說了薑錦租房的要求,忙笑道,“我還真知道一家合適,三間房一個小院兒,床灶都有,十分齊整,要價也便宜,一年也就五錢銀子。”
“那房子是我堂哥的,鑰匙我也有,正巧我眼下也沒什麽事,離得也不遠,現在去看看?”
薑錦也打聽過價錢,這個價格還真挺低的,而且一直在孫老大夫處也不是事,便點了頭。
“去看看吧。”
於是趙二媳婦自鎖了門,帶著薑錦去瞧那房子。
這房子倒是意外的合適。
三間房舍雖然挺小,最大的那間也就十幾平,但是收拾挺清淨的,采光也不錯,兩側房子都有竹床,院子雖然小小的,卻有灶台,還有一小塊地,能種點蔥薑蒜什麽的。
房子整齊,這價格確實不貴。趙二媳婦與薑錦說起來,也說這地段雖然不算好,在深巷裏,出入也不算方便,但是往年科舉,也有租到一月二三錢銀子的時候。
見薑錦意動,趙二媳婦便鼓動薑錦先定下來。
薑錦心裏卻還有些猶豫,她手頭本就沒多少錢了,難免謹慎,便準備去問問孫老大夫夫妻,打聽下情況。
其實趙二媳婦這房子租的便宜,也是有緣故的。這房子是她堂兄的不假,可是她大伯母剛在這房子裏去世沒多久。她堂兄也不是成器的,吃酒賭博,欠了賭場十幾兩銀子,才把自住的房子給租出去了,自己一家去找那等大雜院住。
附近多有講究的不愛租,趙二媳婦也怕薑錦回去去問了孫老大夫,孫老大夫一打聽,這現成的生意就跑了,因此一個勁兒鼓動薑錦先定下來。
薑錦本來還沒想那麽多,眼下見趙二媳婦心情急切,反而生了嘀咕,這別是碰上了古代的黑中介了吧?
柳葉一聽,臉色不太好,“那包子,別看著樣子尋常,我家姑娘費了好大功夫調味兒,沒想到便宜了王氏那個毒婦!”
“柳葉別亂說。”薑錦忙製止了柳葉。
不看僧麵看佛麵,她現在有個安身之處,多虧了惠寧師父幫忙。雖然如果知道是王氏吃了那包子,薑錦心裏也挺想弄點瀉藥包到包子裏的。
惠寧師父也有些訕訕的,“實則王氏鬧的太厲害,定南侯府,我們庵裏也得罪不起。”
知空眼見著要談崩,忙笑道,“其實,我今兒來,也是幫錦娘你出氣的。”
“出氣?這話談何說起?”薑錦有些莫名。
知空笑道,“既然王氏指定要吃你做的飯,你就做一份給她又怎樣,然後收個高價,她並不是欠你銀子還沒給嘛,正好把這債收回來。說到底,誰和銀子有仇?你現在又缺錢。”
一席話說得薑錦也有些意動。
王氏她固然是厭惡至極,但是王氏確實還欠著自己錢呢,最關鍵是自己也缺錢。
如今都農曆十月了,馬上就是十一月,臘月,過年,自己柳葉加上阿容三口人,吃穿用度要什麽沒什麽,哪裏都要花錢,錢也沒多少,王氏如果樂意出高價,她可是一點兒都不介意。
因此想了想,薑錦就顯得有些為難的答應了下來,“也不是不行,不過,這價錢,我說實話,我也是禦廚傳人呢,何況給薑氏做飯,便宜了可不行。”
“你準備收多少錢?”知空問道。
薑錦伸出一個手指晃了晃。
知空猜測道,“一月一兩?”
“知空你真愛說笑,都說了要收高價了,何況做飯的材料不是錢?”薑錦笑,“一頓飯一兩,兩菜一湯帶主食。若要額外加菜點菜,額外還要收錢的,比如今兒這包子,一錢銀子一個那是少不了的。”
知空瞅一眼薑錦,心道這姑娘不聲不響的,比我還狠呢,那等素菜豆腐能多少錢本錢,竟然也敢收這麽高價。
薑錦笑道,“別覺得貴,貴有貴的用心之處,別的不說材料還能淨整青菜豆腐不成?”
其實王氏倒是提醒了薑錦,缺錢了還有個來錢之處,她還可以賣菜譜啊。雖說前世自己開的是連鎖包子店,那也是連鎖飯店,固然不是特別上檔次的酒樓,菜譜還是有很多的,隨便拿出來就很有特色的。
反正餓不死,讓她給王氏做飯,不收個高價,心裏也不痛快嘛。
再說她這個價格也不算很高,一天三頓飯三兩銀子,一年才能把王氏欠自己的一千兩賺回來,這還是不去本的收入,連毛利都算不上。
“反正,就是做生意麽,價格談得攏當然好,談不攏就算了。”
知空看薑錦神色淡定不是說笑,想了想還點頭道,“還是錦娘你通透,我回頭跟王氏說下。”
惠寧師父有些擔憂的看了薑錦一眼,然而見薑錦眉眼帶著微笑,又有些不知道說什麽好了,歎了口氣,到底也不知道該說點什麽。
等這對師徒說完了,柳葉忍不住有點擔憂的道,“你開這麽高的價錢,王氏會答應嗎?”
薑錦聳了聳肩,“我可不知道,隨便他吧。”
一直坐在炕上沒說話的阿容卻突然開了口,“她會答應的。”
畢竟,別的不說,薑錦包包子的水平,絕對有禦廚的水平。而定南侯不好說,定南侯世子對自己母親多少還會有點愧意,一年一千兩銀子的事而已。
阿容猜的沒錯,王氏一開始對薑錦獅子大開口非常惱火,然而民以食為天,她總得吃飯。
手藝高超而且擅長素食的女廚師太少了,急切之下哪裏找得到?就是找到了,請人過來,一年的也少不了幾百兩銀子。王氏心裏也不覺得自己會在庵裏住一年,想來也就住一兩個月做做樣子,橫豎也沒多少錢。
在府裏找了幾個全灶她都不滿意後,也就接受了薑錦的價格,不過也提了一個要求,她覺得那包子甚好,早上不要炒菜,指名要麵點。
薑錦自然也沒什麽不同意的,王氏那邊便先交了十天的飯錢,三十兩。
掂量著三十兩白花花的銀子,薑錦的心情非常不錯,當下就去采購了一番,除了一些調味品幹貨,還買了些之前還缺少的生活必需品,又跟趙二商量了一下,看有沒有合適的田地買上兩畝的。
按照當下的糧食產量,一畝地佃給人租收的糧食也差不多夠一個女人吃的,不管怎麽說,都比買糧食劃算。
房子如今有的租住,薑錦倒不打算馬上買了,何況,還得顧念這王氏這個在泉水庵的主顧呢,高價賣給王氏東西,薑錦還是挺樂意的。
而且想到有朝一日,王氏知道是自己敲了她一筆,還不知道多鬱悶的時候,薑錦心裏也是多少有點暗爽。
王氏那邊,有了一天三頓美味安撫,倒是也安生了不少,雖然每天還是少不了打雞罵狗,但是至少不鬧騰的整個庵裏都不得安寧了。
不過薑錦也因此更忙了起來,畢竟她並不準備放棄學點醫術,畢竟機會難得,也不好辜負了孫老大夫的好意。
這樣的話,她早上一早起來就做飯,雖然有柳葉打下手,但是柳葉的廚藝實在是尋常,主要還是薑錦動手,做好了讓柳葉送去。等到中午就更麻煩了,薑錦在城裏,都是柳葉來取了食盒,再花五個錢坐馬車送去泉水庵,晚上倒是空閑點,但是忙完了也挺晚了。
幾乎白天裏,就隻有阿容在家裏看家。
蕭顏每次見薑錦辛苦一天回來還記得給自己帶本書或者問候一下,就有心露點身份幫忙,然而理智卻告訴他忍耐。所以他倒是顯得乖巧了不少,柳葉讓他幫忙洗菜的時候,還是硬著頭皮去了,吃飯的時候,有時候沒刻意就給薑錦夾了菜。
惹得薑錦更心疼他了,在她看來,阿容有點當年她自己的影子,因此分外寬容,然而阿容乖巧體貼,卻是意外之喜了。
這一日晚飯,阿容又給薑錦夾了塊排骨,夾完了又覺得自己多事,隻好道,“姐姐,你多吃點,這幾天都瘦了。”
這幾日連軸忙下來,雖然最近吃的好了些,薑錦還是瘦了點,下巴尖尖的,眼睛大大的,不過因為營養跟上了,皮膚倒是沒有那種病態的發黃了,看著人倒是水靈了點。
不過薑錦一身青黑布衣,還是男裝,實在是稱不上美貌,要是好好打扮下,說不準還能看點。
蕭顏一不小心出神了,而薑錦沒注意到他眼中複雜的情緒,倒是很高興的把排骨吃了,吃完了道,“等這陣子過去,我找個私塾給你上下,這年頭,讀書才是硬道理。可惜我不是男子,不能考科舉。”
蕭顏沒想到她會說這樣的話,不由有些詫異,兩人畢竟不是親姐弟,不過萍水相逢,薑錦就不怕自己照顧出個白眼狼嗎?
薑錦以為他心有顧慮,卻輕笑了下道,“不用擔心錢的問題,生活總是會越來越好,你要是有本事讀書很厲害,就一直去讀吧,萬一真考中了個秀才,那多好啊。”
秀才就是書香門第啊?蕭顏其實有點兒想吐槽,然而最終還是咽下了這話,隻點了點頭道,“好。”
還沒誰,單純的隻是期望他好一點。
身份,外貌,金錢,地位,總有點圖的,她這樣什麽都不圖的傻子,怪不得會被定南侯府欺負的那麽厲害。
這段時間,他也從柳葉口中套出了當初薑錦下堂的經過了。其實薑錦已經和定南侯世子談好了,如果那個傻女人重情義,非要救下柳葉,大約也不會淪落的這麽淒涼的境地。
蕭顏沒注意到的是,他的心已經開始偏了。
薑錦卻是早早地休息了,錢不好賺啊,想要賺錢還得早起!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混上睡覺睡到自然醒,數錢數到手抽筋的地步。
半夜裏,蕭顏猶豫了半天,還是翻出窗外,到了約定的地方給親信留了個信,讓人額外細查定南侯府。他這幾天沒有露麵,但是還是聯係上了親信,做了許多安排,而且白天夜晚打坐調息,似乎有突破瓶頸的跡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