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0.番外·輪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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薑錦心裏也明白, 眼下這情況, 不論如何, 也隻能吃了這個暗虧了。
隻是想到柳葉,她方又硬氣起來, “別的我可以暫時不管, 柳葉的身契呢?”
“什麽身契?哦, 你是說你那個醜丫環啊。”
王氏哪裏把柳葉這麽個丫環記在心裏,早就把這事給忘了。然而薑錦心裏明白,柳葉這情況,在府裏肯定活不下去,就算是什麽都不要, 她也要把柳葉的身契要回來。
王氏卻覺得捏著薑錦的把柄了, 不過, 這也的確是薑錦的軟肋。
“身契我能給你,但是——”
“但是什麽?”薑錦深吸一口氣, 王氏的無恥, 或者說定南侯府的無恥還是超過了他的想象。
“拿著你陪嫁的那兩身衣服,立刻馬上給我滾!”
薑錦抿了抿唇, 正要答應, 後麵突然傳來柳葉的聲音。
“我已經是個廢人了, 阿錦, 你別管我了!”
聽著她聲音虛弱, 薑錦不知道怎麽的, 突然鼻頭一酸, 眼淚一下湧出來。
然而在王氏麵前,薑錦並不想示弱,到底還強行按著崩潰的衝動,轉頭對柳葉道。
“何必說這樣的喪氣話,不過是些皮外傷而已,出府後找個大夫,很快就好了。”
說完了,薑錦深深的看了一眼王氏。
“我答應你,身契拿來!”
王氏被她恍如寒芒的眼睛一看,不知道怎麽就退了一小步。不過她也很快反應過來,現在她身邊奴仆環繞,還怕薑氏做什麽?
不過她也想到了昨晚兒的那一出,丟了好大的臉,受了那麽大的驚嚇,到底有些心虛。
“自有人送來,你急什麽?”
不過片刻,果然有人拿了柳葉的身契過來,還刻意羞辱的扔在地上。
王氏還嘲笑,“就在地上,你撿啊。”
薑錦深吸了一口氣,看了看在場的所有人,心中恨意滋生,可還是慢慢撿起來。
從來十年河東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窮!
她就不信,定南侯府就一直能笑道最後!
郭子儀當年七子八婿,位極人臣,又如何?牆還沒塌,家就敗了!
定南侯府還不如郭子儀呢!何況,就算是她是女子,在封建社會男權時代,也不代表她什麽都做不了!
見薑錦低頭彎腰,柳葉嗚嗚的哭了起來,卻又不敢大聲,十分淒涼。
而同樣見薑錦彎腰低頭,王氏這口氣終於順了,拋卻了形象,哈哈大笑起來。
薑錦撿起身契,扶著柳葉,深深地看了一眼王氏,到底還是沒有再說什麽。
王氏笑的太早,這才到哪裏?
薑錦也有所耳聞如今朝上局勢,奪嫡從龍之功,本來就是一不小心就萬劫不複,她不會放過這個機會的。
是,她現在低微如塵埃,可是隻要有心,十年,二十年,總有一日,她會做到的!
薑錦心中沉默,一句話沒說。
柳葉卻傷心極了,伏在她肩頭,眼淚瞬間沾濕了薑錦的衣服。
“如果,如果不是因為我……”
薑錦卻笑著拍了拍她,“不要這麽想,說到底還是因為王氏。”
“好了,不說這些了,我扶你走,接下來就是新生活了,應該高興才是。”
至少不用強迫吃素了,不過薑錦還是有些惋惜自己和薑錦娘抄的那些經文,四年時間,她抄了差不多一屋子經書,便宜定南侯府了!
不過王氏也沒閑著,她本來想暢快的笑一笑的,然而門上來稟報說,大皇子,二皇子,七皇子一起來了。即使侯府也是顯貴,這些皇子龍孫還是要小心伺候著的,定南侯父子又不在,王氏也隻能硬著頭皮頂上了。
此時薑錦都到了定南侯府門口了,想也知道,走的肯定不是正門。薑錦一麵扶著柳葉,一麵還要挎著包裹,多少有些困難,跨過門檻的時候一個踉蹌,差點摔了一跤。
侯府的門子還在那裏冷嘲熱諷,哈哈大笑。
薑錦雖然心智堅韌,此時也有些忍不住脾氣了,要不是帶著柳葉,真恨不得回頭就放把大火把這定南侯府燒個幹淨。
而幾乎是同時,侯府正門前,一行人正在下馬,看他們神駿的寶馬,華麗的馬車,也知道這些人出身不凡,也不知道哪家的王孫公子來侯府拜訪。
薑錦不是很關心這些,她現在自顧不暇,也沒心思看西洋景。
然而對麵似乎有人察覺了薑錦的境況,很快就有個侍衛過來,問薑錦道。
“我家主人看姑娘有些麻煩,要不要搭把手?”
薑錦雖然硬氣,然而此時的情況,也讓她很難拒絕好心人的幫助。何況柳葉的情況也不好,還需要找個大夫看看,因此猶豫了一下,她還是謝過了對方。
“還請這位大哥幫我叫個軟轎或者馬車,我想送柳葉去找個大夫。”
那侍衛雖然長得凶了點,壯了點,人倒是心挺好,看薑錦艱難,猶豫了一下道,“我去跟我家主人說一聲,親自送你過去吧。”
薑錦點頭,她在侯府逞了很多強,此時已經是強弩之末,也是精疲力盡了。
好在侍衛大哥請示了一下,很快就回來了,送了薑錦和柳葉去了附近的一家醫館。
下了馬車,薑錦誠懇的朝侍衛大哥表達了謝意。
“真的很感謝您了,對了,你家主人是誰,日後我好登門去道謝。”
“沒事,我也是舉手之勞。登門致謝就算了,我家主人是七皇子,如今還住在宮裏呢。”侍衛憨厚的笑了笑。
薑錦了解的點頭,“我明白,那還請大哥幫我向七殿下道謝,隻恨我身無長物,無以為報。”
有那麽一瞬間,薑錦是考慮過,要不要搭一下七皇子的船,然而想想對方畢竟隻是偶然好心,到底還是按下了心思。
侍衛不知道薑錦這會兒心思已經轉了幾轉了,隻管笑道,“殿下隻是好心人,姑娘好好過活就是了。”
“話是這麽說,我也不能做那忘恩負義之人。對了,大哥你怎麽稱呼,登門致謝應該還是可以的吧。”
薑錦其實已經很累了,她其實相當於兩天兩夜沒怎麽睡了,又鬧了這麽多事,今天也沒吃飯,不過勉強笑著,眼前已經有點發黑了。
侍衛笑道,“我姓蔣,行二,都稱呼我一聲蔣二郎,你也可以這麽叫我。”
“這可真巧,我姓薑,雖然不是同姓,卻是同音。”薑錦聲音也有些微弱了,“真的很感謝二哥——”
一語未了,她眼前突然徹底一黑,話也說不上來,整個人往後倒去。
蔣侍衛本來還想說笑兩句,眼見著她倒了下去,忙伸手扶住了她,一麵掐人中,一麵叫大夫快過來。
其實薑錦也沒什麽大事,隻是因為過度疲勞,而且低血糖了。不過看著挺嚇人,柳葉本來就覺得愧對薑錦,此時又被嚇的大哭。
蔣二見這樣情況,也隻好送佛送到西,好人做到底,安慰了一下柳葉。
不過柳葉心思單純,不似薑錦心智成熟,倒讓他套出不少話來。蔣二本來就是他主子派來了解情況的,如今可算是完成任務了。
柳葉又是這幾日侯府發生事情的直接見證人,知道的再清楚不過,對著蔣七把這幾日的事情倒了個幹淨。
蔣二聽了後,也挺憤慨的。沒想到定南侯府從上到下,都這麽不要臉。
何況定南侯府這真是糊塗了,其實這事也挺好解決的,薑錦也不是不講理的人,或是收個義女,或者與薑錦些厚贈,日後誰說起來,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如今這樣子,縱使寫了和離書,官府管不著,傳出去了也不好聽。
因此,他猶豫一下,就給這對主仆支招,對柳葉道,“你們今兒就該跪在定南府門口的,說被侯府逼著寫了和離書,實際上該給的銀子不給,不給你們活路。”
柳葉歎道,“我倒是沒什麽,但是姑娘肯定不同意。姑娘性情堅毅,之前就說過,我這雙膝蓋,跪天地神佛父母,絕不跪這等無恥之人。”
蔣二想了想,笑道,“你去跪也沒什麽啊,反正也沒誰說一定要薑姑娘本人去啊。薑姑娘病著,你這個被打的貼身丫環出麵,豈不是更有說服力”
柳葉有些遲疑,到底還是被說動了。主要她心裏總是有愧,覺得如果不是自己,薑錦就算是和離出府也不會怎麽狼狽,那一千兩銀子也不會打了水漂。
“不過這事,我就不能出麵了,畢竟我上麵還有我家主人呢。”蔣二歎道,從袖中掏出十兩銀子與了柳葉,“這錢你收著,雖然不多,想來也能派上用場。”
柳葉猶豫了一下,雖然拿不定主意是不是去侯府鬧,還是收了這錢。她也知道她和薑錦的身家,如果不是之前她和薑錦在衣服裏縫了點散碎銀子,看大夫的錢都支付不起。
辦完了事,蔣二走的很痛快,他主子還在等著看熱鬧呢。
然而他的回來,卻把五皇子的風頭給蓋了下去。
要知道秋日賞花會上,五皇子玉容墨發,紅衣拈花的姿容被當世畫聖李承道入畫,都說他是京城第一美男子,因此風頭正勁,備受京城群眾追捧。
如今倒好,京城裏市井裏,倒是有一半提起的定南侯府的陸世子讚不絕口的,而五皇子也就成了隻有外貌的草包了。
五皇子簫容本就厭惡陸齊林,如今更厭惡他了,這路上遇見了陸齊林,自然要說幾句酸話。
不過簫容的段數不高,陸齊林也非吳下阿蒙,雖然身份有差,應對的也挺輕鬆。
讓陸齊林頭疼的是長寧郡主。
長寧郡主也不知道從哪裏聽來了風聲,聽說了薑氏的事,哭著過來求證。
這一下讓陸齊林頭疼了。
長寧郡主哪裏都還好,隻這性子,被秦王保護的太好了,柔弱嬌慣,陸齊林費了好大功夫才把她哄好。
本來如果沒有五皇子簫容煽風點火還好點,偏偏長寧耳根子軟,陸齊林說的話她信,簫容的話她也聽個四五分。
如果不是同行的七皇子蕭顏幫忙解圍,別說天黑前陸齊林根本不能脫身。
說不準第二天他這個定南侯世子的緋聞又要上京城的八卦頭條!
不過這麽一鬧,陸齊林回到侯府的時候,也快到用晚膳的時間了。
他身邊伺候的小廝墨陽便問道,“世子爺,咱們還去素香院麽,這個點兒了,要不先回去用飯?”
陸齊林橫了墨陽一眼,怒道,“氣都快氣飽了,還吃飯!”
“小的糊塗!”
墨陽狀似在扇自己巴掌,實際上並沒用力氣。
陸齊林沒察覺自己小廝玩的小把戲,而是在那裏繼續狂噴自己的怒氣。
“簫容簡直是條瘋狗,見人就汪汪汪的吠個不停!汪汪汪就罷了,還去攛掇長寧來找我麻煩!簡直是賤人雜種!什麽京城第一美男子,我看也沒比他旁邊的蕭顏好看多少!”
除開陸齊林的偏見,這話其實也沒誇張。
簫容和蕭顏的生母都是當年從各地采選上來的絕色,在梨園坊裏精心訓練過了,送到皇上麵前。
一個是歌姬,一個是舞姬,都是堪稱絕色,不過是歌姬運氣好,活的長,混成了寵妃,舞姬失了寵,被人誣陷,見罪於皇帝,早早死了。
因此要單論起姿容,五皇子還真未必穩壓七皇子一頭,畢竟五皇子自是俊美無儔,紅衣黑發,拈花一笑時候美的動人心魄。
七皇子卻也清朗如月,玉樹芝蘭,氣度清華,一襲白衣勝雪,行走時候恍如瓊池月宮的仙人。
不過這七皇子命不好,皇帝不喜歡他,生母又低微早逝,還命硬連克死了三個未婚妻,因此並沒人愛提起他。
所幸這七皇子為人也十分低調,又四處與人為善,大部分人倒也不討厭他。
起碼陸齊林不討厭他,噴完了五皇子,又想起另一事來。
“後日裏擺宴,不要忘了送張請帖給七皇子。”
想起宴會,陸齊林就想起薑錦來。
“不吃飯了,先去素香院。”陸齊林招呼了一下小廝,抬腳往素香院走去。
不管怎麽著,都要在正式擺宴前把素香院的那個麻煩給解決了。
家宴上發生那樣的事還能遮掩,要是大宴上,薑氏被幾個庶弟當槍使出現,他就算是捏著鼻子也不得不認了這個妻子。
少了一門姻親臂助不說,他也會從被全城追捧的功臣,變成全城的笑柄。
而且陸齊林下月過了生日,就有二十三了,還未娶妻。便是男子,他這婚事拖得也太久了,長寧那裏,不管是出於聯姻秦王,還是為了名聲,都要盡快上門娶親了。
陸齊林思考起正事,神情又恢複了冰冷,他厭惡五皇子和五皇子厭惡他是一樣的,完全是童年積怨。
但如果他真是個傻子,就不可能從活著南疆回來。
素香院裏,薑錦和柳葉正在準備做飯。
定南侯夫人王氏厭惡薑錦,強迫薑錦吃素。開頭廚房還送些素菜,時間久了,大廚房的管事嫌棄麻煩,便借口大廚房做飯油葷太多,鍋灶不幹淨,稟了王氏讓薑錦自理。
王氏索性就叫人在素香院裏弄了個小爐子,又初一十五送些米麵過來,讓薑錦這個名義上的世子夫人自做自吃。
所以素日裏,薑錦的一日三餐都是自己動手。後來柳葉來了,她是個勤快姑娘,一方麵覺得自己是丫環,另一方麵,便都接了過去。
本來柳葉心裏煩,想煮個粥,薑錦卻心情好的想吃蔥油餅——她在素香院的玉蘭樹下種了好多蔥。
因此陸齊林走進來的時候,柳葉在揉麵,薑錦在切蔥。
陸齊林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如果他沒記錯的話,他娘應該是給他結陰親娶了個媳婦啊,這,好像不是找了個廚娘?
薑錦倒是一臉淡然,見陸齊林來了雖然有些吃驚,卻直起腰,看著他,笑了笑道。
“世子?您怎麽來了?”
陸齊林本來有點出神,然而看著薑錦發黃幹枯的頭發,小小的臉兒,瘦小的身板兒,一下子就拉回現實了。
他娘也真是,結陰親也不找個長得好看點的。
不過,不管怎麽說,自己都還是比較厚道的人。
至少,陸齊林覺得自己是很厚道的男人。
看著薑錦過的這樣辛苦,世子大人本來還有些猶豫的,下定了決心。給薑氏一個妾室之位又如何,不過是個擺設!
就是長寧那裏,要費點心思哄她了。
打定了主意,陸齊林對薑錦這個未來妾室多了幾分寬容,淡淡的道。
“我沒什麽急事,你先梳洗一下再說話。”
世子大人所熟悉的都是衣飾華美,妝容精致,舉止優雅輕慢的貴族女子,薑錦這樣的,恩,他覺得還是先梳洗一下,對自己才會顯得比較禮貌。
然而對於薑錦來說,他這個傲慢的樣子可真是礙眼,自己又沒想著真嫁給他,那日也說得清楚了,做出一副大爺樣子給誰看?
因此,薑錦隻洗了下手,然後就坐下來,冷淡的道。
“也沒什麽好梳洗的,就這樣罷。”
陸齊林心道,昨兒晚上逼著她自請下堂,想來還是有些過分的,薑氏有些情緒也正常,因此他便額外寬容了點。
“我這次過來,還是想談談上次,沒說完的話題。”
“好。”
薑錦一邊聽著,一麵給自己倒了一杯茶,剛剛洗蔥切蔥,忙了半日沒喝茶,有點口幹。
薑錦的淡定,陸齊林是有些詫異的,不過他想了想,平靜也好,隻怕自己提出建議,她也不會太反對。
“你的出身,畢竟太低了。”
“是啊。”薑錦一邊點頭,一邊喝茶。
“相貌麽,也不好看。”
陸齊林覺得有那麽點不對,也不知道哪裏不對,於是還是繼續說了下去。
“所以,正妻的位子,我是不可能給你的。不過考慮到,你也算是為我吃齋念佛三年,府裏也不是容不下你。”
“呃,這是什麽意思?”薑錦突然有點不妙的預感。
“我的妾室,也不辱沒你了吧。”
陸齊林信心滿滿,他出身高貴,自己是侯府世子,祖母是長公主,表哥是皇子,相貌英俊,還立有大功,薑錦這樣的黃毛丫頭,給自己當妾,也是燒了高香了。
然而,下一刻鍾,他信心滿滿的英俊麵孔便被噴了一臉茶水。
薑錦被他這一句話給嗆著了,一口茶全噴出來,半響才出了聲。
“哥們,你是認真的嗎?”
陸齊林再傻,也知道噴了自己一臉茶水的薑錦,對自己的寬宏大量是個什麽態度。
也正因為此,陸齊林心裏非常惱火!
給自己當妾,哪裏屈就她了?一個醜丫頭,出身還那麽低微!
自己可是為了他,說了長寧幾句,又哄了她半天,竟然這麽給臉不要臉!
“真是不識抬舉!”
陸齊林用袖子擦了擦臉上的茶水,狠狠的瞪了一眼薑錦,就要起身。
薑錦一看他這眼神,就知道不好,陸齊林這是記恨上自己了!可是剛剛,她還真不是故意的!
“世子請留步。”
薑錦猶豫了一下,還是開了口,挽留了一下陸齊林。
她不能真的得罪陸齊林,不然她怕自己命都保不住。
“你還有什麽好說的?”
如果說剛剛的陸齊林,還有些大男人的洋洋自得,現在的他臉色就陰沉極了。
畢竟,薑錦的反應也太打他的臉了。
想到這裏,陸齊林冷笑了兩聲,“後悔了?爺我也後悔了,就憑你這張臉,跟我當妾也不配!”
孫老太太無奈的一攤手,“他哪裏坐得住,後巷王家媳婦生產難產了,人一來喊,他就有顛顛兒的去了,倒忘了王家指著他鼻子罵的時候了。倒是你,柳葉後麵背的這個小孩子,是怎麽回事?”
這說的就是薑錦撿到的那個小孩了。
“正好碰上了,看著還有口氣,就給救回來了。”
薑錦先討了點急救的丸藥給那孩子吃了,然後方才跟孫老太太說了事情經過,又問她那後巷王家在哪。
如果王家的情況不緊急,她準備去找孫老大夫看看,那孩子的情況,到底也不太妙,別昏迷著成了個植物人了。
孫老太太說了地址,本想勸她兩句,不要太好心,結果話還沒說出口,薑錦就跟一陣風一樣的跑走了。
看的她哭笑不得,“我可算是知道老頭子為什麽會收她為徒了,可真是一樣的人。”
剛剛,王家的說他媳婦難產來找孫老大夫,孫老大夫也是背起醫箱就走了。那王家的,當年還因為瑣碎小事找過孫家的麻煩呢。
然而,誰也想不到,現在王家人也正在找孫老大夫的麻煩。
從來醫生救生不救死,孫老大夫醫術雖然高超,也沒到神醫的地步,何況就算是神醫,那也沒有把死人從閻王手裏拉回的本事呀。
孫老大夫雖然一路小跑,盡快的趕過去了,可等他到了的時候,產婦已經大出血死了。
這可真是沒辦法的事情,雖然惋惜一條年輕生命的逝去,而且還是母子兩條命,孫老大夫隻能委婉的。
可那王家不講理啊,尤其王家大郎,非說是孫老大夫來的晚了不成,拎著孫老大夫的領子就飽以老拳。
孫老大夫已經五十上的人了,胳膊上還新近受了傷,哪裏是他的對手,很是結結實實的挨了幾下。
薑錦跑過王家的時候,正好撞見這一幕。她雖然不知道到底是什麽原因,但是孫老大夫的醫德醫術,那真是沒得說,當時就氣的上去扯開王大郎。
“你做什麽!”
把人分開了,這一抬頭,才瞧見是之前見過的三白眼,也就是王家鋪子的少東家。
此時王大郎三白眼也不白了,兩眼通紅,指著孫老大夫喝罵道,“要不是他走的慢,我婆娘怎麽會死,我的兒子也不會死!打他怎麽了?沒打死他就挺好了。”
薑錦心道,這台詞可真有點耳熟,上午打小乞丐也這麽威風呢!
她覺得自己心也壞了,雖然同情倒黴的產婦胎兒,可是對這三白眼王大郎,她還真就厭惡遠多於同情。
孫老大夫不知道薑錦心裏所想,咳嗽了兩下,擦了擦嘴角的血,對薑錦道,“我到的時候,人已經沒了,大出血沒得,太快。”
薑錦一聽這話,還有什麽不明白的,感情趕上醫鬧了!
也是,以這王大郎的品行,平白無故還要逮著個小乞丐揍一頓,何況孫老爺子這上來的出氣筒。
要照著薑錦的脾氣,大約是要指著王家大郎罵一頓的,隻是這人本來也已經沒了老婆,孫老大夫又拉著她衣袖,讓她回去。
薑錦其實知道,自己不該再多說什麽的,可是還是氣不過,隻道,“老爺子心善,我們可沒那麽醫者仁心,以後,你們王家生老病死之事,可別找孫老爺子了!”
“你說不來就不來?”三白眼王大郎的怒火朝著薑錦噴泄了,“你是管閑事管上癮了吧?”
不想孫老爺子也有些心涼,皺著眉頭對王大郎道,“貴府我是不敢踏入了,再來一次,我怕我這老頭被人打死。”
那王家老爺子,之前還隻是袖手看著,薑錦這話一出,忙上來打圓場,“這不是氣急了嗎?”
“那也不是牽連無辜人的借口!師父欠你們王家嗎?辛辛苦苦過來看診,還得挨頓打?”薑錦看一眼那中年男人,別當她沒看見三白眼揍孫老爺子的時候,那中年男人眼中的幸災樂禍。
“早幹什麽去了?”
如果說王大郎還因為喪妻失子,可以稍微讓人同情點,這個男人,自己兒媳婦沒了都還能幸災樂禍大夫被打,可以說極惡了。
薑錦也不想和這一家廢話,先問了孫老大夫安好,若是不好,少不得去找人說說理了,見孫老大夫說沒事,方才扶著他,背上醫箱離開。
出了大門,薑錦猶自氣的要命,這樣的白眼狼,實在是太可惡了。
孫老大夫見她臉都氣的紅了,也安撫她道,“你別生氣了,也就幾拳頭而已,我還受得住,這種事,其實也不常見。那王家從上到下都不是什麽後厚道人,隻是我想著,到底是兩條性命,母子無辜,隻是沒想到我還沒到,人就沒了。”
薑錦這口氣才漸漸平了,歎道,“這家為人真是可厭,我要是有了錢,定要在他家對麵開個鋪子,不怕搶不走生意。”
孫老爺子也沒那麽迂腐,隻笑道,“那也得先有錢,再有閑,你可別忘了,你還得學醫呢。對了,你急急忙忙的找我,有什麽要緊事情嗎?”
薑錦這才想起找孫老大夫也是有急事的,忙把事情說了一遍,當然,省略了心肺複蘇的過程,畢竟那個薑錦解釋不了。當時她就叮囑過柳葉不要亂說了,柳葉倒是答應了,不過卻是出於薑錦名節的考慮……而且她也怕薑錦這是什麽秘術,傳出去不好。
孫老大夫確實醫德崇高,剛剛經曆了一回醫鬧,這一聽人還昏迷著,也急了起來。不過好在後巷離孫家醫館也並不遠,快點走半刻鍾就到了。
一進門,孫老大夫就嚷嚷起來,“人呢?什麽情況了?”
人呢,已經醒了,一臉懵逼中。
蕭顏之前睜開過一次眼睛,但是他體內真氣混亂,很快又暈了過去,如果不是薑錦實施心肺複蘇,也算是誤打誤撞的幫他理順體內真氣,他說不準真會走火入魔而死,最少經脈斷裂,再不能練功。
這一次,他是切切實實的醒過來了,然而情況讓他這個不知道經過多少生死波折運籌帷幄的皇子,也蒙圈了。
孫老太太一口一個這孩子,柳葉嘴上說的是小弟弟。
可那醜丫頭看著也就是十五六,自己可比她大好幾歲呢。
然後,一低頭,饒是他這樣的心機深沉之輩,也驚得差點跳起來。
他的手,他的手雖然依舊修長潔白,卻顯而易見的是個小孩的手。
有那麽一瞬間,蕭顏的大腦全是懵逼的亂碼。
他挺想衝出去找個鏡子看看自己的臉,自己總不會死了,又在另一個人身上借屍還魂了吧?
然而他的理智還是在的,而且多少年的宮廷生活,不會偽裝的人,早就死了。
因此他裝出一副癡傻的樣子,柳葉看他呆呆的,十分可惜,“這孩子生的這樣好,不會傻了吧?”
孫老太太見識的多些,又是當過禦醫夫人的,卻另有猜測,“說不準,這孩子是大戶人家的,因為先天不足,一直被遮掩著養的,你沒見過那內宅的爭鬥,說不準波及到這孩子了。”
孫老太太在看到蕭顏如玉美貌的時候已經腦補了一出大戲,現在蕭顏看著呆呆的,就被腦補成了一出宅鬥大戲了。
柳葉卻覺得肯定是受傷的原因,畢竟之前人都沒氣了,全是自家姑娘救過來的。
兩人正爭辯呢,孫老大夫和薑錦進來了。
孫老大夫先呆住了:我看著這孩子有點眼熟啊。
但是從泉水村到城裏路程不近,也不能賴床太久,薑錦閉上眼睛又感受了一下溫暖的被窩,方才起來。
因為阿容的存在,薑錦和柳葉睡在內間的大炕上,她一動身,柳葉就驚醒了,要起來做飯。
薑錦本來隻說熱點剩飯吃就是了,柳葉卻覺得過意不去,哪有姑娘起來了,她這個當丫鬟的還睡著的呢?因此執意要起來。
薑錦拗不過她,便和柳葉一道起來梳洗,走到外間看見阿容睡在床上,被子也沒蓋好,不由輕聲笑道。
“這孩子也不怕著涼。”
一邊說,一邊彎腰給他蓋好被子。
柳葉見薑錦這麽關心這孩子,還有點吃醋,酸溜溜的道,“自從阿容來了,姑娘就不關心我了。”
“誰說的,昨天我還不是記得給你帶糖葫蘆了嘛。”薑錦笑眯眯的道,“再說,你怎麽好和阿容比,阿容長得多好看啊。”
柳葉:我覺得很受傷。
受傷的柳葉去做飯了,薑錦則是溫習了一下昨天背的湯頭歌,躺在炕上的蕭顏也輕輕鬆了口氣。
他天快亮前才回來,剛剛薑錦俯身給他蓋被,他還以為要露餡了呢。
沒想到那女人隻是給自己蓋了下被。
不得不說,這樣的感覺,還是稍微有點新奇的。他母妃在的時候,也整日抱怨因為生了自己沒了纖細的腰肢,不得寵愛了,何曾關心過他?
之後他身邊出現的形形□□的人,誰還沒點目的?薑氏這樣毫無所圖的還真沒有過。
哪怕她真是看上了自己的臉,也沒有像某些人一樣做更過分的事情。
單純的顏狗薑錦——小子你真是想多了,我又不是戀童癖。
蕭顏心情複雜,柳葉和薑錦的心情還是很輕鬆的。
是的,現在兩人挺窮的,早飯就是剩稀飯,連鹹菜都沒有,可好歹還有希望。
比起在定南侯府守著那個小小的四角天空,現在每一口空氣都是清新的。
日子總是人過的,薑錦勤勉有手藝,柳葉也勤快,這日子總會越來越好的。
等吃完了早飯,天也徹底亮了,薑錦便往城裏去,柳葉則在家裏收拾。剛剛安頓下來,可以說是百廢俱興,柳葉雖然不聰明,卻是過日子的一把好手,很快就忙活起來了。
薑錦走了大半個時辰到了孫老大夫處,也是累的夠嗆,如今進了農曆十月,她還能走出一頭汗,臉也紅撲撲的,看著倒是氣色不錯。
孫老爺子這兩日不看診,隻開著小藥店,便悉心指導她辨認藥材,又指給她那些是成藥,到時候在櫃上方便幫忙,抓藥以薑錦現在的水準,孫老爺子還是不許她碰的,免得抓錯了藥。
成藥分為兩種,一種已經製成膏藥和丸藥的,一種則是已經包好的一包包的藥材,多是治療消食傷寒常見方子,或者解酒定神的保健湯藥。
薑錦一一記下,一上午也就過去,中午自然是她做飯,孫老太太一早就叫人剁了肉餡,就等著薑錦來做小籠包呢。
薑錦自然沒什麽意見,又瞧見旁邊有剛下來的水蘿卜,還拌了個蘿卜絲,可惜沒有辣椒,她還是喜歡吃酸辣蘿卜絲。
孫老爺子吃的自然十分百分萬分的滿意,就衝這手藝,這徒弟就收對了啊。
用過午飯,老爺子要午休一會兒,薑錦便在櫃上看書,除了辨認藥材,孫老爺子的意思是先看幾本大約知道點基礎後就讓她先吃透傷寒論,這繁體字文言文看的別提多痛苦了。
偏孫老爺子卻讓她自己先理解,想要問他,至少得倒背如流。
偏薑錦對好多繁體字都認不清,這醫書一字錯了,說不準意思就不一樣,可糊塗不得。偏孫老爺子在午睡,也不好打擾,正在頭疼,卻有客人進來了。
她抬頭一看,熟人啊。
來的是衛三郎,就是有兩麵之緣的那位書生,薑錦對他印象不錯,起碼心地不錯。
衛三郎看見薑錦也很吃驚,“這不是孫家醫館嗎?薑姑娘怎麽在這裏?”
薑錦笑道,“這說來話長了,孫老爺子是我堂舅,我因無依無靠,投奔了過來,如今就在醫館幫忙。”
衛三郎這才看見她在看醫書,很是詫異,“你識字?這可真是很難得了。”
“小時候學過一些。”
衛三郎說起來這個,薑錦突然反應過來,衛三郎不是個很好的請教對象嘛,就問衛三郎傷寒論上幾個不認識的字。
那幾個確實都比較疑難,衛三郎給薑錦解說了一番,薑錦也和認識的簡體字對上號了。
見薑錦是真的識字,還能看書,一說就舉一反三,衛三郎卻很吃驚,這年頭,知識是很珍貴的東西,別說女子了,就是大男人,目不識丁的也不少。
薑錦不知道他心裏想什麽,合上書笑道,“對了,也不知道衛三哥想要抓什麽藥?我去把堂舅喊起來,老爺子午睡去了。”
“也不買什麽,我記得醫館裏有做的解酒的丸藥?我想買一瓶。”衛三郎笑道,“上次和朋友聚會,張三少喝醉了,給他吃了兩粒丸藥,他說甚好,請我再給他帶一瓶。”
“那我找給你就行了。”薑錦笑著去拿了那解酒藥,那藥可不便宜,一瓶一兩銀子呢。
衛三郎雖然不是什麽大富人家,但也不缺錢,何況還會給人帶的,爽快的付了錢,薑錦還額外叮囑了一句,解酒藥雖然好,還是不要貪杯。
聽了這貼心的話,衛三郎對她好感又增了不少,薑錦卻笑道,“本來就是麽,小酌怡情,大飲傷身。”
送走了衛三郎,薑錦繼續死磕傷寒論,她是個認真的性子,雖然對學醫的興趣未必有多大,但是開始做了,就一定要做到最好。
這一天也就這麽過去了,孫老大夫對薑錦很是照顧,太陽稍微有點偏西就催著薑錦回去。
“你早點回去吧,如今快到冬天,天短。”
“那我就回去了。”
薑錦也沒很客氣,古代的治安也沒那麽好,自己一個單身女子,還是注意點。
回去的路走的倒是比早上快點,到了泉水村,將將要天黑,柳葉已經做好飯等著她了。晚飯小米粥,蒸的饅頭,還有一碟子鹹菜,一碗蘿卜燉豆腐。
薑錦奇怪家裏怎麽有鹹菜,就問柳葉,“你去買鹹菜了?”
“哪裏是我買的,村裏人送的。”柳葉笑道,“總能應付一陣子了。”
這年頭村裏人還是比較淳樸的,薑錦頭一天讓柳葉各家送了雞蛋,倒有好幾家過來送了點東西,也有小媳婦過來幫忙的。
柳葉也挺高興的,這才知道薑錦為何這麽舍得了,她們孤身女子,連個遠親都沒有,可不就得靠近鄰了?這鄰裏關係處的好,對她們隻有好處沒壞處。
薑錦也轉頭看了下新鄰居們送過來的東西,沒有櫃子,都放在那邊的小箱子上。有送豆子雜糧鹹菜的,也有的送了兩個鴨蛋,一把蔥,豆腐青菜什麽的,更難得還有送幹木耳,幹蘑菇的,估計是後山上自己采的。
雖然東西不多,薑錦卻高興了起來,喜歡做飯的人嘛,看見好食材就手癢。
這年頭沒有人工養殖的蘑菇木耳,這都是純天然野生的,味道別提多好了,尤其香菇,聞著味道非常純正。
看著阿容看著飯有點懨懨的樣子,薑錦笑著摸了摸他的頭,“是不是不習慣啊。”
阿容沒說話,卻用一雙大眼睛看著薑錦。
事實上,他也有好多年沒吃過那麽糟糕的飯菜了。
薑錦覺得他可憐巴巴的樣子挺惹人憐愛的,笑了起來,“正好有蘑菇木耳,明兒我就露一手,包個青菜包給你們吃,柳葉等會兒吃過飯記得和麵發麵。”
柳葉有點小矛盾,一方麵薑錦做的包子,她抗拒不了,另一方麵,她覺得現在日子艱難,隻為了阿容就做好吃的,也未免太奢侈,也太溺愛那孩子了。
薑錦見她有些猶豫,想了下便猜到了柳葉的想法,便笑道,“不僅是為了阿容,還有惠寧師父處呢,我欠著惠寧師父人情,明天包了包子,不得往泉水庵走一趟,橫豎是素食,也沒什麽忌諱的。”
說要送惠寧師父,柳葉頓時就不反對了,講真,如果不是惠寧師父幫忙,他們都不知道現在住在哪裏呢。
吃完了飯,收拾了碗筷,柳葉便很積極的和麵,薑錦也把幹蘑菇幹木耳都用清水洗淨泡發。
蕭顏看的挺稀奇的,他吃過苦,但是畢竟是皇子,頂多自己打獵烤個雞烤個兔子,還真沒見過這做包子。薑錦抬頭見他在那裏站著看,還以為他挺感興趣呢,便喊他過來幫忙。
這女人還真敢,竟然使喚自己幹活!
蕭顏很鬱悶,沒想到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可是他還需要借這個地方暫時掩飾下身份,隻好忍了,做出一副可愛樣子幫忙和麵。
薑錦不知道他在想什麽,見他幫著和麵,鼻頭上卻蹭了一點白,十分可愛的樣子,忍不住笑起來。
蕭顏更鬱悶了。
你笑什麽啊?眼睛那麽亮?我就那麽好笑?
即使有那麽點小小的鬱悶,總體來說,這小小的房子裏,大家相處都挺愉快,氣氛還是很和睦的,連柳葉見薑錦笑的那麽開心,也覺得阿容在的話,自家姑娘心情總是很好,倒也挺不錯的。
山下泉水村裏十分安靜,山上泉水庵裏就很熱鬧了。
定南侯夫人王氏剛剛掀了桌子。
桌上盤子碗都被甩到地上,發出的清脆響聲卻掩蓋不住王氏的怒吼。
“這都是什麽玩意,那麽難吃,也敢送上來?!”
見王氏發脾氣,隨從王氏在庵裏住的丫環當即就跪下了。
但是講真,小姑娘也挺委屈的。
在庵裏清修總不能吃葷吧,可要把青菜做出肉味來,也太難為她了。
何況,就以王氏目前的心情,就是山珍海味擺在她麵前,也不能讓她滿意。
果然,王氏逮著小姑娘踢打了好幾下,才氣哼哼的止住了罵。
小丫環想哭又不敢,收拾了碎瓷片後方才敢出去低聲忍泣,也不敢大聲,生怕招惹了王氏,又罵她晦氣。
泉水庵的尼姑路過,也看著她可憐,遞了帕子過去,低聲勸慰了半天。小丫頭好容易止住了眼淚,屋裏又響起東西摔碎的聲音,把小丫頭嚇得哆嗦了一下。
原來是王氏把茶壺給摔了,摔完了,王氏又喊人收拾。
“人呢?死哪裏去了!”
小丫頭雖然戰戰兢兢的,可是還是硬著頭皮進去了,看的那尼姑一陣歎息。
這人啊,都被送到庵裏清修了,怎麽就不能稍微安靜點兒?這大晚上就這麽熱鬧,明天還不知道怎麽鬧騰呢。
定南侯夫人王氏可不覺得她是在鬧騰,在她看來,她是受了大委屈了!明明都那薑氏不知足鬧騰,還得委屈她背黑鍋收拾爛攤子。
在丈夫和兒子的勸說下,勉勉強強的來到庵裏,還讓她吃那等豬狗不如的東西,簡直是要了她的命了。
越想,王氏就越委屈,先把視線範圍內能砸碎的東西都給砸碎了,又哭了半夜,把早已經休息的惠寧師父都給驚動了。
就衝著王氏對薑錦做的那些事,惠寧師父其實十分厭惡王氏,但是定南侯府她開罪不起,當主持的不能不為了庵裏其他人考慮,因此在定南侯給泉水庵添了一千兩香油錢後,惠寧師父還是接了王氏這個燙手山芋。
然而她也沒想到王氏那麽能鬧騰,照著這個鬧騰下去,王氏別說在庵裏呆一年,一月都難。安撫好了王氏,天也蒙蒙亮了,惠寧師父想了想,還是得去定南侯府一趟。
頂好定南侯能把王氏送到他們府上別院去,就算不送去,她也盡到通知的義務了,免得到時候王氏鬧出事來,定南侯府怪上她們泉水庵。
她走的早,正好錯過了薑錦送來的包子。因為是指名送給她的,別的尼姑也不好擅動,便放到廚房裏了。
王氏鬧了大半夜,這一日起的就晚了,泉水庵裏都是出家人,早上起的早,早膳早就用過了,都是溫涼不熱的。而且出家人以惜福為要,早飯也不過是粗糧粥,混了粗糧的饅頭,沒什麽油水的鹹菜。
王氏哪裏吃得慣這個,吃了兩口就吐了,把碗筷一摔,就讓丫環去找管廚房的尼姑交涉。
昨天那個小丫頭被王氏打了,今兒伺候的這個就頗合王氏的脾氣了,十分的霸道,指著那管事的尼姑道。
“這就是你們待客的態度?還不去重新做了新的來!若是不好吃,就等著吃不了兜著走吧!”
那尼姑頗為生氣,且不說庵裏都是清淡飲食,她一貫水平就那樣,全庵裏都能吃,王氏主仆就吃不得了?就說這語氣,可別忘了,這是在誰的地盤上。
因此她也來了脾氣,索性不管了,指著廚房道,“有本事你們自己做去吧,別挑三揀四了。”
“你!”
“別你呀我的,我怎麽聽說,你們定南侯前任世子夫人守了四年也是吃齋念佛,自做飯自己吃?侯夫人不說,你個當丫鬟的,就不能做飯了?”
說完那大尼姑甩甩袖子就走了,也不理會那丫環叫喚。
那丫頭跟著王氏也有幾年了,侯夫人身邊的大丫頭,那可是體麵地很,別說自己做飯了,往大廚房點菜也是經常,還是進府前在家做過飯,那點水平早就忘了。
但是要這麽空著手回去,隻怕夫人又要招呼巴掌了,她可不像昨兒那丫頭那麽傻。她想了想,眼珠子一轉,她就不信廚房就一點什麽都不剩了,到時候熱點飯,先把王氏糊弄過去再說。
她進了廚房一看,就瞅見台子上擺著個新竹籃子,蓋著白布也不知道是什麽。她就走近了,掀開一看,頓時來氣了。
這些尼姑好生無恥,明明就有熱包子,倒糊弄她說隻有剩稀飯饅頭鹹菜,定南侯府又少了香油錢,竟然還吃起了小灶!
瞧著那包子包的小巧可愛,白白的,每個也就雞蛋大小,看著就十分精致,肯定能把王氏給打發了。
不過,這一籃子包子怎麽也有十幾個,王氏也吃不了,自己幹脆先吃點吧。反正也沒人瞧著,這丫頭就先拿了一個,一口咬了下去。
然後,她的表情就變了。
作為定南侯夫人王氏身邊最有臉麵的大丫環之一,不說山珍海味,點心麵點,她可真是吃過不少,可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前兩天沒怎麽吃飯的原因,這青菜菌菇包子竟是她吃過最好吃的麵食了。
可是看看,也是挺尋常的包子啊,裏麵也就放了青菜,蘑菇,還放了一點剁碎的木耳,就是吃著特別的順口。
這丫頭忍不住又拿了一個。
然後她又拿了一個……
反正,最後端到王氏麵前的包子就隻有五個了。
王氏對這個包子也是十分的滿意。她是湘地豪族出身,口味重,嫁到定南侯府後,定南侯府是武勳世家,口味也是偏著大魚大肉。要照著王氏平日的口味,這素淡的不行的青菜包子可不是她喜歡吃的。
可也不知道是餓了,還是這包子確實對味兒,王氏一氣兒吃了五個包子,還覺得有些不足夠。不過人吃飽了,情緒總是會比較平和一點,她也是鬧騰累了,吃飽了就睡了。
惠寧師父從定南侯府回來聽說王氏隻在早上鬧騰了一回,先鬆了口氣,“阿彌陀佛,好歹是安靜下來了。”
她的徒弟知空端了杯茶過來,問道,“定南侯府怎麽說?”
提到這個,惠寧師父歎了口氣,“我都不知道是不是該同情她好了,當真是可恨之人必有可憐之處。”
被自己的丈夫和兒子推出來頂鍋,這王氏平日跋扈,最後又能怎樣?
知空卻道,“我看著她也不值得同情,昨兒還有精神打罵小丫頭呢。”
她就是昨天安慰王氏丫環的那個尼姑,也聽見了王氏是何等的跋扈霸道。
“不說這個了,一大早就到處跑,餓壞了,你看看廚下有什麽東西吃,拿些來我墊墊。”
知空聽到這話,才想起來早上薑氏送了一籠包子來,忙笑道,“我差點忘了,您去了城裏後,薑錦娘的丫環送了一小籃子包子,說是他們姑娘自己包的,送給您吃的,我去拿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