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0:表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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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覺得青青可能有點歡喜我了,他吃醋了哦,七百年隻吃竹筒飯的青青為了小女子我吃了醋呢,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摘自《桃花公主手劄》

    她募地瞪圓了眼睛,耳邊,有邪肆的聲音傳來,笑意深深:“小桃花,你抱起來好軟。”

    桃花:“……”

    就愣了一秒,她推。

    沒動。

    她再推,繼續推——

    冷不丁,清冽的嗓音從遠處傳來,像能穿破距離,猝不及防地鑽進了耳朵裏。

    桃花,過來。”

    鳳青的聲音,還是那麽一如既往得好聽到迷人。

    彼時,鳳青便站在常青樹影之外,清清淡淡的眸光,靜靜地望,不似喜也不似怒,眼眸像千百年蒙了塵的黑色曜石。

    桃花此時此刻真真是七暈八素,陡然生出一股恍惚來。

    傻愣愣,她點頭:“……哦。”

    繼續一臉蒙圈。

    蒙圈過後,桃花撓了一下腰間的手,就鑽出來了,扭頭就要跑。

    榮樹一把拽住她的手,不知何時春風得意的妖孽臉,烏雲密布了:“就那麽聽他的?”

    桃花點頭,乖巧又堅定。

    她說:“要尊師重道。”

    小姑娘此刻那雙眼睛就像能寫字似的,明目張膽大喇喇一句:隻有青青一個師傅,要狠狠地往死裏寵的,青青說一,絕不說二!

    丫的,鳳青給灌了什麽迷魂湯了!

    榮樹笑,即使是皮笑肉不笑,依然美得紮人眼睛:“等著,本妖主總有一天會讓你心甘情願地喊我一聲師傅。”頗有幾分咬牙切齒的味道。

    榮樹想,到時,非得讓她尊師重道不可!

    不聽話就門規伺候!

    桃花被他陰森森又火辣辣的桃花眼盯得頭皮發麻,不自在地扭了扭脖子,自然而然地尋著鳳青的目光,又自然而然地撇開了他的手,小碎步小碎步地跑過去。

    看吧,她還是很乖的,摟摟抱抱拉拉扯扯不好,不成體統,不一會兒便碎步挪到了鳳青身邊,乖乖地站著。

    榮樹舌尖頂了頂腮幫子,不爽,他麽不爽!要不是怕勒著小姑娘嫩生生的身子,他才不放手,要不是怕她哭……

    踢了一腳樹,榮樹冷冷瞥鳳青:“老鳳凰,來得真巧。”

    鳳青抬抬眼皮,輕描淡寫:“決鬥?”

    榮樹攤攤手:“突然沒興致了。”

    怕這小丫頭跟他哭!

    見鬼的,他怎麽就這麽怕她哭!

    顯然,鳳青興致也不好,一張溫良如玉的俊臉沐了一層霜似的,好在對小姑娘的語氣還算柔和,他說:“隨我回去,給你煮酒喝。”

    喝酒啊……

    桃花兩眼放光:“好呀好呀。”

    榮樹便牽著她走了,餘光都不曾留下一個,榮樹妖豔的眸,似要將他背脊戳穿。

    走得不快,桃花一邊走一邊雀躍地問:“青青,今天是什麽好日子嗎?”竟給她煮酒喝哩。

    鳳青略微思忖:“你送我的一截鹿角也泡了些年份,可以開壇了。”

    桃花:“……”

    懵逼,她什麽時候送過鹿角啊。

    某隻耳力巨好的麋鹿麵色鐵青,憋了半天:“……艸!”

    鳳青分明是說給他聽的,小桃花把他心肝寶貝的鹿角送給鳳青了,這分明是赤裸裸明晃晃的炫耀!

    鳳青,老子跟你不共戴天!”

    身後傳來榮樹殺天殺地的怒吼,以及一聲巨響,院中那棵參天大樹轟然倒下。

    桃花:“……”

    為什麽她覺得青青好像是故意的呢?在什麽她覺得青青好像很愉悅的樣子呢,不然怎麽揚唇似笑,眸色漾漾。

    哦,蛇打三寸,殺人不見血,莫過於如此。

    桃花。”鳳青突然喊。

    桃花立正站好,抬頭挺胸:“誒!”

    總覺得青青表情好嚴肅,她好怕怕。

    難得,他一副耳提麵命的樣子:“你是公主,且公母授受不親,以後若是還有誰膽敢枉顧君臣之禮,你可以動粗。”思索片刻,鳳青放軟語氣,“打不過便喊人。”

    這是教她使用暴力?和娘親的教學宗旨相悖呢。

    嗯,青青生氣了,因為榮樹是他的死對頭嗎?

    當然,她不算笨,知道鳳青所說的公母授受不親,亦知道君臣之禮,隻不過……她試問:“朋友也不行嗎?”

    君子之交止於禮,桃花明白的,倘若是不熟悉的貓貓狗狗胡亂抱她,她肯定會咬回去的。

    可榮樹,是患難與共的戰友啊,她就時常和小兔子滿滿‘摟摟抱抱’的,所以方才才沒下嘴的。

    鳳青皺眉:“他不是。”

    不是朋友。

    那隻鹿看她的眼神,灼熱得恨不得將她生吞入腹,也就不諳世事的她,隻看得到善意,未能窺得獸性。

    桃花乖乖聽著,似懂非懂。

    鳳青摸摸她的頭,也不點破,哄她:“要聽話。”

    他一哄,她骨頭就軟了。

    她笑:“好。”

    鳳青繼續拉著她走,沒幾步,又頓住:“把披風脫了。”

    ……額?”桃花茫然以顧。

    鳳青未言,解了她的披風帶子,褪了下來,又將自己白色的狐皮大氅給她披上,戴好腦子,他揉了揉:“穿我的,我的暖。”

    哦。”

    鳳青撚了個妖決,他手裏那件女子淡色的披風便化作了煙灰,落了一地灰白在雪地上。

    嗷嗚,她的貂皮呀。

    桃花眨巴眨巴眼,不解地看向鳳青,好一番冥思苦想之後,她眸色一亮,喜上眉梢:“青青,你是不是,”有點小害羞,捂臉,她細弱蚊蚋地問,“是不是吃醋了?”

    她見過她杏花爹爹拈酸吃醋的時候,就是這副明明很生氣又不撒氣的樣子。

    鳳青頓,良久:“……不是。”

    扭開頭,他不看她,露出的下顎輪廓精致立刻,線條分明,剛好露出脖頸和微微燙紅的耳尖。

    就是!

    哈哈哈,小別扭呢!

    桃花提著長及曳地的大氅跑到鳳青前頭,倒退著回頭看他,喜滋滋地笑著:“青青,你放心,我以後哪個都不抱,隻抱你。”她鄭重地補充,“滿滿都不抱!”

    鳳青微怔,許久默然之後:“……也不能隨時隨地地抱。”

    他說了什麽?

    脫口便出了,著魔一樣。

    他垂眸,將滿眼冉冉的火光斂下。

    桃花不解:“為什麽呀?”她想隨時隨地就抱啊。

    你父兄沒告訴你?”鳳青抬眼看她,竟似笑非笑,難得擷一抹玩味,“我是禽獸。”

    ……”

    說實話,還真說了,哥哥和爹爹都說鳳凰是禽獸,好說歹說讓她避著。

    桃花窘窘有神,思前想後,便中庸了一下:“那我不隨時隨地抱,我偶爾抱。”

    說著,她細嫩的小胳膊便挽住了鳳青的手。

    甜甜糯糯的嬌憨,小姑娘手上體溫未涼,像長了爪子的貓在抓心撓肺,疼也不是,癢也不是。

    鳳青微微失神著。

    青青。”桃花仰頭看他。

    鳳青低眸:“嗯?”

    桃花撓撓頭,似丈二的和尚摸不著頭腦:“我好像沒有送過你鹿角。”

    鳳青微頓:“……送過。”

    沒有啊,她分明記得。

    她拔過榮樹的角沒錯,可被她弄丟了呀。

    她眨巴眨巴疑惑的眼,看鳳青,他神色一如尋常的鎮定自若,解釋:“當時你還小,不記得了。”

    她怎麽不記得她不記得了,她的好記性是離家出走了嗎?

    桃花深思後:“……哦。”

    聽青青的,他說一,她不說二。

    她一臉深信不疑的樣子,令鳳青轉開眸子,不經意閃爍了一下。

    梅花酥重傷在左手,被蠱蟲的利齒叼去了一塊肉,結痂了一大塊,傷口迅速腐爛,有淤血和蠱蟲從結痂的疤裏爬出來。

    蠱蟲最恐怖和變態之處便在於此,便是一滴唾沫也能蟲化幼蠱出來。

    鳳青三劑藥下去,梅花酥結痂的傷口解開,濃血流出來,重新結痂,第三日黃昏,她才醒來。

    那會兒桃花正守著她,見她手指動了又動,激動得不得了。

    酥酥!”

    酥酥!”

    桃花驚喜若狂地喊了兩聲,梅花酥便真睜開眼,初始有些渙散恍惚,聚焦了好一會兒,眼神才漸進清明。

    這下是真清醒了。

    桃花好興奮的,從椅子上跳起來:“酥酥,你終於醒了。”

    梅花酥張張嘴,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臣下讓公主掛心了。”

    本就粗啞的聲音,多天不開聲,更加沙了。

    梅花酥撐著身子要起來,桃花趕緊按住她,動作很輕地扶她躺下,連忙問:“還疼不疼?難受嗎?要不要吃東西?”

    她問完,也不等回答,急衝衝地說:“不行,我得讓青青再來給你號號脈。”

    桃花扭頭就要去喊人。

    梅花酥拉住她,嗓子鈍痛,她一字一字慢慢地回桃花的話:“不疼,不難受,不用吃東西。”答完她所有問題,梅花酥盡力扯出一個笑來,“臣下已經無大礙了。”

    麵無血色,這一笑,更慘兮兮的了,她又本就瘦,眼睛又黑又大,厚厚的劉海,正張臉小的不得了。

    桃花心疼她心疼得不得了:“你說的不保穩,青青說你無大礙了才行。”說完她就往外跑,走到門口嚎了一嗓子,“滿滿,你還在門口杵著作甚?你來守著,我去喊青青來。”

    噔噔噔噔,桃花跑走了。

    磨磨蹭蹭,花滿進來了。

    梅花酥支起上半身,有些無力地看著床榻,脫去戾氣的小臉有些憔悴,像隻脆弱的、無害的獸。

    花滿隻瞧了一眼就自責得不得了,良心好痛,要不是為了救他,梅花酥也不用受傷。

    他悶著嗓子,問:“還疼不疼?”

    她看他,沒說話。

    他又問:“難受不難受?”

    她還是不說話。

    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花滿良心更痛苦了,問她:“你餓不餓呀?”

    腦子打結了,話到嘴邊全是雞毛蒜皮的噓寒問暖,而且桃花剛才已經都問一遍了,花滿第一次意識到自己竟然還如斯嘴笨。

    梅花酥低頭,嘴角不自覺地勾了勾:“這些問題公主都問過了。”

    聲音粗得不像女子。

    平日裏眉宇的英氣與陰厲也不見了,白白的小臉,有氣無力似的。

    梅花酥恍然,頓生一股感慨,原來,她不是鐵打的啊,她也是隻母的,花滿覺得自己心軟得很酸,便走過去,拿了個枕頭墊在她後麵,又扶她坐好,這才問:“你幹嘛給我擋?”

    而且,她好端端地護衛不做,去平哪門子亂。

    梅花酥抬眸,眼睛明亮,不閃不躲地回視過去,她說:“不知道。”

    本能而已,當她反應過來時,她的左手便已經替代他的手伸進了一隻蠱蟲的利齒之下。

    來不及思考,就這麽做了。

    她想,就算是來得及思考,應該也會是這個結果。

    花滿瞧她,一副坦然自若的樣子,胸腔裏莫名其妙發堵,沒好氣地懟她:“你是不是傻?”

    她還搖頭,一本正經的。

    平時多淩厲英挺一人,在他麵前就跟二蠢似的,二蠢是張大蟹的弟弟張小蟹,是個又膽小又蠢萌又軟綿又羞澀的小東西,被欺負了隻會可憐兮兮悶不吭聲。

    花滿就是不由得窩火:“你右手已經廢了,是不是左手都不想要了?以後還想不想握劍了?沒了手,你以後——”他話一堵,搜腸刮肚,飛快地想了想,用狠毒的話吼她,說,“你以後馬桶都刷不了!”

    梅花酥思考了一下。

    可以刷。”她抬頭,正兒八經地補充,“我可以用腳刷。”

    誰跟你討論馬桶了!

    花滿被噎了一下,臉都憋紅了,老半天憋出一個字:“……蠢!”

    她還搖頭:“我不蠢。”刷白的臉有點紅了。

    花滿咬牙:“你蠢!”

    不蠢!”

    蠢!”

    梅花酥就不再說話了。

    花滿哼了一聲,看她有點失落地耷拉了一下肩膀,又有點良心痛了,他搬了個凳子坐過去,坐直了身體,突然正色了。

    他一點玩笑的成分都沒有,說認真就認真,他問:“梅花酥,你是不是暗戀我?”

    他整整想了三天,實在想不出別的理由,除非是她抽風了,不然幹嘛大老遠跑去螺髻山給他擋蠱蟲。

    梅花酥募地瞪大了細長的眼,眼神閃過一抹窘迫與慌亂。

    她沒回答,花滿自顧自話:“如果不是,那你——”

    女子粗礪的聲音突然響亮一聲:“是。”

    花滿看她,臉紅得一塌糊塗,跟火燒似的,那眼眶裏,也是灼灼的光,甚是驚人。

    他伸手,想要摸摸她有沒有被燒糊塗。

    一隻手便抓住了他的手,指腹上有厚厚的繭子,沒有一點女子的滑嫩,粗糙而厚實,她抓著他的手,按在了自己額頭上。

    她看著他的眼睛,一字一頓:“我沒發燒,很清醒。”

    花滿覺得自己發燒了,腦袋被燒了,暈暈乎乎恍恍惚惚紅紅火火,就聽見那個又粗又啞的聲音在耳邊響著。

    花滿,我歡喜你。”她盯著他,目光如炬,“特別特別歡喜。”

    ……”

    他失聲了,瞪大著一雙兔眼,手還覆在一個有點涼的腦袋上,全是汗。

    從七年前開始。”

    她說得很慢,一個字一個字,像從胸腔裏廝磨了很久才擠出來:“我走了很遠很遠,殺了很多很多人,才來到你眼前。”

    花滿目瞪口呆,震驚得他兔子毛都抖了抖。

    原來,平時越悶不吭聲的家夥,認真深沉起來,越戳心窩子。

    花滿嗓音都抖了:“因、因為我給你取了名字?”

    她搖頭,眼神特別特別清澈又明亮,那樣艱澀卻又堅定,一字一字擲地有聲,能砸進人心坎裏。

    她說:“因為是你。”

    花滿:“……”

    懵!大寫的懵!原諒他母胎單隻的兔子,還不懂太深奧的兒女情長。真的,他活了十幾年了,第一次意識到,他竟如此風流倜儻玉樹臨風英俊瀟灑魅力四射……

    完了,不敢看她柔情的眼了,還不如看她滿眼殺氣來得痛快,花滿眼神左右閃躲,支支吾吾了很久,憋了一句話出來。

    我、我有歡喜的人了。”

    說完,花滿拔腿就跑了。

    屋裏的人自嘲地笑了笑,將臉埋在了掌心,有淚滾下。

    ------題外話------

    你們覺得兔子喜歡的人是誰,別說桃花,沒這麽狗血,他們是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