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三章:要生了?

字數:8927   加入書籤

A+A-




    午時三刻,帝君親自領兵,出宮平亂。

    這會兒,京都城內混亂不堪,滿地狼藉,浮屍遍野,到處都是殘肢斷臂,百姓們四處逃竄。

    衣衫襤褸的幾隻妖族,正四處捕殺,他們蓬頭垢麵,看不清模樣,披頭散發之下,露出一雙異色的眼眸,沒有穿鞋,赤著腳從一處屋頂跳到另一處,速度極快,跳得也很高,一旦鎖定目標,便會猛地撲上去,用細長尖利的爪子撕扯,或是用牙齒啃咬。

    血流得到處都是,直到地上的人不掙紮了,那妖類才鬆開爪子,站起來,舔了舔滿手的血,一雙綠油油的眸子四處睃尋,然後定在一個壯年男人身上。

    “別、別殺我。”男人腿一軟,癱在了地上,不斷往後退開,驚恐地看著那綠眼睛的妖,瑟瑟發抖,“別過來,別過來……”

    那綠眼妖類猛地撲上去,一口咬住男人的脖子。

    “啊——啊——”

    尖叫聲,歇斯底裏,許久許久,才停歇。

    同一條街,深巷子裏,人群湧動,都在各處逃竄,有一位婦人卻站在那裏,不僅不跑,還不停挪動哆嗦著的腿,一步一步靠近那屍體成堆的路口。

    婦人顫著聲音,說:“別殺我的孩子,求你放過我的孩子。”

    那綠眼妖看了看左邊的婦人,再看了看右邊的孩子,動了動脖子,骨頭作響,他咧咧嘴角,露出一排沾滿了血的利齒。

    “別殺他,別殺我的孩子。”婦人踩著一地殘肢斷臂,一點一點向前挪,她抬起手,隻差一點點就能抓住那跌倒在地上的男孩,大聲喊,“金金,快跑,快——”

    “嗷!”

    那綠眼妖猛地撲過去,咬住了婦人的脖子。

    “娘親!”孩子坐在地上,三四歲大,滿臉的泥垢,哭著喊著,“娘親。”

    被按在地上的婦人瞳孔放大,抽搐著:“金金,跑、跑——”

    手滑下,婦人一動不動,趴在她身上的那隻妖,一口咬斷了她的脖子,後背一個小孩突然撲過來,一口咬住那綠眼妖的胳膊,他用力一揮,小男孩被他甩出去了好幾米,小孩瘋了似的,又撲上去。

    “你還我娘親,你還我娘親。”

    綠眼妖一手便掐住了孩子的脖頸,用力一勒。

    “還我娘親……”

    片刻,蹬腿掙紮的孩子就不動了,四肢垂下,那綠眼的野妖張開血盆大口就要咬向小孩的脖子。

    “夠了。”

    女子的聲音剛落,那綠眼妖轉過頭去,看了一眼,然後動作木然地放下手裏的孩子,女子走近,俯身看了看小孩的屍體,笑了笑,一雙紫眸驟然一亮,隨即,有風卷過,撲麵而來一陣血腥氣。

    女子突然倒下,須臾之後,那躺在血泊裏的小男孩站起身來,掀開眸子,紫色妖異,而躺在地上的女子,一動不動,膚色瞬間變成了烏黑色,脖子上有兩個血窟窿,身上是一身淡黃的宮裝,裙擺繡了珠花,是宮中司寶局的衣裳。

    這女子,可不就是詐屍的周若。

    小孩笑了笑,踩著一地的血跡,朝著街口的方向走去,路口的盡頭,是怡親王府。

    京都各家各戶都關門閉戶,怡親王府也不例外。

    鳳朝九去平亂了,沈銀桑在府裏擔心地來回踱步,她不放心,便去了世子屋裏,卻不見小世子。

    “熠兒呢?”

    奶嬤嬤回道:“方才還在屋子裏,應該在院子裏玩。”

    沈銀桑一聽便急了,怒道:“你是怎麽看孩子的,不是吩咐過不準熠兒出去嗎?”

    嬤嬤立馬跪下請罪:“王妃恕罪,小世子在屋裏坐不住,非、非要——”

    沈銀桑喝道:“還不快去把熠兒抱進來。”

    “是。”

    沈銀桑急得團團轉,哪裏還坐得住,起身去院子裏尋人。

    怡親王府的偏院裏,有一棵很大的常青樹,有三人環抱那麽粗,樹下,坐了一個小男孩,三四歲,一身髒汙,臉上也是髒兮兮的,蹲在那裏,不知在地上畫什麽。

    魚幹站在老遠,怯怯地靠近。

    男孩兒突然抬頭,黑漆漆的一雙瞳孔,他笑了笑,對魚幹說:“你要和我一起玩嗎?”

    魚幹點點頭。

    男孩兒衝著他招招手,站起身來,粗布衣裳上有血跡:“來呀,我們一起玩。”

    魚幹躊躇,很猶豫,苦惱著小臉,搖搖頭說:“我娘親說,妖怪吃小孩,不能出去。”

    “過來,到這裏來。”男孩笑著,一直招手,“來呀,來呀,和我玩。”

    魚幹一雙圓溜溜的眼睛看了看男孩身上染紅了衣裳,然後挪動圓滾滾的身子,一點一點挪過去。

    男孩笑了笑,扔了手裏的枯枝,也走過去,垂下眸子,一抹妖異的紫色一閃而過。

    突然,女子的聲音傳來,大聲喚道:“熠兒!”

    “熠兒!”

    魚幹回頭,看到了沈銀桑,歡喜地說:“娘親,魚幹在這裏。”

    沈銀桑看過去,頓時大驚:“熠兒!”

    “娘親,娘親。”

    沈銀桑募地睜大眼,看著魚幹身後的孩子,大驚失色:“熠兒,快回來!”

    魚幹愣了一愣,回過頭去,身後那個小孩猛地撲過來——

    “熠兒!”

    快黃昏時分,天外已昏黑,戎平軍來傳過話,說bào luàn已基本鎮壓住了,古昔從外麵急急趕來,入殿,對蕭景姒道:“主子,魚幹出事了。”

    不待蕭景姒開口,鏡湖突然從窗外躥進來了:“他怎麽了?”

    古昔道:“被妖族攻擊,一直高熱不退,昏迷不醒了大半天,京都的大夫都請了,都沒有法子,怡親王王妃已經把他抱去了太醫院,可是太醫院那群人,沒一個有辦法的,都束手無措,再這麽高熱下去,恐怕要燒傻了。”

    鏡湖臉色極其難看。

    蕭景姒立馬吩咐古昔:“你去將魚幹抱到星月殿來,長白醫仙和喬喬都在,應該會有辦法。”

    鏡湖看向蕭景姒,點點頭。

    古昔刻不容緩:“我這就去。”

    不大一會兒,沈銀桑便抱著魚幹來了星月殿,她哭紅了一雙眼,急得滿頭大汗,蕭景姒讓她鎮定,將魚幹放在她榻上,便差人去請宋長白了,宋長白一碗飯還沒吃完,就被古昔提溜到了寢殿,憋了一肚子怨氣,給小孩子瞧病,脈還沒把完,怡親王妃就用哭腔一直喊宋大夫、宋大夫。

    蕭景姒這麽喊也就算了,這位王妃也這麽喊,他分明是醫仙,江湖人稱長白醫仙,這一口一個大夫,聽著好生膈應人。

    宋長白一把完脈,沈銀桑心急如焚地問:“宋大夫,我家熠兒如何了?”

    “小世子體內有一股渾厚的氣息,疏通不散,與心肺衝撞,是以才會高熱不退。”

    這氣息,毫無意義,是妖氣,就像練武之人的內力,小孩子體弱,當然承受不住。

    沈銀桑一聽,都快哭了:“那可有什麽辦法?”

    “我先給他紮針,然後再用內力疏散了便可無礙。”宋長白吩咐人去準備酒精燈和棉布,又讓沈銀桑將小孩的衣裳脫了,用熱水擦身。

    準備就緒之後,宋長白在火上燒了燒金針,金針入穴,問:“誰用內力給他疏通?”

    屋子裏會武的人多的是,鏡湖第一個道:“我來。”

    沈銀桑感激地點了點頭,宋長白也覺得甚好,這隻不是妖嗎,用妖力疏通自然更好。

    鏡湖將魚幹抱起來,扶著他背對著自己坐著,抬手,運氣將掌心內力從他後背穴道打入。

    隱隱黑色的光暈縈繞,忽而,雙目緊閉的孩童猛地睜開了眼,一雙紫色瞳孔灼灼奪目。

    “魚幹!”沈銀桑大喝一聲。

    猝不及防間,魚幹小小手掌驟然成爪,掌間一團光魄擊向正前方,紫湘與古昔同時望過去,頓時大駭。

    “主子!”

    那紫色光魄直直襲向蕭景姒,她措手不及,下意識護住肚子,縱身一個側空翻,堪堪閃開,隻是,腹部重量拉著她後墜,後背重重撞上了桌子角,她疼得臉色煞白,剛穩住身子,又一道風刃襲來,她當機立斷,席地一滾,躲過了襲擊,紫湘與古昔立馬趁勢擋在了蕭景姒麵前。

    鏡湖發覺不對,一手擒住魚幹的肩,另一隻手剛抬起,卻頓住了,這幅身子,是才不過三歲的魚幹,承不住他一掌。如此一猶豫,便讓對方脫了身,縱身起跳,撲向蕭景姒。

    鏡湖大喊:“景姒快讓開!”

    蕭景姒猛然後退,一腳將腳邊的案桌踢出去,正中發狂的魚幹,他被打中落地,撐地一滾,雙手凝了一團濃鬱的光暈,破風打出,紫湘與古昔牢牢將蕭景姒擋住,那光圈破風襲來,千鈞一發之時,鏡湖聚風成劍,一躍而起,接下了兩道利刃襲擊,他趁勢雙手握劍,抬手便劈向對方,卻在劍刃與魚幹相距分毫之際,聞見沈銀桑大喊一聲‘魚幹’,鏡湖猝然停下,卻不料,被對方突如其來的一掌擊中右肩。

    鏡湖猛地後退了數步,不再遲疑,調轉劍身,用劍柄狠狠打在魚幹肚子上,他驚叫了一聲,紫色的眼突然一翻,往後一栽,就倒在了地上,然後一動不動,小臉煞白煞白的。

    “魚幹!”沈銀桑捂著嘴大喊,看著昏倒在地的孩子,卻不敢靠近。

    鏡湖收了劍,急急回身,打量著身後之人,忙問道:“景姒,有沒有受傷?”

    蕭景姒搖頭,看著鏡湖的右肩:“我無礙,你怎麽樣了?”

    他說:“沒事。”話才剛落,便吐了一口血,右肩處,有隱隱光暈再湧動,肉眼可見。

    方才那妖物,一掌正中鏡湖的右肩,他必定受傷了。蕭景姒連忙喊道:“宋大夫!宋大夫!”

    宋長白正縮在桌子後麵,聽到蕭景姒的聲音,這才溫溫吞吞地爬出來,剛才還好他閃得快,太嚇人了,好好的小孩子突然變成了妖祟。宋長白擦了擦腦門上的汗,跑過去診脈。

    鏡湖擺擺手,製止了宋長白的動作,解釋說:“我血多,吐一口沒關係。”他指了指地上的孩子,“先給他治。”

    宋長白頓住,不敢過去,怕這孩子再發狂。

    鏡湖冷聲道:“已經沒事了,快去給他看看。”

    這也是隻妖啊!又不能反抗,宋長白一臉生無可戀,小心翼翼地過去把脈。嘿,這麽一作妖,脈相倒老實了。

    宋長白取來金針,在孩子身上紮了幾針,拍了拍他的背,用力一錘——

    魚幹悠悠睜開眼,從地上坐起來,揉了揉迷糊惺忪的眼睛,眼珠子滴溜溜地一轉,看著沈銀桑喊了一聲:“娘親。”

    沈銀桑這才鬆了一口氣,將魚幹抱起來,紅著眼心肝寶貝地哄他。

    魚幹蒙頭蒙腦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將一雙眼睛睜地圓溜溜的,四處打量,看見了一屋子人,小孩子喜歡熱鬧,立馬也不疼了,也不暈了,從沈銀桑懷裏鑽出一個腦袋,好奇地到處瞧,眼珠子一定,看見了鏡湖。

    “喬喬爹爹!”

    鏡湖應了一聲,走過去抱他。

    魚幹紮到鏡湖懷裏,嘴一癟,吸吸鼻子:“喬喬爹爹,你流血了!”然後嘴巴一扯,哇的一聲哭了。

    “……”

    這麽驚天動地的一聲嚎,弄得大家都懵住了。

    魚幹趴在鏡湖懷裏,哭得好傷心好傷心,用小手去擦鏡湖嘴上的血,抽抽噎噎地一邊哭一邊奶聲奶氣地說:“喬喬爹爹,你流……流血了,”斷斷續續,打著嗝,邊哭邊說,“你、你會不會……額……會不會死?”

    魚幹哭得跟要死了爹一樣,傷心欲絕啊。

    鏡湖心裏一暖,拍拍魚幹的背,安慰他說:“魚幹乖,這不是血,是冰糖葫蘆。”

    “……”大家好笑地看著那對‘父子’。

    魚幹打了個隔,突然停住抽泣,眼淚珠子還掛在眼眶裏,要掉不掉的樣子,傻裏傻氣地看著鏡湖,半信半疑地問:“真的嗎?”

    鏡湖把嘴角的血舔幹淨,麵不改色地說:“真的,是糖葫蘆。”

    魚幹淚如雨下的眼裏,立馬放晴了,小孩子悲傷來得猛烈,去得也快,立馬開心地說:“魚幹也要吃冰糖葫蘆。”

    鏡湖:“……”他現在去哪裏搞冰糖葫蘆。

    沈銀桑立馬把魚幹抱過去,打圓場說:“等魚幹好了,就給你買,魚幹現在生病了,要先睡覺,不然就要喝苦苦的藥。”

    魚幹一聽要喝苦藥,立馬打起精神頭:“魚幹好了,不喝藥!”

    沈銀桑笑著將魚幹抱過去,哄他睡覺,夜深了,魚幹年紀小,折騰了這麽久也累了,不大一會兒就昏昏欲睡了。

    待平靜了,蕭景姒擔心鏡湖的傷:“傷勢怎麽樣?”

    鏡湖隻道:“沒事,附在魚幹身上的那隻妖,修為不及我,還重傷不了我。”

    他雖如此說,蕭景姒仍是不放心,喚來宋長白:“宋大夫,麻煩給他看一下。”

    宋長白心累不已啊,又顛兒顛兒地去給鏡湖號脈。

    “主子,”紫湘上前去,攙扶蕭景姒,心裏七上八下的,十分不安,“您臉色很不好,您怎麽了?”

    蕭景姒拂了拂肚子:“方才躲避的時候撞到桌子了。”揉揉隱隱作痛的眉心,她抬腳,剛邁出步子便身子一晃。

    紫湘大驚失色:“主子!”

    蕭景姒搖搖頭,示意她切莫擔憂,隻是身子乏力,腿一軟便挨著紫湘倒下了。

    “景姒!景姒!”

    正在號脈的鏡湖一把推開宋長白,慌了神地蹲在地上,隻見蕭景姒臉色蒼白,額頭隱隱沁出了一層薄汗,手緊緊攥著裙擺,她張張嘴,想說什麽,艱難地開口:“孩、孩子。”

    “血!”

    紫湘突然大叫,盯著蕭景姒白色的裙擺,臉都嚇白了:“出血了!”

    層層疊疊的紗裙之下,血跡斑斑,頓時,殿中大亂,一聲一聲咆哮,鋪天蓋地地吼向宋長白。

    “宋長白!”

    “宋大夫!”

    “快!快!”

    ------題外話------

    放心,雷聲大雨點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