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六章:楚彧認輸,和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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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嬈,”滿眼失意,鬱鬱寡歡,他眸子閃了閃,水汽氤氳,難過極了,“你若是不要我……我就活不成了,我會死的。”

    他不是威脅她,是事實,若是他被嫌棄了,阿嬈不喜歡他了,他根本都不想活了。

    楚彧耷拉著眼皮,睫毛不安地顫抖著,她沒說話,他受傷地盯著蕭景姒的背看了一會兒,起身出去,剛轉身,一雙小手就抱住了他的腰。

    楚彧滿眼陰鬱頓時煙消雲散,立馬轉過身去,貓兒似的軟軟往她跟前蹭。

    她沉默了許久,似乎不知道從何說起,抿了抿嘴,便說了一句:“楚彧,我困了。”

    楚彧扶著她躺下。

    “我陪你睡。”

    然後,他便躺在了蕭景姒身側,往她那邊挪了挪,見她沒有躲,也沒有生氣,就又挪過去一點點,然後小心地伸出手臂,讓她枕著,親了親她的發,滿足地揚起了嘴角。他知道,她隻是生氣,不是真的不歡喜他了,戰戰兢兢的一顆心,這才有了著落。

    “楚彧。”

    “嗯?”

    蕭景姒閉著眼,有些倦怠,有氣無力地,似自言自語:“無論你做了什麽,我會生氣,會不理你,但我都不會不要你。”

    “我知道了。”

    興許是喝了藥,爭執得也累了,昏昏欲睡,耳邊楚彧的聲音隱隱約約的,纏纏繞繞地縈繞著。

    “阿嬈,是我不好,惹你生氣了。”

    她睡了,呼吸沉沉,他拂了拂她臉上散落的碎發,睡在她身側。

    夜色撩人,月光悱惻,已是三更天,星月殿外宮燈打進院子裏,很靜謐,隻有院子裏的杏花花瓣安靜地飄著,沒有巡視的侍衛宮人,唯有樹影婆娑,到了夜色漸濃,有人影穿梭,忽隱忽現,似風來去。

    待人影遠去,屋頂之上,黑貓幻化chéng rén,隔著距離,聞息而追,直至一處荒僻的院落,院外,嚴兵把守。

    鏡湖撚了個妖法,躲過了鎮守在院外的侍衛,幻移而入,還未進屋,便聞到濃烈的血腥之氣,他站在遠處的屋頂,不敢靠得太近,未免打草驚蛇,那院子的紙窗破損,即便隔著遠距離,可以夜視的眸還是將屋中情景盡收眼底。

    果然是楚彧,有濃厚的妖氣湧動。

    鏡湖挪動,半躺在屋頂上,換了一個角度,突然看見一地屍體,瞳孔募地放大,眸光順著屍體上移,然後他看到了一雙白皙剔透的手,長長的指甲,刺入一個仰著頭抽搐的男人的頸側,藍色的光破開,有殷紅的血源源不斷湧出,觸及那指尖,便被吸入,那雙蔥白精致的手背,青筋凸起、滾動。

    “咚!”

    不停抽搐的男人倒地,一聲嗚咽都沒有,睜著眼,眼白上翻,烏黑的眼瞼,脖子上有兩個指尖粗細的血窟窿,微微泛黑,沒有一滴血流出來,唯有那雙白皙的手,指甲上血跡未幹,順著那雙手往上,是一張至極魅惑的皮囊,藍色的眸,瞳孔翻湧著血紅色,臉側爬過幾條縱橫的經脈血絲,亦是殷紅的血色。

    是楚彧,又不像他,那張臉,妖媚至極,他一身白色衣袍,更襯得一雙血色的瞳孔陰冷邪肆,視線懶懶斂下,落在瑟縮於角落裏的男人,那人似乎想嘶喊,張張嘴卻發不出聲音,楚彧一步一步走過去,寬袖下的指甲間有藍色妖異的光暈,一點點靠近地上的男人,楚彧一雙血紅的眸,盯著那人的脖頸,緩緩走近。

    刹那間,鏡湖縱身一躍,破窗而入,大喝一聲:“你在做什麽?!”

    楚彧轉過身來,瞳孔迅速褪下猩紅,變回一抹清澈的淡藍,懶懶又涼涼地掃了一眼,絲毫沒有被撞破的慌色,薄唇一掀:“滾。”

    鏡湖看了一眼地上橫七豎八的屍體,男女老少都有,都一樣的死狀,脖頸烏黑,唇色慘白幹裂,頸動脈上兩個血孔。

    “食人血修行。”鏡湖難以置信,目光如炬,怒斥出聲,“楚彧,你瘋了嗎你!”

    這種禁術,與逆轉乾坤的上古禁術不一樣,這是食血妖術,是榮樹、成壁一派才會修習的邪道,一旦沾染成性,便要以血為生。

    北贏的王,竟淪落至此。

    楚彧卻仿若未聞,極其不耐煩地道:“少管閑事,滾出去。”

    地上的屍體,竟有幾具變成了獸性。

    是妖!

    不僅食人血,還攝妖族內丹!楚彧簡直在玩火!

    鏡湖不可思議:“你體內還有上古禁術的反噬力,這樣急於求成,會走火入魔的。”

    便是成壁那隻蛇妖,也不敢一蹴而就,楚彧卻逆天而行,即便他天賦再好,也是劍走偏鋒。

    楚彧卻不為所動,掌間驟然藍光湧動,濃濃妖氣籠住地上那幾具屍體,他微微一抬手,頓時化為一堆灰燼。

    鏡湖難以置信,楚彧天賦有多好,練這歪門邪術就有可怖,彈指一揮間黃土白骨shā rén無形,沒成魔便罷了,若是失了人性,後果不堪設想。

    楚彧用絲絹擦了擦手指上的血,耐心地擦了數次,待聞不到血腥氣,才將絲絹扔了。

    “區區幾個人類與幾隻野妖,還左右不了我,走火入魔?笑話。”楚彧眸光一抬,冷冷森然,睃向鏡湖,“快滾,不然我耐心耗盡了,你就走不了了。”

    眸光如炬,鏡湖不偏不倚地對上楚彧的眼:“你修習這種邪術,蕭景姒不知道吧。”

    “你若是敢多嘴一句,我一定殺了你。”楚彧唇角一牽,邪邪上揚,“你不是四十年後要來搶我的阿嬈嗎?正好我也等不了那麽久,我就在那之前,先廢了你。”

    鏡湖卻仿若置身事外,沒有半分退卻,繼續不瘟不火地道:“她若是知道的話——”

    話還未完,楚彧掌間驟然聚起一團濃鬱的光暈,脫手便打進了鏡湖肩頭。

    鏡湖猛地後退了兩步,剛站穩,楚彧忽然幻影移動,一雙冰冷的藍眸近在咫尺,他伸手便扼住了鏡湖的喉嚨,眸光一凜,一抹血色閃過。

    鏡湖撚動妖法,欲幻影脫身,卻發覺無濟於事,他根本動都動不了,竟不想楚彧這一身邪術大成得如此快。

    以楚彧現在的修為,要殺他,易如反掌,脖頸冰涼的手掌突然扼緊,掐住了鏡湖的命脈,抬眸卻見楚彧一雙眼,猩紅凜冽:“這是你自找的。”

    話落,他驟然手指收緊——

    突然,女子聲音從遠處傳來。

    “楚彧。”

    “楚彧。”

    “楚彧。”

    聲音在兩百米之外,越來越近。

    屋裏的兩隻貓耳力極好,都朝聲源的方向看去,一黑一白兩個身影都緊繃了,神色慌亂。

    誰都不想蕭景姒發現!

    “阿、阿嬈。”楚彧慌慌張張,募地鬆手,隻是瞥了鏡湖一眼,便撚了妖法離開。

    鏡湖猛地後退了幾步,重重咳了一聲,大口喘氣,平複之後,他望向窗外。

    “將這裏清理幹淨。”

    隻留了一句話,鏡湖便消失在屋裏,不大片刻,菁雲進來,隻見角落裏還有一個瑟瑟發抖的人類。

    誒,鏡湖妖尊也就說說而已,怎會真拿這件事去刺激蕭景姒,雖然他是尊上的臣,但也不得不佩服鏡湖妖尊這份磊落,雖說妖尊大人總說要來搶人,事實上呢,充其量也就是個護衛,趁虛而入的機會不是沒有,也不是鏡湖妖尊做不來,是他狠不下心,女帝陛下啊,那也是鏡湖的軟肋。

    冷宮荒院外兩百米,是一條石子小路,往後,通往史書閣,沿路種了兩排大麗花,高牆閣樓的宮燈隔得遠,昏暗不明。

    小石路上,一人,對影成二人,提著一盞橘黃燈籠,影子裏,腹部隆起,走得很慢。

    “楚彧。”

    “楚彧。”

    “楚——”

    燈光打去,蕭景姒看到路口的人影,她便站著不動了,等他過來。

    楚彧快步走過去:“阿嬈,你怎麽起來了?”

    初春的夜裏,風涼,她穿著厚厚的披風,一頭銀發隨意散著,發尾處被風輕輕地撩起,黑眸分明,襯得膚色白皙勝雪。

    她說:“沒看見你,不放心,便出來尋你了。”

    聽她的語氣,輕輕柔柔,十分溫婉,好似先前的爭執便沒有發生過一般,或者,他家阿嬈用了懷柔政策,她的性子,不會輕易妥協,她的性子,也不會無理取鬧,阿嬈她一向理智又聰慧。

    卻是楚彧心有不安。

    她來尋他,他自然是開心,隻是更心有餘悸:“出來怎麽也不帶個人,你一個人多危險,遇到想害你的刁民怎麽辦?”

    這裏是大楚皇宮,大叫一聲便能喚來戎平軍和楚家軍的家門口,哪來的刁民。蕭景姒也不反駁楚彧,讓他嘮叨。

    楚彧又囑咐:“以後不準亂跑,若是沒見到我,好好等著,我會去找你。”

    “嗯。”她問,“出了什麽事嗎?”

    楚彧立馬回答:“沒有,什麽事都沒有。”

    蕭景姒看他,他卻看著別處,她沒有多問,斂了斂眸子,似有所思。

    “外麵冷,我們現在就回去。”楚彧牽著她,沿著石子路折返。

    蕭景姒站著不動,提著燈晃了晃:“肚子太大,腳很酸,你背我。”

    楚彧原本因不安緊張蹙起的眉頭立馬便鬆開了,眸染笑意,接過蕭景姒手裏的燈籠:“我要抱你。”將她的披風拉好,他俯身,將她抱起來,唇角揚起,淺淺一笑,月朗星稀淡淡的光落盡他眼底。

    楚彧說:“背著你,會看不到你的臉。”

    蕭景姒伸手,摟住他的脖子。

    她很輕,即便肚子這麽大,還是很輕很輕,他抱著她都能摸到她身上的骨頭,有些硌人,楚彧皺著眉,很心疼她,腳下走得很慢很慢,燈籠的光打下,投射出最純粹的樣子,長長的石子路上落下兩道交疊的身影。

    “楚彧。”

    “嗯。”

    蕭景姒沉默了一下,抬起頭,一雙黑白分明的眸比星辰明亮,一輪半月落進她眼底,卻映出楚彧的輪廓。

    她軟糯的聲音,刻意讓他心軟似的,有些可憐巴巴的,咬了咬櫻紅的唇:“楚彧,我求你了,別喂我喝藥好不好?”

    若是別的事,他都答應她,這件事上,楚彧態度很強硬。

    “不好。”楚彧說。

    他不看她的眼睛,隻看路,就怕一看他家阿嬈那雙眼他就會心疼,就會服軟,他見過她撒嬌討好的樣子,他完全沒有抵製力,所以不能看她。

    隻是,蕭景姒也是個剛硬的性子,雖然在楚彧跟前她百依百順,可到底是曾經叱吒朝堂馳騁疆場的女子,骨子裏極其果敢決絕。

    她心平氣和似的口吻,好像說著平常事一般,不疾不徐不惱不怒的:“就算你喂下去,我也有辦法吐出來,今天你給我喂的藥,我就都吐出來了,我若是不想喝,楚彧,你也勉強不了我。”

    楚彧詫異,不禁急了:“阿嬈,”

    蕭景姒不瘟不火地打斷,平心易氣地:“別和我拗,楚彧,你拗不過我的,我也不想和你吵架,你不同意沒有用,我自然會有我的辦法。”

    她一向很倔,又很聰明,總有千方百計,也從不受製於人。

    楚彧腳下頓住,盯著懷裏的女子,輕歎了一聲。

    是啊,他拗不過她,從來都如此,因為她對自己夠狠,因為他一分都舍不得,他家的女子,性子太剛強了,不似世間女子,是溫潤的水,他家阿嬈,是火,灼灼其華,要燒出最奪目的火焰,她外表有多溫和淡然,內裏便有多堅韌強硬。

    這才是他楚彧的女子,從來都不會逆來順受,不會坐以待斃。

    楚彧點頭,妥協了:“我認輸了,都聽你的便是。”

    誰讓他該死地愛慘了她這般性子,便隻能心甘情願任由她拿捏。

    蕭景姒笑了,勾著楚彧的脖子,在他唇角親了一下,散了眉間陰鬱,笑靨如花,眸中光輝徐徐,融進了半扇嬋娟。

    看著她笑,楚彧唇角也跟著揚起:“我會讓宋長白每隔兩個時辰去給你把脈,阿嬈,你要健健康康地生下貓崽子,不然,”

    蕭景姒眨了眨眸子,一副揶揄逗趣的樣子,一雙靈氣逼人的眼,越發好看,她笑著接過楚彧的話:“不然怎樣?你會打我嗎?”

    楚彧道:“我怎麽舍得,我要打也打別人。”

    蕭景姒忍俊不禁,這倒是她家楚彧幹得出來的事情。

    一輪明月,隔了高牆,兩處光景,石子路上,大麗花被風吹著來回搖曳,牆外,荒院裏灌木叢生,一棵參天老樹的枝丫蔓延到了牆外,樹下,濃密枝葉遮住了月色,隻落下幾處斑駁的樹影。

    鏡湖依樹盤腿而坐,兩手攤開,黑色光暈在周身流竄,他驟然睜開眼,一口淤血吐出來。

    “妖尊!”

    女子大喊一聲,驀然出現在樹下,站在一旁急急看著鏡湖。

    黑色光暈散去,鏡湖起身,擦了擦嘴角的血,眸光抬起,視線逼向天光妖女。

    “是不是你引她前來的?”

    天光垂首,道:“是。”又道,“天光一直躲在暗處查看,楚彧妖王身上的戾氣太重,他邪術初成,妖尊您恐怕不是他的對手,方才楚彧分明有心殺您,為了確保妖尊您的安全,天光才不得已出此下策,利用幻影術將蕭景姒引到了外麵。”

    鏡湖沉聲怒喝:“誰讓你自作主張了!”

    他怒氣騰騰,掌心有妖力湧動。

    天光卻站在那裏,一動不動,半點悔意都沒有,極少如此出言頂撞:“她若不來,楚彧妖王真的會殺了你的。”

    她不懂,妖尊大人為何要為楚彧遮掩,為何怕被蕭景姒撞破,甚至不惜自己受傷。

    “以後與蕭景姒相幹的任何事,你都別插手。”

    這樣命令的口吻,他以前從未這樣過。天光一聲不吭,緊緊咬著唇。

    鏡湖冷眼一睃:“還有這件事,不準讓蕭景姒知道,你若是敢透露一句,我便割了你的舌頭。”語氣越發咄咄逼人,“聽明白了沒有?”

    字字句句,全是對蕭景姒的維護,他從始至終考慮的都隻有這個與他立場敵對的女子,天光第一次有了這種強烈的認知,鏡湖他喜歡那個人族女子,很喜歡很喜歡。

    ------題外話------

    親們說想看虐,關鍵是楚彧的性格,我覺得吵架吵不起來!js3v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