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二章:是誰劫了杏花媳婦和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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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一手握著馬鞭,一手護在腹部,咬著唇,額頭有薄汗滲出,良久思索後,她道:“放了他們,我跟你們走。”

    既然是要抓活的,大抵要的不是她的命。

    對方十幾人麵麵相覷之後:“你若不反抗,那兩個廢人我們可以放了。”

    蕭景姒揚起手裏的馬鞭,重重抽在馬背上。

    “嘶”

    一聲馬嘯,那馬兒便瘋了般闖出了包圍圈,疾速飛快地奔馳而去,雲離一張梨花帶雨的小臉,哭紅了眼,扒著馬車的車簾,拚了命往外探頭,哭著喊著:“七小姐,七小姐”

    馬車越行越遠,雲離的聲音也隨著風拋遠。

    蕭景姒毫不猶豫便扔了手裏的馬鞭,十幾個匪徒當下便上前,將刀刃架在了她脖頸上。

    這時,不遠處有雜亂的腳步聲,局促傳來,匪徒頭目立刻警覺:“有援兵!快,速速離開!”

    古昔趕到時,頤華長公主的馬車便停在了巷子深處,被撞得破爛不堪,華支橫躺在馬車裏不省人事,雲離失魂落魄地坐在外麵,喃喃自語。

    古昔臉色驟變:“主子呢?”

    雲離愣愣地抬頭,紅腫了雙眼。

    “主子在哪?”古昔幾乎是嘶吼出聲。

    雲離抽噎了一下,哽咽地說:“七小姐她、她被抓走了。”

    半刻鍾後,欽南王府外王爺的副將梁平急急忙忙跑來。

    “王爺!王爺!”梁平滿頭大汗,大喘著氣,“出大事了!”

    楚牧前幾日被傷的胳膊還沒痊愈,用繃帶吊著,正在院子裏喂魚,灑了一把魚食兒:“出什麽大事了?”

    梁副將一鼓作氣,語速又急又快:“世子妃被人擄走了。”

    楚牧一聽,手一抖,整個魚食連帶著碗,就掉進荷花池裏去了,惹得無數小金魚冒頭爭搶。

    王爺老人家臉都白了:“什麽人幹的?”

    梁平也慌:“是、是賊匪。”這要是出了什麽幺蛾子,世子爺估計得帶著西陵的大軍來把大涼都給滅了,順帶鏟平了王府。

    即便是麵對千軍萬馬也麵不改色的老王爺,這會兒也慌了神似的,來回踱步了好一會兒,才下令催促梁平:“速速去調兵,就算翻了涼都城也要給本王把世子妃毫發無損地找回來。”

    梁平立刻回:“是。”

    猶豫了一下,楚牧才道:“另外,給將軍府和西陵傳信。”

    這事兒,瞞不住,也不能瞞,尤其是楚彧那裏。

    “屬下明白。”梁平領命,隨即刻不容緩地出了欽南王府。

    楚牧背著折了左臂,急得在院子裏走來走去,他簡直坐立難安,心頭一團急火攻心,不停地自言自語:“這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也不活了。”一拍腦袋,感覺天都要塌了,“我家彧兒肯定會跟我拚命的。”

    一個時辰後,涼都城門被封,將軍府與欽南王府的兵馬挨家挨戶搜查,幾乎是掘地三尺,鬧得滿城風雨。

    聽說,好像是國師大人被劫了!還聽說,是頤華長公主被劫了!到底是誰,就不知道了。隻是,連國師大人都敢劫,匪徒本事和膽量都不小啊,百姓們人心惶惶。

    城門前,戎平軍匯集於此,聽候安遠將軍發號施令。

    會池下了馬,單膝跪在秦臻麵前,稟道:“將軍,城門已封,我等在城中挨家挨戶搜過了,並沒有找到國師大人的蹤影,隻怕賊人早便混跡出城了。”

    許是出門倉促,秦臻連盔甲都未穿,沉著臉,默了許久,高聲道:“中壘、屯騎留在城中繼續找,步兵、越騎隨我出城。”

    中壘、屯騎、步兵、越騎四位領帥齊聲領命:“末將遵命。”

    兵分兩路,即刻出行。

    洪寶德隨軍在秦臻之後:“我隨你一起。”

    “魏崢同我去便可,你留下,去查清楚這中間的蹊蹺。”

    戎平軍曾編在忠平伯的麾下,此番魏崢進京,便有戎平軍隨軍,且又因著欽南王府這層關係,魏崢自然要跟著尋人。

    她思忖了片刻,點頭,隻道了一句:“小心。”

    天色漸晚,出去尋人的楚家軍一波一波前來回稟,楚牧一顆懸在喉嚨口的心髒七上八下沒法平靜。

    梁平才剛進門,就被王爺老人家拽住了問:“人有消息了沒有?”

    他搖頭,一張本就黝黑的臉,大汗淋漓,越發黑了:“城裏都搜遍了,不僅是楚家軍,還有將軍府的戎平軍,都快將涼都掘地三尺了,連個人影都沒找到。”梁副將很恐慌啊,“末將隻怕世子妃不在涼都城裏。”

    楚牧一聽,臉色更難看了,顧不得受傷的手,一掌就拍在了案桌上,心裏念叨了好幾遍冷靜,長吸了一口氣,這才稍稍平複:“華支,你再想想,那夥兒賊人都有什麽特征。”

    華支細細回憶來,不敢絲毫大意:“身形比大涼人要稍微高大,口音並不像都城。”頓了一下,“哦,還有,他們不通馬術。”

    楚牧沉吟,眉間的川字越擰越緊:“梁平,帶人去城郊搜山,這夥人與先前本王在京郊遇到的賊寇極有可能是同夥。”

    梁平驚愕,竟又是那群賊膽包天的家夥!他抱手領命:“末將遵命。”

    “這可怎麽是好?”雲離年紀遇事慌張,在一旁一直掉眼淚,自言自語地念叨著,“七小姐她有孕在身,身子會吃不消的。”

    “什麽?”楚牧眼珠子都瞪圓了,“有孕在身?”心頭又是一個咯噔,完了,要出大事了!

    事已至此,雲離也不敢瞞著,吸了吸鼻子:“回王爺,世子妃她今日去醫館瞧過了,確實是懷了身子。”

    原本普天同慶的事,這下要搞得心驚肉跳了!

    楚牧暴跳如雷:“擄本王的兒媳和金孫,老子要將這群不知死活的千刀萬剮!”抬手就砸了桌上的茶盞,“咣”

    這摔東西的習慣與世子爺是一模一樣。

    這天黃昏,左相府給宣王府、怡親王府、頤華長公主府、以及溫伯侯都下了拜帖,不大一會兒,便都來了左相府。

    大抵有腦子的人都猜到了,欽南王府搞出這麽大動靜,肯定是出大事了。

    這事兒說起細節,倒是疑點重重。洪寶德看向鳳昭芷:“你是說景姒坐的是你的馬車?”

    鳳昭芷說是:“景姒懷了身子,顛簸不得,我便同她換了馬車,她坐的是我長公主府的馬車。”

    溫思染一下子就抓到了重點:“懷了身子?”

    鳳昭芷點頭。

    溫思染俊臉一垮:“這下完了,楚彧回來非得剝了我們。”

    蕭景姒肚子裏那個,可金貴著,當然,蕭景姒最金貴,那可是楚彧的心肝,是他的心頭肉啊!

    “為何剝了我們?”鳳容璃就不明白了,“又不是我們抓了他媳婦與兒子。”

    “嘖嘖嘖。”溫思染一臉看白癡的眼神,瞥向鳳容璃,“我若不助你逃婚,你能跑去幽會小侍衛?蕭景姒能孤立無援?”

    這麽說來,溫思染和他都脫不了幹係的樣子。

    鳳容璃無話可說了。

    溫思染美眸一轉,又瞥向怡親王夫婦:“要不是你們寵著魚幹,會由著他黏著夏喬喬嗎?有夏喬喬在,一般人哪裏動得了她。”

    沈銀桑一聽,眼睛都紅了,好自責,好難過。

    鳳朝九拍了拍她的背,回視了溫思染一個冷眼。

    雖然有些危言聳聽,不過,溫思染說的也不無道理,蕭景姒被劫這事兒還真是無巧不成書,不早不晚就趕在了她身邊沒人,肚子裏還帶了球,要不然,哪個有那樣的本事在蕭景姒的地盤擄她。

    溫思染最後看鳳昭芷,頭有點疼:“她是坐了你的馬車才被抓,難道,”

    洪寶德接過話,一語點破:“那群賊匪的目的,應該是頤華。”

    鳳昭芷錯愕。

    溫思染的想法與洪寶德不謀而合,他坐直了身子:“鳳十七,你最近得罪誰了?”

    她搖搖頭,一臉疑惑:“若說得罪人,便也隻有牧流族,我之前一直駐守牧流族邊關,與其他人並無交涉,隻是牧流族不可能,以前還是皇兄當政,他們就沒那個膽子,現在景姒治國,更不可能。”

    洪寶德摩挲著下巴:“我若猜得沒錯,擄景姒的那群賊人與京郊近來頻頻打家劫舍的那群人是同一夥人,他們的目的是斂財,如此的話,”眸子一轉,看向溫思染,深邃地眯了眯眼,“他們是衝著你也海溫家第一首富來的。”

    整個三國還有誰不知道頤華長公主是溫伯侯的心頭肉,是也海溫家未來的當家主母!

    溫思染懵逼:“”所以,他才是禍引!

    如此推斷,倒是合情合理,也並無漏洞。

    溫思染整個人都不太好了:“楚彧非得埋了我。”

    眾人都不置可否。

    鳳朝九倒是不太擔憂:“既然是斂財,那至少不會有性命之憂。”

    若隻是要錢,那事情便好辦多了。

    “金銀財寶!”溫思染趕緊起身去張羅,“快去府上守著,若有任何人傳信,立馬來報!”

    京郊外,叢林密布的山巒之後,有幾座簡陋的茅草屋,坐落在一個方圓不過一裏的島嶼上。

    山裏夜色來得早,半點星光也透不進來,烏壓壓一片,瘴氣很濃,沿路點了幾盆明火,卻仍舊是昏昏沉沉的混沌。

    茅屋外,堆砌了很高的土壘,還有幾座十幾米高的觀望台,有黑色人影在觀望台上巡視,嚴陣以待。

    她被抓來這裏已經有半天了,手腳都被鎖鏈鎖著,這間屋裏的門窗都被釘死了,透不進來一絲光線,暗得幾乎伸手不見五指,溫度很涼,空氣很潮濕,蕭景姒唯一能確定的便是,這裏是山上,而且四麵環水。

    夜裏冷寂,屋外,兩個男人的對話聽得異常清晰。

    “怎麽樣?”

    “還算老實。”

    “喂藥了沒有?”

    其中一人沉默了。

    男人便怒了:“怎麽回事?”

    那人戰戰兢兢回答:“她說不會逃跑,若是強行喂藥便,”

    “便怎麽樣?”

    “便讓我們竹籃打水一場空。”

    話到這裏,門突然被推開,男人走了進來,光線驟然投射進來,蕭景姒眯了眯眼,有些刺目,緩了緩,這才睜開眼,看向門口的男人。

    這個男人,她並不眼生,當時將她抓上山來的那一行人中,他是兩個頭領之一,聽他手下的人喊他連爺,另一個頭領便是那讓她用白玉蘭簪子釘穿了手背的男人,上山之後便沒有再見到,估計是,那隻手廢了,治手去了。

    被喚連爺的男人走進屋裏,打量著蕭景姒:“你不過是人質,到底哪裏來的底氣?”

    男子不過二十多的年歲,相貌普通,黝黑而健碩高大,這一身戾氣不像一般土匪,倒像在戰場上打磨過的將軍。

    蕭景姒不動聲色地將審視的目光收回。

    她手腳都被鎖鏈鎖在了實鐵鑄造的地樁上,屋外的守軍地形都未知,逃跑並非是明智的抉擇,更何況,為了腹中胎兒,她也萬不可冒險,許是胎兒還她身手大不如前,大動便會腹痛。

    是以,她拒絕了喝對方送來的藥。

    她抬眸,看向那喚連爺的男子:“你們隻是要錢,我隻要保命,而溫家有的是錢,我沒有必要冒險逃跑。”

    連爺啞然失笑:“這麽快便猜到了,頤華長公主果然才智過人。”

    果然,將她當做頤華長公主抓來了。

    既然是圖財,那她便隻能將錯就錯,若被這群賊匪知道抓錯了人,她可能便真的很麻煩了。

    蕭景姒想了想,突然道:“我該用膳了。”頓了頓,她說,“勞煩準備得豐盛些。”

    她空腹了許久,為了孩子,也不能一直餓著,現下她是搖錢樹,這些人不至於蠢到自斷財路。

    那連爺似乎被她淡定自若地要吃飯給驚到了,怔了許久才吩咐外麵的人:“讓人去準備。”

    這女子膽識,當真是過人。

    連爺出了屋子,隨即吩咐人將門鎖住,問身邊的男人:“殿下回來了沒有?”

    男人回道:“已經在路上了,明日便能與我們匯合。”

    兩日後,傍晚,西陵便收到了大涼的加快加急送來的消息,才兩天兩夜便送來了西陵,想來跑死了不知多少千裏馬與夜鷹。

    菁華一看,便知道大事不妙了,連忙趁夜去了泰華殿。

    “爺,涼都出事了。”

    楚彧披著外裳,眸中顏色冷了冷:“說。”

    “世子妃她被人擄走了。”

    菁華說完,隻覺得一陣風刮過耳邊,抬頭,並沒有看見楚彧的身影:“爺?”扭頭便看見殿外的一團藍色的光暈,濃厚的妖力迎風撲麵,他追著大喊,“爺,您不能催動妖法!”

    殿外,哪裏還有楚彧的身影。依照北贏妖王尊上的妖力,估計在百裏之外了。

    菁華很無力。

    就算世子妃的命金貴,妖王尊上也不能不把自己的命當回事啊,西陵遠距大涼千裏,若是要催動妖法趕去,妖王尊上估計又得用原形躺個幾天了。

    最無奈的是,菁華妖力不夠,追不上,便隻好去通知菁雲。

    菁雲得了話,先回了趟住處,紫湘便住在他的院子裏,其美名曰:照顧傷員。

    “你與菁華速速動身回大涼,我要另外先行一步。”菁雲道。

    紫湘平日裏對他都是愛答不理,若非得了自家主子的令,才不會待在西陵。

    她問:“何事?”

    菁雲想了會兒要不要告訴她,不過,想起她那暴脾氣,還是實話實說:“你家主子被人擄走了。”

    紫湘聽完,愣了一下,然後反應過來,下一個動作是,一腳踹在了菁雲腿肚子上。

    他痛呼了一聲,痛得漲紅了臉:“你”抱著腿,隻覺得兔子都要急眼了,“你丫的幹嘛踢我!”

    紫湘一張臉,越發陰冷,死死盯著菁雲,恨不得在他身上剜兩個洞:“要不是你非要讓老娘來照看你的傷,我就能護著我家主子。”抬起腳,又是一腳招呼過去。

    菁雲一個瞬移,閃開了。

    老娘?

    嗬,他還是第一次見她炸毛,難得了!

    菁雲好說歹說也是北贏的輔政妖尊,哪裏受過這樣的對待,氣得兔子牙都露出來了,對著紫湘齜牙咧嘴,吼道:“張口閉口都是你家主子,你眼裏心裏就不能放點別的!”

    紫湘冷哼:“跟你有什麽關係?”

    “我”

    菁雲懵住了,對啊,跟他有什麽關係,他隻是覺得這人類小姑娘不把他放在眼裏,十分不爽,便問蕭景姒要來,說是他養傷要人照料,實則是想整治整治這囂張的小丫頭片子,可仔細回想來,這半個月,他也沒整治得了她啊,對方根本鳥都不怎麽鳥他,愛答不理便算了,還時常冷言冷語的。

    這麽一想,菁雲更氣了,正要發作

    紫湘一掌把他推遠了好幾米:“滾開,別擋我的路。”掉頭就走了,急得運上了輕功。

    “”菁雲氣結,老半天才平息一腔怒火,對著那走遠的紫色背影怒喊道,“本妖尊活了兩百歲了,就沒見過你這樣粗魯不識趣的雌性。”

    與他在北贏滾過草坪的那些女妖,哪一個不是溫柔聽話的!

    同樣被遷怒的,除了菁雲,還有鳳容璃。

    蕭景姒被擄走的第二日晚上,宣王府上來了一位稀客,飛簷走壁翻圍牆進來的,直接去了鳳容璃夜宿的院子裏。

    鳳容璃見來人,是高興壞了,眼巴巴地看著:“你是來找我的嗎?”

    古昔站在他門口,站得筆直,手裏拿著劍,一身黑色的袍子,身後是黑色的夜色,襯得他瞳孔漆黑一片。

    “以後都不要再來找我。”

    一開口,是誅心的話。

    鳳容璃隻覺得心頭一冷:“你說什麽?”睜著眼,潑墨的眸光裏,亮色一點一點褪去。

    目光毫不偏閃,四目相對,他一字一字,清晰而有力:“我不喜歡你,也不喜歡男人,以後別找我了。”

    這是古昔第一次來找他,以前的每一次都是他自己貼上去,唯一一次古昔來找他,他不知道多高興,卻是來說這樣一番將他從九重天上拉進地獄的話。

    鳳容璃低下了頭:“是因為蕭景姒?”

    這件事,他不可推卸,隻是真當古昔這樣來問責時,竟這樣讓人難以喘息。

    古昔不否認,隻是冷冷地凝視著:“她若是有事,我可能不會放過你。”停頓了須臾,“也不會放過我自己。”

    鳳容璃是知道古昔對蕭景姒唯命是從,卻不知道是這樣不顧一切。

    他突然抬頭,盯住古昔的眼:“你喜歡的人,是不是她?”

    話音才剛落

    “鏗!”

    古昔拔了劍,毫不遲疑地指著鳳容璃,眼裏是從沒有過的冷漠與陰戾:“再胡言一句,我便殺了你。”

    鳳容璃一動不動,反笑:“原來,如此。”

    他吼:“你懂什麽!”

    “你從來不告訴我,你什麽都不同我說,我怎麽懂?我是不懂!一點都不懂!”咆哮完,鳳容璃突然冷笑出聲,自嘲似的,“我從來都看不懂你。”

    回憶起來,他與他也並無多少交集,一直都是他追著他,不顧麵子地放低身段,卻也沒有換來半分回應,記憶裏,古昔很冷漠,像塊頑石,像厚積的冰,隻有在蕭景姒麵前時會稍稍柔和一臉冷峻,被他惹急了,會將眉頭都擰成一團,會帶兵打仗,舞刀弄槍,卻不會同人相處,沒有朋友,隻有戰友。

    他似乎,很孤冷,卻習慣了一個人。

    就是這樣一個鳳容璃看都看不懂的人,卻讓他這麽喜歡著,大抵,是他瘋了,徹底魔障了。

    沉默了許久許久,空氣都變冷了

    “我是倉平守城之後,我古家一門將帥全部死在了若水一戰,我是被蕭景姒從死人堆裏刨出來的,我的功夫有一大半都是她親手教的,我第一次帶兵上陣是她給我打的頭陣,我第一次在戰場負傷,是她把我背回了倉平,她是我的恩人,是信仰,是我的神。”他一口氣說了很多,然後停頓了很久,灼熱的一雙眸,忽明忽暗,似有波瀾洶湧,“無論是誰,都不可以侮辱她半句。”

    這是第一次,古昔對他說了這麽多話。

    鳳容璃終於懂了,蕭景姒曾經對他說過的一句話,她說:古昔是從戰場上活著走出來的亡靈。

    原來,每一個心如死水之人,都有一些不為人知的痛。

    鳳容璃也沉默了很久,然後把頭抬起來,強著語氣說:“老子就侮辱她了,你殺了我啊!”

    古昔緊了緊手裏的劍,指著鳳容璃一動未動。

    他突然笑了:“你舍不得了?”他不過是故意嘴硬一試,就不信了,這戰場上活著回來的亡靈還就真能沒有心了!

    古昔收了劍,一腳踹過去:“以後我不想見到你。”說完縱身一躍就飛出了牆頭。

    鳳容璃抱著被踹的腿,大聲喊:“哼,老子打算一輩子都跟你耗了!”

    人已經飛簷走壁走了,鳳容璃的聲音還在回蕩,然後,他站在原地傻笑,他想,至少他跟他說了很多從不對別人說的話,至少他侮辱了他的信仰不會被他砍。

    古昔隻是一個人當亡靈當久了,鳳容璃想,他總能把他拽出來,來日方長。

    等蕭景姒平安歸來,他就去負荊請罪,然後就跟古昔耗,往死裏耗,他要告訴他,他母妃一病不起,可是到底還是答應他了告訴他和劉檬的婚事被取消了,劉檬的父親同意她和金吾衛那小指揮在一起了告訴他以後不見是休想!

    蕭景姒被抓上山兩日,對方都沒有任何動作,似乎在等待施令。

    第二日晚上,島嶼的水岸,有一艘船劃來,泊在了入口。

    有男子下了船,穿著蓑衣,頭戴鬥笠,他方下船,連爺便迎上去為男子打燈,道了句:“殿下。”

    光線很暗,瞧不清男子容貌,嗓音低沉冷冽:“人在哪裏?”

    “鎖在了屋裏。”

    隨後連爺便為男子領路,去了關押蕭景姒的那間茅屋。

    門被推開,她立馬從床板上坐起來,一片昏暗中聽到男子用幹冽的嗓音說:“掌燈。”

    連爺連忙用火折子點亮了門口的火盆,驟然有強光照進屋子,瞬間變得亮堂了。

    男子抬眼望去,對上了蕭景姒的眼,猝不及防地後退了一步。

    連爺驚愕:“殿下,你怎麽了?”

    男子斂下眸:“無事,燈火太亮,晃了眼。”

    連爺這便點了屋裏的油燈,又將門口的火盆滅了,屋裏光線便昏暗下去,隻是微弱。

    男子又道:“你們出去,我有幾句話問人質。”

    “是。”

    連爺出了屋子,並將門合上。

    男子回頭看了看,待腳步聲遠了,才轉頭看向隨意端坐在木板上的女子:“怎麽是你?”

    蕭景姒笑:“居然是你。”

    蓑衣鬥笠脫下,男子一身黑色的袍子,袖口與衣擺用深紅色的線繡了暗紋,他站得挺拔,姿容不凡。

    西陵廢太子楚衡,原來是他。

    那麽,那喚作連爺的男子,便是西陵前朝太傅連家的獨子連雛的兄長連胤。

    楚衡有些不可置信,目光緊緊地盯著蕭景姒:“鳳昭芷呢?為何是你被抓來了?”眼眸滾燙,有什麽情緒在翻湧一般,喜怒不明。

    蕭景姒淡淡啟唇:“那便要問你的手下了。”竟不想是冤家路窄,這下,這人質是裝不下去。

    楚衡牢牢凝著她的目光,默了頃刻,說:“既然錯了,隻能將錯就錯。”

    蕭景姒微微錯愕,抬頭,隻覺得楚衡目光灼熱,密密麻麻的視線籠著她:“有楚彧在,溫家也斷然不會置之不理,從現在開始,你就是頤華。”

    他為何不殺了她?

    畢竟,是她助楚彧奪了他的江山,而且用她也換不到溫家的巨額財富。

    楚衡看了看她手腳上的鎖鏈,擰眉沉默了片刻,走近了幾步,聲音壓得低沉:“你隻能是頤華,你若是露出破綻了,他們會殺了你的。”

    確實,若她不是頤華,她便成了無用的棋子,最省事的解決方法便是殺了一了百了。

    似乎,楚衡不想要她的命。

    蕭景姒問:“他們是誰?”應該是助楚衡逃出西陵皇家宗祠的幕後之人。

    楚衡突然逼近,語氣一冷:“別套我的話。”

    蕭景姒便沉默不語,沉吟深思。會與西陵廢太子聯手之人,不難猜不是嗎。

    “蕭景姒,”楚衡俯身,對上她的眼,“我一點都不想對上你,可你每次都撞進來,讓我猝不及防。”

    他突然伸手,似乎想要觸及她手上的鐵鎖。

    蕭景姒下意識便護住腹部後退。

    楚衡笑,涼涼冷意:“還記得我在西陵說的話?”他頓了很久,突然認真了神情,“我不會害你。”

    蕭景姒突然想起了西陵戰亂,那次,楚衡將她當做人質推上了城牆,最後,他敗了,他最後與她說的話她還記得。

    楚衡說:“即便楚彧不退兵,我也沒打算要殺你。”

    他說:“我沒想過要害你,也許一開始想過,但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我沒了立場。”

    這是她第二次淪為他的人質,一次是預謀,一次是無意,結果卻都讓人始料未及。

    不知為何,蕭景姒信了,楚衡應該不會害她,他的眼裏,沒有一點殺氣,隻是,他的野心卻也不假。

    楚衡出了屋子,燈芯被撚滅了,門也被鎖上了,他將鑰匙一並帶走,轉身,女子迎麵過來。

    “人質如何了?”

    屋裏的蕭景姒細細聽來,這個女子的聲音,有些熟悉。

    楚衡回答那女子說:“我已經給她喂藥了,逃不了。”

    女子大概是想要眼見為實,抬手便要劈掉門上的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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