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一章:尊上的小老虎呀(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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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彧回頭,杏花花落,隔著漫漫花海,蕭景姒看見了他。

    一眼萬年,她紅了眼。

    楚彧卻突然垂了眸,怔怔看著手掌,然後,轉瞬消失在了杏花紛揚的樹下。

    楚彧!楚彧!

    她大叫:“嗥!”

    “嗥!”

    她發了瘋般往前撲去,被鐵鏈勾住的後爪,鮮血淋漓。

    “嗥——”

    幼虎低低的嘶吼嗚咽聲,久久未停,卻始終沒有掙脫桎梏,滴了一地的血。

    金屬摩擦的聲響刺耳,那鐵鏈被驟然拉回,後拉的力道將白虎狠狠摔在地上,身後,女子尖銳的聲音道:“你這小畜生,我看你還往哪裏逃。”

    蕭景姒回頭,看見了那個叫橙鸝的妖女,雙手緊緊拉著那根鐵鏈。

    承德殿外,尊上突然駕臨,隔著大殿外長長走道,人還未到,周身的戾氣便肆意,叫殿外伺候的護衛都戰戰兢兢,連忙屏氣斂息,跪地退避。

    “參見尊上。”

    楚彧走進殿內:“全部給本王出去!”

    “是。”

    殿內的侍女連忙掐著呼吸退下。

    明繆從榻上起身,似乎訝異,眸中有一閃而逝的笑意:“你——”

    話才到嘴邊,楚彧便已逼近,一雙陰鷙的眸死死盯著她:“傷哪了?”

    明繆愣住。

    他暴戾地大吼:“我問你傷哪了?!”

    難怪他會來承德殿,原來,又是為了這具屍體呢。

    明繆垂在兩側的手抬起,緩緩將寬袖挽起,指甲不動聲色地劃過手臂上光滑的皮膚,瞬間一道血痕裸露出來。

    她將手遞到楚彧眼下,低低淺笑聲洋洋得意:“若不是這具屍體受傷,你怎會拋下百妖誕的一眾妖女來陪我。”

    楚彧一把勒住她的手腕,目光落在那道血痕之上,眸光瞬間殷紅:“我警告過你,不準碰她的身體分毫。”

    他眉宇陰沉,壓抑著濃濃殺伐的戾氣,一團濃鬱得近乎深沉色的光暈聚於楚彧掌心,他驟然抬手,覆在了明繆的手臂上。

    傷口幾乎瞬間便痊愈,他卻沒有收手,一股醇厚強烈的妖力逼進明繆體內,她額頭立馬有汗珠滲出來,驚叫了一聲,痛得麵目猙獰。

    不傷皮肉,不損發膚,卻疼在四肢百骸,仿若全身有無數隻毒蛇在啃咬、吸食,疼得她蜷縮成一團,滿地打滾。

    楚彧啊,真狠。

    他收了手,冷冰冰地看著地上的她,一字一句毫無溫度,隻剩咄咄逼人的憎惡與殺意,他道:“若是再犯,我讓你生不如死。”

    明繆疼得滿頭大汗,神情扭曲,死死咬著牙。

    “來人。”

    楚彧聲落,守在殿外的眾妖立馬進殿聽令:“尊上。”

    楚彧道:“看著她,若是她的身體再有分毫損傷,就用你們的命來賠。”

    眾妖膽戰心驚,立馬領命:“是。”

    楚彧走後,明繆疼了一個時辰,虛脫地躺在地上,怔怔地望著屋頂上灼灼光華的玉石,冷冷發笑,抬起手臂遮擋住映進眼簾的強光,她看著那光滑如初的手,喃喃自語:“受傷的到底是誰?”

    她手上的傷,是為了混肴視聽,適才用指甲臨時割破的,那麽在楚彧來承德殿之前,受傷的是何人?楚彧的妖力分明是種在蕭景姒的身體裏的,除了這具屍體,還有誰可以催動楚彧掌心的妖蠱。

    明繆跌跌撞撞地爬起來,眼角沉沉,一片冰冷。

    已過亥時,妖王尊上一直沒有出現,百妖誕不歡而散,各自打道回府。

    青陽殿外,晚月妖主突然快步追出來,對著殿外大喝一聲:“橙鸝,你給我站住!”

    眾位姍姍離去的妖主與其家眷都頓住了腳步,回頭看去,便瞧見晚月妖主鐵青著一張臉,一副炸了毛的樣子。

    彩翼鳶家的橙鸝妖女態度亦有些不耐煩:“晚月妖主有何貴幹?”

    這兩位不對付也是人盡皆知,隻是平日裏懂分寸,小打小鬧罷了,倒是頭一回在大陽宮裏急眼,一眾正要鳥獸散的大妖小妖便都停下來,瞧瞧熱鬧。

    晚月上前便厲聲質問:“你將我的老虎弄哪裏去了?”

    橙鸝一派不知所言的神色:“什麽老虎?”

    晚月抬手就用妖法撚了條鞭子,對著空中抽了一抽,抽在地上啪的一聲響:“你他丫的再裝傻試試看!非要老娘抽你是不是!”

    眾看客瞪大了眼,不得不佩服晚月妖主的魄力,居然敢在大陽宮裏動手。

    彩翼鳶的妖主方才有事先行出宮了,橙鸝沒靠山,也沒了底氣,聲兒有些顫:“你、你別血口噴人,我根本沒看見你的老虎。”

    打死不承認是吧!

    晚月冷笑一聲,一聲河東獅吼:“你還狡辯!剛才隻有你出了殿,我的老虎便是那時不見了的,不是你還有誰?”她篤定,“定是你這隻彩翼鳶懷恨在心,不甘在嘉興拍賣行當了被宰羔羊,所以才擄走了我的老虎,還不快交出來,不然我打得你滿地找鳥毛!”

    原來,這件事還有前情提要,也就是說,是晚月妖主先強搶了橙鸝妖女的老虎,然後橙鸝妖女伺機報複又給搶回去了?

    誰是誰非,這就說不清了。

    眾目睽睽之下,橙鸝自然是不認:“你有什麽證據?”

    晚月眸子一溜,落在橙鸝的袖子上,語氣越發咄咄逼人:“那你解釋一下,你右手袖子上的血跡是怎麽回事?”

    眾妖看去,果然橙鸝的袖子上,血跡斑斑,這寬袖之下,若是藏隻剛出生的幼虎,自然不在話下。

    橙鸝下意識用另一隻手的寬袖遮住右手沾血的衣袖,支吾了一下:“我、我摔倒受傷了你管得著嗎?”

    她言辭閃爍,眼神飄忽,一看便有鬼。

    “你還嘴硬!”多說無益,晚月沒那好脾氣,不耐煩了,揚起手裏的鞭子,對著橙鸝的右手就是一鞭子過去。

    她閃躲不及,身子一趔趄,袖中便滾出來一隻極其瘦小的琉璃虎,四肢血跡斑駁,蜷成一團,被折磨得已經沒了力氣,趴在那裏一動不動。

    晚月見她的老虎這幅模樣,立馬火冒三丈,惡聲揚言:“橙鸝,今rì běn妖主就要讓你躺著出大陽宮!”

    她一鞭子揮出去,打碎了青陽殿外的玉石獅子,正欲揮出第二鞭時,左側這原本隔岸觀火瞧熱鬧的眾位男妖女妖們紛紛跪下。

    “參見尊上。”

    橙鸝連忙跪地,戰戰巍巍地道:“參見尊上。”

    晚月回頭,便見楚彧站在青陽殿側門的廊道上,一雙讓人不敢直視的眸子,正盯著她的老虎!晚月立馬收了鞭子,規規矩矩行了個禮:“尊上。”

    楚彧並未瞧她一眼,一雙眸子自始至終都鎖著地上那隻琉璃虎,複雜,而帶了探究,不疾不徐地走來。

    然後一雙赤紅的緞麵靴子便停在了蕭景姒麵前,她吃力地睜開眼,抬起頭,眼眸突然便氤氳了。

    楚彧,是她的楚彧

    琉璃琥珀般的眸中,有滾燙的液體流出來,眾人隻見地上那血跡斑斑的小白虎動作遲緩地伸出一隻爪子,向妖王楚彧靠近。

    這小白虎,想做什麽?

    菁雲陡然拔劍,指著地上的白虎:“尊上小心!”

    楚彧瞥了一眼:“退後。”

    菁雲遲疑了一下,後退了三步。

    “嗥”

    地上的白虎發出低低的嗚咽聲,蜷著小小的一團,那隻鮮血淋漓的爪子便那樣抬著,楚彧走近了一步,那幼虎流血的爪子便將他的錦衣染髒了。

    晚月真是為了她家虎白捏一把汗,就怕楚彧一掌拍死它,卻不料楚彧緩緩蹲下,盯著白虎看了許久,伸出手,接住了那幼虎血跡未幹的前爪。

    眾妖瞠目結舌,shā rén如麻的尊上,居然不僅沒有發脾氣,還如此如此目光溫和地看那隻老虎崽!難道是要燉了它,給承德殿那位補身子?

    楚彧突然開口:“是誰傷了它?”

    聲音,冷得刺骨。一眾跪在地上的妖沒一個敢做聲,背脊發涼,噤若寒蟬。

    那幼虎的前爪被楚彧握在手裏,他似乎有一下沒一下地輕輕拂著,也不嫌那血跡髒人,耐心地安撫,忽而,他稍稍抬起眼皮,望向跪在地上的橙鸝,語調輕微一提:“是你?”

    橙鸝身子一哆嗦,結結巴巴地說:“不、不是我。”

    楚彧漫不經心地掃了一眼橙鸝右手寬袖上的血跡,然後便沒再作聲,將地上有氣無力的白虎抱起來,放在手臂裏,拂了拂它白色的毛,突然問:“這老虎是誰的?”

    晚月心頭咯噔了一下,預感十分不好,道:“回尊上,是我的。”

    “是你的啊。”楚彧抓著白虎的受傷的爪子,看了看,小白虎受了傷,正耷拉著眼,昏昏沉沉著。

    晚月回道:“是。”

    眼眸一抬,他說:“本王想要它。”

    聲音冰冷刺骨,是不由分說的口吻。

    晚月:“”她能說不嗎?她不能,不可思議地偷偷打量楚彧,隻見他不染纖塵的一襲白色衣袍,被他懷裏那隻受傷的琉璃虎染得一塊紅一塊髒的,垂著的一雙眼,眼角竟有一抹似有若無的柔和。

    柔和?

    見了鬼了,從蕭景姒死後,楚彧臉上便再也沒出現過這種表情,莫非北贏今天下紅雨?

    眾妖也都百思不得其解,隻見他們暴戾無常的尊上抱著那受傷的白虎,表情喜怒不明,臉色說冷就立馬冷了,他沉聲令道:“將這隻彩翼鳶鳥押去誅妖台。”

    菁雲領命。

    橙鸝渾身虛軟,癱在了地上,突然眼睛一亮,瞧著十米開外走來的男人,嚶嚶低泣地喊了一聲:“父親。”

    是彩翼鳶族的妖主丐明與大女兒紅霄問訊而來,跪到楚彧麵前,道:“臣下鬥膽請問尊上,不知小女犯了何罪?”

    楚彧懶懶抬了抬眼皮,不瘟不火的口吻:“本王要打要殺誰,需要理由嗎?”

    “”

    丐明妖主愣在那裏,腦門上冷汗淋漓,張嘴還欲說什麽,被身旁的紅霄拉住,隻道:“請尊上輕饒。”

    輕饒?

    楚彧道:“打回原形。”

    這是要給小白虎討回公道?打回原形重了些吧,就橙鸝那隻幾十年的鳥,打回原形基本等同於廢了她。

    菁雲領命,隻道:“是。”

    橙鸝兩眼一翻留就暈過去了,丐明妖主咬咬牙,磕頭道:“謝尊上不殺之恩。”

    “宣燕瓷。”

    隻留了三個字,楚彧抱著琉璃白虎轉身而去,朝著杏榮殿的方向。

    杏榮殿,竟是杏榮殿

    那是尊上的寢宮,妖後逝世後,再也沒有哪隻母的踏進去過一步,這小白虎卻是被尊上抱進去的,看來,這白虎十分特別,菁雲尊令,立刻去請燕瓷醫女。

    “恭送尊上。”

    待楚彧走遠,青陽殿外跪了一地的眾妖這才起身,麵麵相覷一番,皆是搖頭深思,紛紛猜測尊上將這琉璃虎抱回寢宮去作甚?吃了?

    這一年,尊上可是吸了不少妖類。

    晚月也甚是擔憂,糾結地擰著眉頭,想著要不要去杏榮殿將虎白搶回來,怎麽說楚彧按照母親的輩分也要喊她一聲姑奶奶,總不至於會殺了她吧。

    鳳玉卿在殿中遲遲不見晚月回來,便追出來了,有些急:“虎白呢?”

    晚月一臉挫敗的樣子:“被尊上打劫去了。”

    鳳玉卿臉色微變:“什麽意思?”

    晚月有些自責,難過地眉頭都擰一塊兒了:“虎白被橙鸝那個蠢貨弄傷了,我本來想教訓教訓她,不巧尊上就來了,他看見虎白,興許也是覺得虎白生得好看,品種又好,就說他想要,然後便抱去寢宮了。”

    鳳玉卿若有所思。

    晚月很不安,盯著杏榮殿的方向:“虎白雖然還沒有開靈智,也沒修為,可琉璃虎是大補之物,就是生吃了也大有裨益的,尊上會不會吃了它?”

    鳳玉卿搖頭:“不會。”

    晚月不解:“你怎這般篤定?”

    鳳玉卿沉吟了片刻,眸光深邃:“虎白的眼睛,很像蕭景姒。”

    她隻覺得虎白的眼睛像人類,卻看不出來像那女子。果然,情深就是不一樣,細枝末節都會變得深刻不同。

    晚月問鳳玉卿:“你也是因為這個才要養它的?”

    “是。”

    說完,鳳玉卿轉身便走,腰間的玉佩輕輕搖晃著,晚月看著那白色的編織帶,苦笑了一聲,然後衝著前頭的人喊:“小卿卿,等等我。”

    杏榮殿外,守殿的護衛見楚彧抱著一隻白虎進來,皆是怔愣了一下才回神。

    “參見尊上。”

    楚彧走得有些急,進了殿,道了一聲:“拿藥來。”

    這語氣,與往日似乎很不同,守殿的成明大妖不敢耽擱,趕忙去找來傷藥,回來便見尊上動作輕緩地將那琉璃虎放在了玉榻上,白狐裘被被沾了紅,那小白虎出氣多進氣少,奄奄一息的樣子,尊上坐在一旁,一雙眼始終灼灼盯著幼虎看著。

    成明大妖拿了藥上前,道:“尊上,讓臣下來給它上藥吧。”

    楚彧接過玉瓷**:“不用,你們全部退下。”

    “是。”

    這是要親自給小老虎上藥?

    幾位守殿大妖都不禁多看了幾眼才退出去,都懷疑自己眼花了,尊上方才是手抖了。

    楚彧的手有些顫抖,將玉瓷**裏的藥粉倒在小白虎的腿上,興許是疼了,它動了一下,然後睜開了眼睛,眼眶紅紅地看著他。

    楚彧

    蕭景姒想喊他的名字,字到嘴邊,卻變成了嗚咽與shēn yín。

    楚彧的動作頓了一下:“疼?”

    她搖頭。

    他看著她,眸中深深一汪古水,看不清情緒,似乎有起起伏伏又隱忍不發的波瀾,開口時聲音有些低沉:“聽得懂人話?”

    說不上溫柔,隻是也不見了暴戾,他眼底有糾結與掙紮,還有許多淩亂複雜的情緒。

    她點頭。

    楚彧將瓷**放下,用幹淨綿軟的布給她纏住腿上的傷口:“本王給你取個名字如何?”

    她紅著眼,不點頭也不搖頭。

    楚彧,你可認出,我是你的阿嬈

    沉默了許久,他念道:“阿嬈。”

    兩個字,他念得輕緩。

    蕭景姒猛地抬起眸子,看著楚彧,四目相對,他眼裏,有沉沉暗影,他說:“從今日起,你便喚阿嬈,是本王的獸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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