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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孩們，看看他的品味墮落到了什麽程度。”

    貞德翻看著數據板，露出一個狡黠的笑容。薩洛蒙並沒有去阻止，而是往自己和米莉亞嘴裏塞了一塊肉，就連柴郡貓也分到了一小塊肥肉，那是米莉亞不吃的東西。“你對這位派對策劃師的調查真夠深入。”貞德向餐桌旁的其他人展示數據板上的畫麵，“她有什麽值得關注的地方嗎？”

    “除了她活了很長時間以外，沒有。”薩洛蒙夾著卷煙，用一口葡萄酒將肉衝進胃裏。長生不老已經非常特殊了，但對於這個莊園來說，他自己的實際生理年齡早就因為頻繁的跨星係穿越導致不可計數，兩位魔女也同樣超過了五百歲。

    “大約誕生自塞斯克洛時期。”

    “新石器時代晚期，公元前7510年到公元前6190年。”勞拉·克勞馥舉起穿著烤肉塊叉子，如果說在這裏療養有什麽好處，那就是她不會再對永生者的存在感到吃驚。這裏的知識很多，她可以肆意吸收。她仔細看了眼照片。“現在有證據表明希臘的塞斯克洛移民來自小亞細亞。黑發，高顴骨，很符合安納托利亞的人種特征。如果這是真的，也就是說這個女人活了快一萬年？”

    “終於有人明白我是在處理公務裏。”薩洛蒙拍了拍手掌，把米莉亞嚇了一跳。他趕忙安撫坐在大腿上的女孩，然後伸出手指，要黛娜給勞拉·克勞馥倒上一杯威士忌。這個莊園的確有很多精致的規矩，但那是給客人們看的而不是莊園主人自己需要遵守的，規矩會讓人有距離感，可以襯托莊園主人的高不可攀，薩洛蒙自己可不需要那些煩人的規矩。、

    “我喜歡這個。”勞拉·克勞馥將兩份威士忌一飲而盡，她把前菜裏的伊比利亞火腿放在煎過的小麵包塊上然後一起塞進嘴裏。這種吃法並不一定美味，但一定會讓人感到滿足，餐桌上那種輕鬆的氛圍徹底感染了她。“我也對你的公務感興趣。”勞拉·克勞馥咽下食物，“我沒見過活了這麽久的人。神聖之源？”

    “不，神聖之源隻是哲人石的副產物。”薩洛蒙說道，“你可以在我的圖書館裏找到有關紅龍途徑製造哲人石的方法，那裏還有一本煉金術詞典可以參考。隻要你能學會，那麽你也能製造出哲人石。旺達？”

    “嗯？”紅發女巫從盤子裏抬起頭。

    “我想晚餐之後克勞馥小姐需要一些有關紅龍途徑的資料，濕法製造的那種。”

    “這個女人有多重要？”貝優妮塔打斷了即將跑偏的話題。雖說她很討厭薩洛蒙把公務拿到莊園、尤其是拿到餐桌上處理，但如果說有份公務麻煩到需要薩洛蒙拿到餐桌上來處理，那就意味著這是個大麻煩。如果他有麻煩，那就意味著這個莊園有麻煩，貝優妮塔絕對不允許有人破壞她如今的安寧生活。

    “天神族。”

    餐桌周圍安靜了下來，隻有米莉亞和柴郡貓還在咀嚼食物。即便暗影魔女的圖書館不如卡瑪泰姬豐富，但作為博覽群書的魔女，貝優妮塔與貞德同樣閱讀過相關文獻。就連埋頭享用美食的旺達·馬克西莫夫也停了下來，在斯特拉克城堡的時候，她就聽說過第一、第二和第三次降臨，那是超出人類想象的災難，部分人類族群就此滅絕，僅僅是因為天神組將人類視作一項基因科研工程，用於研究第一次降臨的影響——準確來說，薩洛蒙對人類種群的期望也是建立在第一次降臨的基礎上，他認定人類種族擁有無限的潛力，成為超越銀河係所有種族的種族，成為天命。

    當薩洛蒙向她闡述為何神祇的存在有害無益時，天神組便是最好的例子：如果一位神祇真的全知全能，那麽崇拜與祈禱便失去了意義，迷信隻能證明人類的軟弱與恐懼。人類需要信仰，但需要信仰的是人類自己的勇氣與團結，信仰理性與犧牲。

    “她是天神族的工具之一，天神族基因工程的守護者。”薩洛蒙深吸了一口卷煙，然後將其熄滅在煙灰缸裏。他拿起一塊軟糖塞進嘴裏，清除舌尖殘留的草藥軟膏的甜味。“很多年以前我發現並追蹤了她，想要弄清楚她的目的與想法，但是現在我才發現她值得重視。她和她的同族。”

    “為什麽現在你會關注這件事？”

    “因為他們的畸形的、被流放的、殘缺的同族正在率領黑暗教團趕往地球。”薩洛蒙說出了他從養母那裏獲得的信息。他並未吐露所有實情，一些更深層次、更加微妙的信息隻有他自己知道。他擔心永恒族與時間旅行中的自己有所關聯，準確來說，如果永恒族一直隱藏在人類社會或者在暗中引導人類發展，那麽永恒族必然與他有關。“永恒族並非完整的永生者，他們隻是活得比較久而已，但是他們擁有能夠讓自己複活的辦法。一種我們知之甚少的科技，從以太之海中捕捉特定的靈魂然後灌輸到特定的肉身。”

    “受肉儀式。”貝優妮塔說道，“不完全是科技。”

    “或許吧，我們不知道永恒族對流放族人的態度。”薩洛蒙神情嚴肅。餐桌旁氛圍依舊，但卻不複之前的溫暖。“不管怎麽說，毀滅那個工具，徹底斷絕這個種族的複生儀式，斷絕黑暗霸主複活的可能。我必須在他們召喚自己的主人以前殺死他們，因為我們現在沒有力量應對他們的主人，過去的戰役因為諸神死去再無可能重現，我們獲勝的概率很低。”

    “她為什麽不現在就召喚他們的主人？”貞德問道，“如果永恒族想這麽做的話。”

    “我不知道，我也不關心，我隻需要知道她有這麽做的能力就夠了，她和她的同族是否想要這麽做沒有必要考慮，幾個善良的永恒族不能為了自我滿足的道德感犧牲掉任何一條五無辜者的生命，任何對人類種族延續毫無意義的犧牲都是浪費。”完美的嘴唇裏吐出冷酷的話語，餐桌上的氣氛隨之一變。勞拉·克勞馥不知道什麽是永恒族，什麽是天神族，她更不了解談話內容中那個諸神行走在大地上的時代，但她還是能從那些話語中聽出某種抗拒與痛恨。

    她在帕依提提目睹過那些戰士進行的戰爭，那是人類無法承擔的戰爭。

    “不管永恒族的想法如何，他們永遠無法對抗自己的主人。既然如此提前抹除威脅就是我們應該做的，我不會讓人類士兵的生命潑灑在毫無意義的戰場上。”

    “需要幫忙嗎？”

    “不是現在，我想你們有些更加重要的戰場需要應對。”薩洛蒙說道，“至尊法師遲遲未歸，卡瑪泰姬防守空虛。我需要你們的力量，親愛的魔女們，我們的敵人正在逐漸滲透這個世界，卡瑪泰姬需要你們。”

    “不是現在，克勞馥小姐。”

    “現在就叫我克勞馥小姐了？哇，你可比我想象的還要冷漠，別擔心，我不打算對你的秘密刨根問底，我隻是想問問你的圖書館是否有一些我無法借閱的書籍。”勞拉·克勞馥笑著說道。晚餐結束之後的香檳酒會非常輕鬆，女考古學家並不想讓自己完全沉浸在這種氛圍裏，她知道自己沒有超人的體魄，過度享受隻會讓自己的技能與身體變得過於臃腫。她在晚餐結束後勉強衝過阻攔的姐妹會女仆，與廊道裏的薩洛蒙並排而行，“我不希望自己學習到的知識隻有謊言。”

    “你想要知道有多少永生者在影響曆史？”

    “沒錯。雅各獲得神聖之源，活了一千多年。他開創了一個全新的教派，建立了一座失落之城，甚至在某種程度上影響了蒙古大軍攻占羅斯公國的進程。”勞拉·克勞馥疾走幾步，跟上前麵那個高大健美的人影。亞裏士多德的大理石像矗立在廊道旁邊，與他一同背對牛津郡漆黑夜空的智者還有很多，所有智者都用蒼白無神的雙眼注視著考古學家和皇帝。“如果一個人從塞斯克洛時期生活至今，那麽她有足夠長的時間做出影響整個世界的事。考古學家的工作是了解真相，讓後人知曉過去和現在，總結經驗教訓。我不希望受到欺騙，任何考古學家都不希望受到欺騙。”

    她很興奮。理查德·克勞馥，她的父親一直在追查永生者的秘密，神聖之源是她最接近答案的一次。在帕依提提，她目睹了超自然力量危害的極限，整顆星球在超自然能量喂養的怪物腳下不過是一顆不起眼的塵埃，卡瑪泰姬則是用血肉之軀阻擋那些怪物的城牆。

    “有那麽一群人生活在人類之中，引導著人類發展，我怎麽可能會忽略這個事實！”

    廊道的另一側豎立的並非智者，而是戰士。相比起在曆史上留下文字與智慧的智者，那些戰士顯得極其陌生，但她還是認出了其中幾位。無與倫比的雕刻技藝刻畫出被微風揚起的旗幟，精致的板狀盔甲、長劍和柔和的女性麵部特征，這是聖女貞德。古老的甲胄，插在屍骸中的單手劍和長矛，手持長弓，馬蹄踏碎大理石和鋼鐵，這是霍去病……

    勞拉·克勞馥能夠體會到這座莊園的尚武精神，她不止一次看到那些女仆們穿上動力裝甲，使用槍械和冷兵器訓練——她認為冷兵器這個定義並不準確。她見過鏈鋸武器咆哮的模樣，鋒利的鋸齒刀片以肉眼無法看清的速度旋轉，在暗夜裏留下一道紅熱的黯淡光輝——所有隸屬於皇帝的戰士都要麵對非人類的敵人，她在南美雨林的帕依提提見識過了，隻有鏈鋸武器那能夠切開裝甲的高溫鏈鋸才能切割那超自然的鱗片、血肉和骨骼。

    皇帝和女巫曾經警告過她，那是這個宇宙的毀滅之源，而他們要用人類的血肉之軀去阻擋這種腐化。鬼魂、巫術或者其他什麽東西，勞拉·克勞馥回想起在卡瑪泰姬圖書館裏的近距離接觸仍然感覺不舒服。那種感覺就像是呼吸係統和消化係統產生炎症，病灶在身體裏攪成一團，那種感覺令人作嘔。

    “你不會被欺騙，勞拉。”祂的語氣有些嚴肅，“但我想向你申明，並非永生者引導曆史而是曆史引導永生者。你弄錯了因果關係，你的想法還停留在期盼先知引導人類的宗教思維上。神是人創造的，曆史也是人創造的，和所謂的永生者並沒有太多關係。”

    “難道說，你打算向我展示那些永生者的曆史？”

    “不。”薩洛蒙搖搖頭。晚餐時間讓他相當放鬆，但美好的時光永遠短暫，早已等候多時的禁衛軍漢謨拉比和阿蒙在隊伍經過時悄無聲息地加入，高大寬闊的體型與沉重的裝甲並沒有妨礙他們的輕柔的、寂靜無聲的動作。皇帝非常自然地接過一份文件，然後用戒指在落款處按了一下，勞拉短暫地瞥到了那份文件的內容，似乎是有關中段防導設備的安置方案。

    “你暫時無法看到那部分曆史。”

    “這就叫做欺騙，或者隱瞞。”

    “除非你能夠簽訂契約，封存自己的一部分知識，就像卡瑪泰姬圖書館裏那些高等級書籍。我允許你進入，就是因為圖書館裏的許多知識沒有高等級授權就無法開啟。”皇帝將簽署過的文件交給禁衛軍。他並沒有因為勞拉·克勞馥的語氣感到冒犯，而是用溫柔的語調繼續解釋。“知識是武器，必須掌握在正確之人的手中。想象一下，如果二戰時期德意誌第三帝國通過奧本海默以外的人獲得了製造核彈的知識，那麽我們如今的世界會變成什麽樣？”他說，“又或者是羽蛇神。你能想象地球磁極倒轉的模樣嗎？”

    “你把永生者的曆史視作核彈。”

    “永恒族的曆史包含了生命起源的秘聞。關於海水中的氨基酸如何自發進行熵減活動組成最原始的基因，關於智慧種族缺失的演化進程。我相信自由意誌，我也希望其他人相信自由意誌，這是人類種族未來不可或缺的勇氣。”

    皇帝低頭看著勞拉·克勞馥。

    “是的，這是個謊言，有些曆史必須被遺忘，有著存在必須被否認。當絕大多數人類真切地走出大氣層意識到宇宙的浩瀚與宏大時，很難不會失去進取心，我希望人類相信自身的能力與勇氣，而不是祈禱著從某個地方降臨的外星人或者神。我知道這很困難，因為大眾並不都是理性的，而是需要正確的引導與教育。我相信人類的潛力能夠征服就連死亡都會消逝的虛空，總有一天我們能做到，但是在此之前我們需要豎立正確的觀念，從人類自身獲得勇氣。”    （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