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三:桃花回家古昔結局(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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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尊上節哀!”
聲音剛落,一聲巨響:“咣!”
鑲玉的屏風被掌風劈成了四分五裂,滿地碎片,折射出玉中的祖母綠,映進楚彧的眸中,綠油油的顏色,陰冷而幽深,他嘶吼,咆哮:“住嘴!你們都住嘴!”
“尊上——”
“再說一句,全部殺了。”他暴戾地怒喊,額頭青筋暴起,全是森森戾氣,“滾出去,全部都滾出去!”
頓時噤若寒蟬,諸位妖主都沒有再說話,隻怕再多少一句,命便要沒了,一個個麵色凝重地出了杏榮殿,皆搖頭,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道:完了!妖後這麽一走,尊上就完了。
情深不壽,奈何情深不悔。
楚彧找了一件白色的裙子,用銀絲繡了雲紋,那是阿嬈很喜歡的一間衣裳,她說很利索,適合打架動拳頭。
楚彧扶著她坐起來,解下她身上血跡斑斑的衣服,動作很慢。
“阿嬈,他們說你死了,還讓我葬了你。”
楚彧動作一頓,說:“我才不信。”又繼續解她身上的衣服,“你怎麽舍得死,我還活著。”
褪下血衣,楚彧看見了她家阿嬈身上的傷口,縱橫交錯的,呈青紫色,幹涸了的血,是烏黑色的,身體冰冷冰冷的。
楚彧募地一怔,原來真的如外麵那群不知死活的家夥說得那樣,她死了,這是屍體。
他將幹淨的衣服給她穿上,扶著她靠著床榻,他坐在她跟前,替她將淩亂的頭發理好,取了濕帕子給她擦身子。
阿嬈很愛幹淨的,就是屍體也不能髒的。
手裏的帕子掉在地上,楚彧跪在了榻上,抬起眼看她時,目光模糊,滾燙的眼睛,終於,低低嗚咽出聲。
“阿嬈,你睜開眼,你看看我,看看我好不好?”
“阿嬈,你別不理我,別丟下我。”
“阿嬈。”
“阿嬈。”
“阿嬈”
殿外,聽得見裏麵一聲聲嘶喊悲戚,他們的王,在痛哭流涕
菁華聽得心裏難受,大男人也不由得紅了眼。
“父親,現在怎麽辦?”
沂水麵色沉重:“若是找不到一個讓尊上撐下去的理由,我怕他會跟著蕭景姒去。”
菁華啞然。
怕是的確如此,蕭景姒沒了,尊上怕是也不想活,跟著去是早晚的事,當務之急能拖他一時是一時,
父子兩思量了許久,對殿外眾妖道:“派人去尋另外一位小主子。”想了想,沂水又道,“還有那隻三尾紫絨貂,就算是天涯海角也要把她逮出來,要抓活的。”
楚彧抱著蕭景姒的屍首,整整三天沒有出杏榮殿一步,殿裏殿外放了很多很多的冰塊,春天氣暖,冰塊融成水,潮濕陰冷了整個杏榮殿。
三天了,他不準別人進去一步,自己也不出來一步,眾位妖主便也在殿外跪了三天,奏請楚彧發喪。
榻旁,堆了巨大的兩堵冰牆,他就跪在那裏,衣裳都被冰水打濕了:“阿嬈,都已經三天了,你還是不肯睜眼看看我嗎?”
三天了,她身上的溫度同這冰一般。
楚彧用指腹輕輕摩挲她的臉,自言自語著,像這三天裏一樣,他一直不停地同她說話,哭哭笑笑,求她喊她,他想,他這麽吵她總該醒了吧。
“阿嬈,我知道錯了,我不該留你一個人在聽茸境,你就再原諒我一次好不好?就這一次,以後,我再也不會相信別人了,再也不會讓別人來保護你,嗯?”
他軟軟地求她,隻是沒有用,撥了撥她耳邊的發,一碰,便有一縷斷發,手募地一僵,低頭怔怔地看著手裏,從發根斷落,銀絲白發。
“阿嬈,你沒死對不對?”
楚彧挽起她的衣袖,那些受傷的地方,變成了青綠色。
混混沌沌的眼突然清明了,楚彧俯身湊在她耳邊:“你要是死了,”他低語,卻毅然決然,說,“那我也不活了。”
然後,他抱著她,出了大陽宮。
沂水與駐守妖都城的幾位妖主一見楚彧出來,都喜出望外。
“尊上,您終於出來了。”
楚彧立馬用手擋住懷裏的女子,戒備又狂躁:“你們都滾開,不準靠近我的阿嬈,你們都想害她,你們都不是好東西,滾開,滾開!”
都三天了,怎還不清醒。沂水等人沒法,亦不敢再惹怒楚彧,以免會引得他發狂。
眾位妖主退開之後,大殿門口,還跪了一個人,他挺直背脊,殷紅著眼,喊了一句:“主子。”
是古昔,那日從雪山之巔抬回來,隻剩了一口氣,在閻羅殿裏走了幾道,才撿回一條命,整整昏睡了近半個月,醒來後,便拖著這副快要斷氣了的身體在杏榮殿外一直跪著,怎麽拉都拉不走。
楚彧抱著蕭景姒的屍體,走過去,眼裏是冰冷刺骨的陰戾:“別讓我再看到你,我會殺了你。”
他不蠢,不可能猜不到阿嬈為何會在剛生產之後去了雪山之巔,他的阿嬈因此沒了,這人卻活著從雪山下來了,他罪該萬死。
古昔跪著一動不動,抬頭,眸中一汪死水,他說:“你殺了我吧。”
楚彧抬腳,狠狠踢中了他的心口。
這一腳,雖沒有用妖法,卻使了十分力道,古昔被踢得撞在了牆上,嘔出了一大口血,蜷縮在地上半晌動彈不了,許久後,才艱難地爬起來,雙膝跪在地上,用膝蓋一步一步挪回去。
等跪到了楚彧腳邊,他磕了一個頭,便又直挺挺地跪著。
楚彧又是一腳,這一腳,他用了一成妖力,古昔嘔了一灘血,搖搖晃晃著身體又跪回去了,對著蕭景姒的屍體磕頭。
如此反複,地上的血跡越來越多,楚彧動了殺念,古昔也一心求死。
跪在地上的人,滿嘴是血,眼神已經開始渙散了,沂水又看了一眼楚彧,心中有了計算,這本就從閻王殿裏剛回來不久的人,最多還能受得住楚彧一腳。
偏偏,那傻子還挺直了背跪到楚彧腳邊,搖搖晃晃地,大口大口的血用嘴裏湧出來,混沌渙散的眸竟還是那般決絕。
真是不想活了!
楚彧抬腳——
“尊上!”沂水喊住了楚彧,一臉肅穆,“尊上,他可是蕭景姒用命救回來的人。”
楚彧的動作頓住了,發狂的眸子垂下,看著懷裏緊閉雙目的女子。
沂水沒有上前阻攔,隻是言辭鄭重而悲壯:“尊上,您真的要殺了他嗎?”
沉默,死寂一般的沉默,許久之後,楚彧問懷裏的人:“阿嬈,他真的那麽重要嗎?”
重要到她不惜用命去維護。
他的阿嬈,重情重義,他從未這般埋怨過,埋怨她如此重他人之命,他是恨自己無能,未能護住她,卻也怨她,怨她如此心狠,竟舍得為了他人,將他丟下。
“既然你心疼他,那好,我不殺他。”楚彧抬眸,冷若冰淩,“挑斷他的手腳筋,扔出北贏。”
留下這一句殺氣凜然的話,楚彧抱著蕭景姒出了杏榮殿。
沂水搖搖頭,看了一眼跪在那裏的古昔,挑斷手腳筋,又加上這一身傷,是死是活,就看他的造化了。
幾位妖主跟著楚彧一同出了殿,片刻,大殿之上,空無他人,隻留滿地的血,還有直挺挺地跪在地上的古昔,他眼神空洞,搖搖晃晃地往後倒去,躺在了血泊裏,混混沌沌的眼渙散開來,他張嘴,嘴裏大口大口的血滲出來:“我該死”
他家主子,他家可憐的主子,不該死的,該死的人是他,是他才對,蕭景姒也是他的命,可他卻在雪山之巔上丟了命,自己回來了。
迷離空洞的眼,看著殿中灼灼發光的玉,他好像看到了那日山巔上白茫茫的雪,刺得他睜不開眼睛。
“古昔!”
“古昔!”
“你醒醒古昔!”
他快死了,被那紫絨貂割破了手腕綁在了山巔的冰錐上,流了很多很多血,將周身的雪全部染成了紅色,恍恍惚惚地,聽到了他家主子的聲音。
他拚命抬起沉重的眼皮,看見了蕭景姒,穿著雪白的衣裳,頭發也是白的,從千丈雪山裏跑過來,向他跑過來。
他家主子來了,像那年的戰場,也是這樣,她一個人從萬丈光芒裏來拉他,拉他出生死邊緣。
他睜不開眼睛,瞳孔被冰子刺得生疼,身體與四肢僵冷而麻木,動彈不了,模模糊糊看見她走到了他跟前,用力扯著捆綁在冰山上的繩子,她身後,是萬丈深淵。
“走走。”
他用力撕扯,用盡力氣吼她走。
她不走,徒手撕扯著繩子,磨破了皮,全是血,紅著一雙眼大喊:“古昔,你給我撐住!不要睡!不要睡你聽到沒有!”
他眼皮太重,撐不開,張張嘴,沒力氣說話,他想說,走,讓她走。
她便一巴掌打在他臉上:“古昔,你別睡!撐住,你給我撐住聽見沒有。”
“古昔,我會救你,我一定會救你,我要你活著,好好的給我活著!”
“紫湘已經沒了,你不能再有事。”
“你聽見沒有!給我活著!”
“古昔,古昔”
這是他第一次聽見她哭,歇斯底裏一般,他張張嘴,想告訴她,別哭,他不死,他不死。
繩子終於被扯斷了,他整個人往雪地裏栽,牽扯到了手腕上結痂了的傷口,又開始流血。
蕭景姒撕破了自己的衣裙,綁在他手上,然後扛著他,背在了背上,沒有力氣,便拖著他往山下走。
消瘦的背,跌倒了無數次,才將他背下來。
突然,砰的一聲巨響,雪山塌了,滾滾大雪覆蓋而來。
他艱難地抬手,推她:“你走。”
“古昔,聽著,你要記住我的話,”她看著他,滿臉的雪,蒼白了她的容顏,她說,“一定要活著。”
然後,她用力一推,將他推下了山,自己被風雪卷進了深淵。
“景姒!”
那個叫鏡湖的男子大喊了一聲,將繈褓裏的嬰兒放在他旁邊,撚了光圈罩住了他與孩子,轉身義無反顧地也跳了下去。
他也想跟著跳下去的,可是,一動都動不了
楚彧將蕭景姒的屍體放在了大陽宮的冰窖裏,那是從聽茸境的寒潭下麵鑿來的冰,千年不化,是北贏最冷的東西。
他將她放在了紫玉冰晶的棺木裏,將她的衣服和頭發整理好。
“阿嬈,你先等等我。”摸了摸她的臉,楚彧趴在冰棺上,同她說,“不用很久,我就會來陪你。”
俯身,他的唇落在她唇上,輕輕吮了吮,唇瓣廝磨,他舍不得挪開,不敢大聲驚擾她,他很低聲地說:“別先走,阿嬈,我們一起死好不好?”
“阿嬈,等我。”
他將她留在了冰窖裏,設了結界,任何人都不可以進去。
沂水和幾位妖主侯在冰窖外麵,見楚彧這麽快便出來,喜出望外:“尊上。”
楚彧抬了抬眼眸,湛藍的一雙眸子,像極了冰魄,沒有一點溫度:“榮樹,明繆,他們在哪?”
尊上是要報仇了,這就好,隻要不尋短見,shā rén放火都沒關係。
沂水連忙道:“成玉與智悅兩位妖主已經去擒明繆了,很快便會將她帶來交於尊上處置,至於榮樹,臣令人盯著了,一直在天華山的夜明洞。”
那榮樹邪妖,不是個怕事的,在自個兒的洞裏逍遙自在呢,大抵是沒在尊上手下吃過苦頭,沒見過白靈貓族的厲害,還以為是兩百年前他興風作浪的那個北贏呢!
這會兒,剛出杏榮殿,菁華來報,說:“尊上,聽茸鏡的鳳青妖尊來了。”
沂水方才剛放下的心又懸起來了!他覺得鳳青妖尊是來算賬的。
大陽宮的守衛自然是攔不住鳳青,不等傳召,鳳青便抱著一個孩子進了大陽宮,方進殿,便冷著臉質問道:“你為何拆了我的聽茸境?”
果然,是來算賬的。
十幾日前,在雪山巔上翻了底朝天也沒有找到妖後大人,尊上昏迷了一天一夜,醒來之後,便撚了妖法,將聽茸境的雪夷平了,十裏梅園也毀了個盡。
楚彧道:“我還想殺你。”
他看向鳳青的眸光,陰戾狠辣,盡是殺氣。
沂水就料到會是這個結果,妖後大人是在聽茸境沒了的,不管鳳青妖尊如何赴湯蹈火地救了孩子,可大人沒了,他就是難逃其咎。其實,說到底榮樹那麋鹿是與鳳青妖尊結了仇怨,才不安分的。
隻是換個角度想,這件事裏頭,也找不出鳳青妖尊的錯來。
鳳青並不為自己辯解,隻是不冷不熱地回了楚彧一句:“那你應該先殺了你自己,是你將她送來聽茸境的。”
這話,還不如他替自己辯解呢!
沂水連忙打住,神色嚴肅:“鳳青妖尊,還請您慎言啊!”別再刺激尊上了!不然他真去死怎麽辦!
沂水察言觀色,打量楚彧的神色,果然,鳳青妖尊的話殺傷力太強,楚彧眼中全是悔恨與決絕,若不是大仇未報,沒準他當真會自我了結。
為免鳳青再說出身刺激楚彧的話,沂水便岔開話題:“鳳青妖尊此番是特意來送還公主殿下的?”
鳳青對沂水的話置若罔聞,平素裏一副什麽都不關心的清潤眸子,竟陰沉了不少,對楚彧道:“你的女人在我聽茸境沒了命,你的女兒我也給你救回來了,兩不相欠,從此,你白靈貓一族,絕不可入我聽茸境半步。”頓了片刻,嗓音驟然提高,字字句句錚錚有聲,“你若要找我尋仇,奉陪到底。”
楚彧,你毀我聽茸境,自然要給你吃點苦頭,痛失愛妻如何。
鳳青說完,涼涼一雙黑玉的眸,掠了楚彧一眼,將手裏的孩子塞給沂水妖主,轉身便走,一眨眼功夫身影消失,無影無蹤了。
楚彧不發一言,正要追出去,沂水手裏的女嬰突然大哭。
哭得真及時!好樣的!沂水自然不希望尊上與鳳青妖尊再結仇,一來,鳳青妖尊深不可測,沒有人知道他到底修到了什麽境界,若真與尊上杠上,兩敗俱傷的後果不堪設想,二來,鳳青妖尊也確實有點無辜,莫名其妙地被牽扯進來,還賠了整個聽茸境,三來沂水探了探手中女嬰的脈搏,立馬明白了,三來,鳳青妖尊救了大陽宮的桃花公主,她被封的脈息打通了,還有一股醇厚的鳳凰真氣護著她的心脈。
沂水哄了哄女嬰,抱去給楚彧看:“尊上,是公主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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