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七百〇三章 非理性決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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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脫下了盔甲,在黛娜的幫助下換上血紅色的聖骸布法袍。
    祂沒有乘坐裝甲車,而是在大篷車車廂裏就著台燈的微弱燈光閱讀書籍。即便祂不再光耀奪目,凡人仍能感覺到祂的存在,轉頭看向祂的方向。隻要祂願意,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人能夠發現祂,但祂還是這麽做了。這不是為了在這個文明誕生的時代彰顯強大的本質,而是因為這是必要的行為。
    能夠感覺到祂的不隻有凡人。
    禁軍的裝甲車在車隊前方緩慢地前行,僅有的幾輛懸浮摩托分散遊弋在大篷車車隊四周數公裏之外。禁衛統領康斯坦丁沒有參與巡查,他跟隨著皇帝所在的大篷車緩步前行,作為最後一道防線。盡管這個時代沒有任何人類能對禁軍造成威脅,但世界上仍然殘存著諸神行走在大地上時遺留的危險——人類發現火焰能夠驅逐野獸和恐懼在現實位麵的化身,因此他們點起了火堆。揮舞火把,恐嚇黑夜中的怪物,就如同至尊法師教導祂、如今祂一直在做的事——皇帝更樂意那些感應到祂的怪物來到這裏來到這個更龐大的篝火旁邊,或者因為祂的存在失去勇氣,而不是去尋找那些沒有反抗能力的凡人。
    禁衛統領康斯坦丁非常不滿。
    這對祂的安保工作沒有任何好處,但他還是接受了皇帝的決定。他沒有能力去指責或者批評皇帝,他所能做的隻有接受,哪怕這個決定再怎麽危險,他都必須跟隨自己的君主踏入戰場,正如他接受皇帝和攝政關於Event Horizon號的危險決定。
    這個荒唐的決定即便是拒絕服用藥物的生理性精神疾病患者也無法想象——他知道皇帝對於人類種族的規劃。那是一場驚心動魄的豪賭,任何擁有理智的人都能看到不得不執行計劃的原因,以及計劃失敗後的結局——但是關於Event Horizon號的計劃沒有那麽多預案和規劃,隻有一個又一個不得不做出的倉促決定。沒有調研,沒有預案,隻有皇帝能夠看到的模糊預言。
    皇帝曾向禁衛統領闡述祂這麽做的原因,但康斯坦丁仍然認為這個解釋缺乏說服力。祂認為自己必須跳進現實帷幕之後設下的陷阱,這是祂與維克多·馮·杜姆反複推算的結論。
    祂需要時間。
    這是祂在二十一世紀不能擁有的東西,黑暗教團隻是人類將要麵對的外星異形入侵的前兆,諸神黃昏才是真正的大敵展示獠牙的結果,但這兩起事件都會消耗祂大量時間,祂需要時間來完善計劃。維克多·馮·杜姆則需要留在原本的時間,維護那個依靠祂的極端武力強行統一的巴爾幹半島,用一定程度的柔和方式去凝聚所有被統治的人民。一定程度的柔和,意味著血腥和暴力並不會就此斷絕,某些意圖獲取不屬於自己的權力、財富和其他一切享受的人來說,攝政維克多·馮·杜姆並不是一個溫和的人。
    米勒艦長曾經向皇帝詢問,墜入海王星外逸層的現實傷口之後經曆了什麽。
    祂說謊了,祂和他們一同墜入了地獄。那個噩夢般的維度不會放過吞下的任何來自現實位麵的東西,不論是智慧生命還是一顆星球。
    米勒艦長永遠都不會知道,祂與禁衛軍墜入帷幕之後就加入了那場在宇宙誕生以前就開始、宇宙熱寂之後也不會結束的、超越了時間連續性的戰爭。祂率領禁衛軍屠殺了數以百萬、千萬記夢境中的怪物,摧毀了成千上萬由噩夢與恐怖組成的王國,畸形肢體與怪異器官構成的屍體堆疊起來比地球上最高的山脈還高,血液般的火焰從殘骸堆疊的山脈間洶湧流淌,祂和禁衛軍打空了所有彈藥,在尚未誕生和已經誕生但早已消亡的怪物的骨骸上研磨因為過度使用而變得遲鈍的刀刃。
    它們許諾,它們欺騙,它們威脅,它們誘導。
    它們渴求國王來到帷幕之後實行統治。
    皇帝給予它們的答案隻有殺戮,永不複生的殺戮。
    祂帶走了最重要的東西。那是多年以前,祂在夢境中與整個人類、整個地球所誕生的意識的交流中意識到的東西。在這之後,祂們才逃離帷幕之後那片永恒戰場,來到了幾十萬年前的虛空。航行了很長時間後他們才抵達地球,加入了那場對抗天神降臨的戰爭,然而來自夢境的追殺也從薄弱的帷幕來到現實。
    如今皇帝不打算再進行無謂的時間跳躍了。
    祂計劃在這個時代收集足夠的資源,儲備足夠多的知識和武器以應對數千年後的挑戰。諸神黃昏並不隻是阿斯加德人的戰爭,那是帷幕之後幹涉現實的反擊,如果祂發起的戰爭宣告失敗,那麽祂的一切計劃都將作廢,人類就再也無法踏出太陽係。這意味著他在永恒的壽命中隻能看著人類文明緩慢且痛苦的衰亡,祂將在絕望中度過每一秒鍾,即便結束自己的生命也無法終結這種絕望的循環,如同奧丁在詢問命運之後的絕望反抗。這是一場死中求活的豪賭,他們目的相同但手段存在衝突,無論是祂、奧丁還是阿戈摩托都沒有退讓的餘地。這意味著他們可能會是敵人,也有可能是朋友,沒有任何一位君王會在前進的道路上退縮。
    他們的目的地是那支遊牧部落的領地。
    那支遊牧部落注定消亡。美索不達米亞平原的環境和資源已經不允許他們繼續遊牧生活了,他們還沒有學會如何耕種,積攢的知識與文字也伴隨著伴隨著一次次遷徙遺失。在另一支農耕部落正在嚐試製造楔形文字的滾筒印章時,遊牧部落連用於書寫文字的黏土泥磚也屈指可數。或許這支遊牧部落的最後一個人將會死在劫掠行動的反擊中,又或者在饑餓與衰弱中死去,部落中的婦孺將會被農耕部落吸收、同化。
    祂並不打算幹涉這個時代的進程。
    但接下來的計劃需要大量勞動力,在當前缺乏足夠的自動化機械的情況下,祂必須擁有足夠充足的勞動力。祂計劃將這支遊牧部落轉化為可用的資源,讓遊牧部落的每一次呼吸都為祂所用。祂打算建立一個據點,用來安置祂在進行時間跳躍之前、如今所剩無幾的資源,祂需要合適的環境和大量時間來進行後續研究,驗證預案中的每一個部分並加以完善。這是時間跳躍之前祂沒有時間進行的工作——沒有人能在短暫的幾年時間裏規劃好後續一千年的工作計劃和應急預案,即便是祂也做不到——那個據點的名稱並不會叫做伊甸園,那隻是祂那無處安放的幽默感而已,祂並不打算給那個據點取一個正式名稱,那沒有任何意義。
    戰爭永遠不會停下腳步,祂也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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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侵者突破了第二廊道,我們正在撤離!”
    “緊急維修軌道防禦火力,我要看到百分之二十的軌道火炮上線!”
    “做不到,族長,我們的電容器遭到毀傷。現在那片區域遭遇跳幫。”
    塔裏安·卡西烏斯站在艦橋中央,不斷下達指令。全息投影將所有進攻空間站的艦船影像展現在所有聯盟成員麵前。即便它們並非專業的工程專家,也能判斷出這些艦船的大致作用,尤其是那些看起來十分臃腫、缺乏美感的艦船仍在不斷釋放導彈攻擊空間站越來越殘破的軌道防禦平台。
    從前線傳回艦橋的消息越來越糟糕,聚集在塔裏安·卡西烏斯身旁的聯盟成員依舊不願意離開。
    “他們怎麽打開氣密門!他們沒有密碼!”波納瑞安議員大喊大叫,惶恐不安。
    塔裏安·卡西烏斯知道,在他威脅要給所有人灌下決戰酒之後,所有聯盟投資人雖然表情驚恐但都還保持著一定程度的安靜,它們終於認識到自己無處可逃。他們隻能依靠卡西烏斯家族,就連承諾追加投資的契約也是在這個時候簽訂的,但沒有人會對此反悔。如果卡西烏斯失敗了,那麽追加投資的契約也就失去了意義,隻有他們活著,卡西烏斯家族才能收獲這份禮物。
    塔裏安·卡西烏斯連眼角餘光都不屑給予這個貪財、愚蠢的生物。
    山達爾帝國與克裏帝國的關係並不融洽,甚至官方貿易都極其稀少。一個擁有山達爾帝國政府身份的議員願意在極其嚴格的禁令下壟斷兩個星際帝國的民間貿易,要麽是他足夠愚蠢,要麽足夠貪婪,無論何種品質都能讓突破貿易禁令清單的真正操縱者擺弄這個傀儡。
    波納瑞安議員帶著癲狂的表情,包裹在繃緊的華貴絲線長袍裏的脂肪不斷顫動,仿佛被它吃進肚子裏的山達爾蝸牛還保持著活性。“這一定是騙局,地球上的聯係人沒有透露任何信息,我們的護衛隊也失聯了。C53行星不可能這麽強大,這一定是騙局!不,不對,說不定是黑暗教團的仆從軍!沒錯,就是這樣!”
    “T’ee。”塔裏安·卡西烏斯發出不屑的聲音。他對待波納瑞安議員的語氣像是在通知一具慘白的屍體他已經死亡的事實那般平靜,“波納瑞安議員,請你安靜。這個時候,我再次請求你們的護衛隊加入戰鬥。”
    “不!山達爾護衛隊必須留在這裏保護我。”波納瑞安議員環顧四周,肥胖臉頰劇烈抽動。他從身邊其他聯盟成員的眼中看到了支持,隨即他鼓起勇氣朝著塔裏安·卡西烏斯再次重申了自己的決定。“護衛隊必須留在艦橋!我們已經追加了投資,現在應該讓我們自己的護衛隊來保護我們!”
    “我們已經簽訂了契約。”
    “是的,我們追加了投資。但並不包括護衛隊,護衛隊仍然是個人資產。”
    波納瑞安議員適時發揮了商人的狡詐。他已經察覺到了塔裏安·卡西烏斯的蔑視,如今他能夠發揮籌碼的最高價值並且報複那種輕視的眼神,這令他非常滿足,因為他認為自己已經看穿了塔裏安·卡西烏斯的詭計。這種愚蠢和短視幾乎令塔裏安·卡西烏斯控製不住情緒,他不知道自己的投資人為什麽會在這個時候做出這種非理性決策,哪怕它們看穿了自己的計劃,也不得不屈服於巨大的外部壓力。
    護衛隊的數量與防禦部隊相比並不算多,但如果入侵者的先頭部隊攻占了艦橋,那麽護衛隊將會是一支極其重要的後備力量。塔裏安·卡西烏斯非常希望這支部隊能夠接受自己的指揮——隻有這樣,才有利於他在結束這場入侵後為家族攫取更多利益。他知道,隻有自己才有能力主導聯盟的所有決策,而不是任憑投資人指手畫腳——他與那些護衛隊指揮官的私人關係良好,可以確定那些人不會主動背叛自己的主人。
    “你們不介意那些人類殺死這裏的所有人嗎?”
    “我已經是個老人了,塔裏安,而且我們很信任防禦部隊的能力。”另一位投資人慢吞吞地說道,“如果防禦部隊失敗了,那麽護衛隊也發揮不了作用。到時候還請給我們決戰酒,那將會是我們的榮耀。”
    “我會的。”塔裏安咬著牙,瞪著那位投資人,“希望到時候護衛隊能發揮作用。”
    “我們隻遭遇了克裏士兵。”蒂塔說道。
    “這不是好事嗎?這說明我們隻需要麵對一種敵人。”
    奧拉提著大口徑爆彈機槍,承擔著封鎖前方通道的任務。
    姐妹會已經在這個地方遭遇了四隊克裏防禦部隊的陸續反擊,奧拉指揮的重火力小隊強行打開通道旁邊的一個房間,殺死了裏麵的克裏人之後將其作為火力點,輕鬆擊退了試圖趕往機庫的防禦部隊。至此,空間站已經不能派遣艦載機去攻擊皇帝的艦隊了,火星的導彈巡洋艦和懲戒號航母可以一個接一個地摧毀空間站的防禦平台,摧毀所有克裏科技反艦火炮。姐妹會的跳幫小隊在等待太空陸戰隊和工兵部隊攜帶充足的彈藥來到這條通道匯合,安裝更多熱熔炸彈並安排一支小隊控製已經被她們攻占的關鍵通道,避免外星異形的空間站防禦部隊奪回這裏,切斷後續部隊增援。
    她總感覺有些不對勁,直到她稍稍挪動了後腳跟,把鋼鐵戰靴底下又濕又黏的克裏人小碎骨碾碎,她這才舒服了一些。這些都是死在爆彈之下的藍皮膚外星異形,它們的護甲是某種單兵輕型護甲,遭遇爆彈射擊的結果就是炸成一塊塊混合著骨渣和肉糜的深藍色碎肉——這是神盾局某種所謂複活藥物的珍貴原材料,在姐妹會看來,這隻是惡心的異形血肉而已。羅馬地下的不朽之城就有許多克裏人屍體,甚至還存在著活體,姐妹會非常了解這種生物的解剖學特征。
    最重要的一點,就是知道這種生物看下腦袋後就會死。
    “這座空間站屬於異形聯盟,而不隻是克裏人。你應該多閱讀戰前研判報告。”
    “我不關心,反正異形都會死。”奧拉搖了搖頭,同一支小隊裏的其他人造人發出輕笑。她總是炫耀頭盔上安裝的那個金屬頭冠,那是皇帝贈予她的禮物,一個神秘的裝置,能夠增強她的天賦和能力。“彈藥什麽時候能運送到,我感覺彈藥箱已經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