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5:桃花歸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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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爹爹說妖族太大,獸性難馴,我羽翼未滿,不能亂飛,對不起爹爹,桃花要飛走了,飛去聽茸境,那裏有隻孤獨的鳳凰,孤零零地守了一千年的積雪。

    青青,十裏梅園花開依舊否?我來尋你,不需等我。”

    ——摘自《桃花公主手劄》

    她笑,像隻偷了腥的貓,抱著手:“青青,桃花長成大姑娘了,我的話可不是童言無忌哦。”她走過去,抓住鳳青的手,“一言既出鳳凰難追的!”

    這小姑娘,越發玲瓏剔透了,也越發膽大鬼怪。

    鳳青啼笑皆非,看著笑靨如花的小姑娘,點頭不是,搖頭也不是,有些束手無策了,倒是她,仰仰下巴,眉開眼笑:“我腳疼,爬了好久的山,青青,背我好不好。”

    鳳青看她的腳,繡鞋沾了泥土,髒兮兮的。

    沒有得到回應,桃花努努嘴,不開心:“你若是不願意,我走下去便是了,大不了滿腳水泡,痛個幾天也就沒事了。”

    這弦外之音,她倒明目張膽,像撒嬌,像任性的貓兒,故意撓人。

    鳳青蹲下:“上來。”

    桃花笑,歡歡喜喜地爬上了鳳青的背,也不怕自己的鞋弄髒了他的衣裳,熟稔自然地抱住他,一雙白嫩纖細的手就環住了鳳青的脖子。

    他耳邊,少女氣息微微發熱,帶著殘餘的糕點甜香。

    她問:“青青,我重不重?”

    他回:“很輕。”

    她滿意地笑了,把下巴擱在鳳青肩窩,打了個哈欠:“我困了,要睡一會兒。”

    “睡吧。”

    腳步微微停頓,鳳青走得慢了許多,不大一會兒,耳邊便傳來淺淺的呼吸聲,有些重。

    看來是真跑累了,山路顛簸,她睡得安穩。

    太陽東升。

    桃花醒來時,鳳青已經不在了,桌上的蠟燭似乎剛撚滅不久,還冒著一縷薄煙,窗外早春的太陽照進來,地上有杏黃的晨光。

    桌子上有一壺梅子茶,淡淡清香縈繞。

    那是鳳青煮的茶,桃花隻要嗅一嗅就知道了,迎著光,她眯著眼睛,嗓音嘶啞地喚了一聲:“娘親。”

    “嗯。”蕭景姒端了一杯茶過去,摸了摸桃花的額頭,“不燒了。”

    沒有責怪,也沒有詢問眠雲山的事情,桃花雖貪玩,卻知分寸,蕭景姒對她素來縱容。

    桃花從被子裏爬出來,接過茶杯,喝了一口,很香甜的梅子味。

    “鳳青什麽時候走的?”她垂著眼,心裏空落落的,有些提不起勁兒。

    “送你回來之後。”

    桃花是由鳳青抱回來的,那時天翻肚白,將霽,鳳青在床邊守了小片刻便走了,之後桃花才開始低燒。

    一杯梅子茶喝完,桃花又要了一杯,又喝完,這才抬頭,咬著唇,聲音細弱蚊蚋:“娘親,對不起。”

    蕭景姒微詫:“對不起什麽?”

    她目光有神,紅了眼眶,眸子一下就潮濕了:“女兒不能再陪著您和爹爹了。”頓了一下,艱澀又堅定地說,“女兒想去聽茸境。”

    蕭景姒笑,理了理她耳邊的發,不知情深,卻已情深,她家的小姑娘,長大了呢。

    “阿嬈。”

    “阿嬈。”

    她走神了,楚彧喚了兩聲都沒有回應。

    自從鳳青走之後,他家阿嬈和他家桃花就都魂不守舍了,不爽!楚彧拉著蕭景姒,直接去了寢屋,把她按在門後麵就親,拖著她的舌尖含在嘴裏吮,用力啃了一番,引得她回應了,這才放輕了力道,在她唇上輕輕地舔。

    氣息相纏,他啄了啄蕭景姒的嘴角:“阿嬈,別皺眉了。”又親了親她眉宇,“我看著難受。”

    蕭景姒彎彎嘴角,沒說話,抱住楚彧的脖子,在他頸間蹭了蹭。

    “楚彧。”

    “嗯?”

    她歎了一聲,便又安靜了。

    楚彧把她抱起來,放在桌子上,環著她的腰仰頭看她的眼睛,前傾一點便剛好能碰到她的下巴,楚彧用頭輕輕碰了碰:“在想什麽?”

    蕭景姒脫口回:“想鳳青。”

    “……”

    楚彧嘴角用力一抿,一隻手勾住蕭景姒的脖子,拉著她低頭,一口就咬住了她的唇,咬完又心疼,吹了吹,親了親,最後幹脆抱著她躺在榻上,追著她親吻。

    鬧了好一會兒,蕭景姒推開他。

    “鳳青是不是今年會收座下十七弟子?”她突然問。

    聽茸境五十年收一個弟子,早些年也一次收過幾個,後來鳳青嫌吵,便相隔五十年才收一個,鳳青雖從不親傳,可聽茸境藏書千萬,又傳聞有各種上古禁術典籍,因此北贏想拜師鳳青門下的妖獸數不盡數,算算時日,整逢五十年收徒的年頭。

    楚彧眉頭一擰:“阿嬈,我知道你想做什麽,我不同意。”

    她想讓桃花拜師鳳青門下,不為參透聽茸境的萬千修煉典籍,隻是想讓家裏的小姑娘得償所願,細想,也並無什麽害處。

    蕭景姒不明:“為何不同意?”畢竟,桃花那般喜歡鳳青,從六歲起,滿腹心思都是那隻鳳凰。

    “鳳青他不是桃花的良人。”

    楚彧說到此時,頗有些氣悶,對鳳青帶了幾分敵意。

    蕭景姒翻了個身,枕著楚彧的手:“因為他沒有心髒?”

    即便鳳青對桃花有幾分不同,可到底是隻冷冷清情、不知人間煙火的鳳凰,無情無念端坐神壇了千百年,身上也確實少了些人氣兒。

    楚彧卻搖頭:“不止如此,你可知為何鳳青敢將鳳凰的心髒剜出來給霍狸?”

    蕭景姒隻是有所耳聞,道聽途說了一些。

    “鳳青他是繼四尾狼之後,第二個修得了永生的獸,縱使沒有心髒,他也死不了。”楚彧眉頭深鎖,“可我們桃花,她是人族。”

    人妖到底還是殊途,蕭景姒知曉,這不是兒戲,她自己便是最好的例子。

    “姑且不說鳳青百年內還能不能催動第二次渡身換魂的術法,即便能,桃花也受不住,她先天不足的原因,便是母體禁術的反噬力所致,若是她與鳳青相守,不說百年,二三十年之後,容顏遲暮,桃花怎麽辦?”楚彧輕歎,揉揉眉,“依照她的性子,隻怕會做傻事。”

    隻怕,桃花第一個就要去學幻顏術,她的身子也確實折騰不起。

    不深愛便罷,否則,情深不壽。

    “我都知道。”蕭景姒仰頭,目光沉凝,“可是怎麽辦?桃花她像你。”

    流著白靈貓族的血,不動情便罷,若心折,開始時便搭進去了命,哪裏還有退路。

    楚彧泄氣了,很鬱悶,十分不滿:“怎麽偏偏是鳳青那隻寡情的老鳳凰。”

    聽得出來,楚彧對鳳青怨念很深。

    也是,這些年桃花日日掛在嘴邊便是青青二字,楚彧疼女兒,自然酸得不得了,越發與鳳青不對盤。

    蕭景姒埋頭在楚彧懷裏笑。

    她抬頭,若有所思了良久:“我在想,或許有一天,鳳青他會成為第二隻活葬在聽茸境裏的上古神獸。”

    北贏第一隻修得永生的上古神獸四尾狼,便是活葬在了聽茸境裏,千百年,為了他的伴侶長眠。

    楚彧沉吟了。

    蕭景姒撐起身子,趴在楚彧身上:“楚彧,讓桃花去聽茸境吧。”

    他不吭聲,不想答應,總覺得他家桃花送去了聽茸境一定會被老鳳凰叼走的。

    蕭景姒湊過去些:“嗯?”

    隔得近,說話時,她的氣息都噴在楚彧脖子上,撩得癢癢的,楚彧心發軟,便沒有原則了,很鬱悶:“我總是拗不過你。”

    蕭景姒笑著,眸中有淺淺媚色。

    容顏依舊,他與她,一如當初,一顰一笑便讓楚彧有些心猿意馬了,嗓音有些幹:“阿嬈,你親親我,我心情很不好。”

    蕭景姒抱著他的脖子,親了親楚彧的嘴角。

    楚彧把她抱起來,跨坐在自己身上,說:“不夠。”

    她便俯身,深深地吻,含著唇,舌尖勾著他,一點一點地舔。

    楚彧特別喜歡她舔他,卻也特別經不住舔,不大一會兒,氣息便不穩了,眸中染了情欲:“阿嬈,我們困覺吧。”

    明目張膽地邀寵索歡!

    “……”蕭景姒窘,“現在是白天。”

    白天怎麽了!春天還分什麽白天黑夜!

    楚彧義正言辭:“我女兒都要被別人拐走了,阿嬈你都不安慰我。”

    “……”

    好吧,蕭景姒放棄了遊說,將床幔放下來了。

    芙蓉帳中,輕吟淺語,斷斷續續,帶了春色。

    “楚彧。”

    “嗯?”

    女子嗓音嬌媚,微喘:“我不想要永生。”

    “知道了。”他說,“我也不要。”

    他說:“我什麽都不要,有你就夠了。”

    “楚彧。”

    “嗯。”

    “楚彧。”

    “嗯。”

    “……”

    輕喃二字,不厭其煩,繾綣而溫柔。

    三生有幸,他們相守著,春去秋來,雲卷雲舒。

    聽茸境,大雪紛飛。

    鳴穀冒著風,站在聽茸境口,等了幾個時辰了,迎著風雪瞧去,突然大喜:“妖尊,您可算回來了!”

    鳳青從遠處走來,腳步很慢。

    用走的?

    鳴穀一瞧便知不對勁,趕緊上前去攙扶:“身子如何?”

    鳳青擺手,神色無異:“無妨。”

    怎麽會無妨!這十萬八千裏,一個來回得耗多少元氣!瞧著妖尊臉都白了幾分了!

    鳴穀實在忍不住了,苦口婆心:“妖尊,別怪鳴穀多嘴,您這身子從十三年前落下了病根就沒好,還成日,”成日一口兩口的真氣給出去!鳴穀把後半句埋怨的話咽回去,語重心長繼續道,“終歸是不妥,這榮樹妖尊又下落不明,指不定哪日就來聽茸境撒野,當務之急是養好身子,莫再——”

    頭頂的雪,怎生凍成冰了!

    鳴穀趕緊閉嘴了。

    “莫再如何?”鳳青似笑非笑,也不知怒沒怒。

    莫再人小姑娘一聲哨聲就召之即來揮之即去了!

    鳴穀低頭,小聲嘟囔了句:“莫再隨意耗用真氣了。”十三年前,渡身換魂也是因為白靈貓楚彧家,如今這鳳凰真氣,給的還是白靈貓那家。

    真是三世的孽緣!

    鳳青不語,良久,懶洋洋地說了句:“她不是別人,算不得隨意。”

    鳴穀一時嘴快:“那她是什麽人?”

    鳳凰真氣那是何等珍貴的東西,給多了就算修了永生也會有不堪設想的後果的!

    鳳青不語,似沉吟,踩著一地梅花,唇角抿得緊緊的。

    答不出來了吧!鳴穀試探,外加引導:“女兒?”

    鳳青冷眼一掃:“本妖尊是鳳凰,可生不出白靈貓。”

    “……”

    鳴穀縮縮脖子,所以,答案呢?

    他估計他家妖尊老人家自個兒都沒有答案,一千年不和妖獸往來,哪懂什麽兒女情長人情世故。

    三個月後,桃花公主遊曆歸來,妖都城躁動了!當年的小霸王啊,要回來了!

    花滿聽到消息,覺都睡不安穩了,第二天天一亮就偷偷摸摸從赤練營溜號了,然後畏手畏腳翻牆進了大陽宮。

    為什麽要翻牆?

    十年的馬桶才刷了七年啊!刑滿才能釋放!

    楚貓妖那個家夥,沒事搞那麽多結界幹什麽!彰顯他天賦異稟天下無敵嗎?花滿一邊酸溜溜地腹誹,一邊辛辛苦苦爬牆,剛冒出個頭,腳下瓦片被他蹬響了。

    一個中氣十足的聲音就砸過來了:“什麽人?”

    沙啞幹澀,難辨雌雄。

    好漢不吃眼前虧,花滿決定屏氣凝神,往下躲,不吭聲。

    對方又大喝了一聲:“出來!”

    出來?

    嗬嗬!花滿整個趴在牆上,縮了又縮,躲得嚴嚴實實的。過了一會兒,便沒了聲響,花滿估摸著敵方撤了,這才抬起腦袋,還沒來得及看一眼高牆下的風景,腦門就被砸了一下。

    實打實重重一下!

    花滿重心不穩,晃蕩了兩下,一頭栽下。

    “嗷——”

    一聲慘叫剛落,隨即鏗的一聲,一把劍就架在了他脖子上,劍風那個厲,他的俊臉都被刮了一下。

    花滿抬頭,吐了一口雜草,瞪著一雙通紅的兔子眼:“是我!”

    抬起眼,花滿愣了,對方也愣了。

    清清瘦瘦的小姑娘,十幾歲的模樣,生得卻英氣,眉宇間戾氣很重,厚厚的劉海蓋住了額頭,顯得一雙瞳子灼灼發亮。

    哪來的小嬌娘,如此彪悍!

    花滿著實驚了一把:“誒,不是織家兩位姐姐啊。”他用手推了推對方的劍,然後站起來,撣撣身上的草,“那你是誰?”

    對方怔忡了很久,立馬躲開眼,低了頭,將一雙明亮的眼睛藏起來:“我、我、”

    聲音沙啞,顆粒感很重,很粗,我了老半天,也沒說出個所以然。

    花滿挑著眉打量:“新來的?”

    對方沒答,左手拿劍,俯首站著,一聲不吭。

    估摸著是新來的,膽小,花滿也不為難他了,擺擺手,自個兒就往昭明殿去,後麵的姑娘啞著嗓子突然喊了一句:“我叫梅花酥。”

    她喊的太大力了,本就幹啞的聲音破了喉嚨似的。

    花滿回頭,那姑娘又低頭了。

    梅花酥?

    嗯,有點熟悉的名字。

    花滿仔細想了想,豁然開朗:“哦,你就是桃花的那個寶貝小姐姐啊。”他想起來了,桃花來赤練營看過他幾回,念叨過她的小侍衛姐姐,就叫這名兒。

    梅花酥驟然抬起眸,張張嘴,又什麽都沒說。

    三年前,桃花公主去聽茸境求了藥,去了她手上額頭的鱗片,除了名字,她與七年前確實大有不同了。

    隻是……

    梅花酥咬著唇,雙手緊緊攥著。

    對麵的少年很俊郎,笑起來嘴角有一個淺淺的酒窩,他說:“我叫——”

    梅花酥脫口喊出:“花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