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鰥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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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簷上飄來一道聲音:“你說申小菱是不在乎這東西,還是這東西沒用了?”
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東方道年輕輕一縱,從屋頂上翻了下來,問了一個端王回答不了的問題。
端王不喜歡這個問題,隻從竹筒中取了些黍米放在掌心,待鳥兒飛來啄食。
東方道年又發出一問:“中秋節燒船案,繡衣使者發現水中不止一人,除了那名被抓到的鶴喙樓死士丹兒,還有誰?”
見端王一動不動,東方道年仍不死心地想要拱拱火:
“你說,公堂上,畫骨師畫出丹兒的容貌時,她為何裝作不識?”
端王見掌中黍米已所剩無幾,拍了拍手,轉過身不答反問:“你查到薛石隱的身份了?”
“幾日前,有一駕馬車帶著一枚禦賜的免查玉佩出了杭州。你猜是誰?”
“薛石隱和申小菱。”十分肯定。早料到父皇會將申小菱暗中送回京城。
沒拱出端王的火,東方道年隻剩下最後一招:“這對鰥夫寡婦一路北上,可是暢通無阻了。”
端王果然失去了耐性,投來一記冷颼颼的眼神:“你到底查到沒有?”
“你知道他是鰥夫吧?”東方道年也不怕,將劍隨手一扔,坐在蒲團上,端起竹杯喝茶。
“知道。”他還知道,申小菱並非寡婦。
“他的妻子身份、容貌、家世都經得起查。隻是死也死得太理所當然了,我就去查了查。”
這話乍一聽有些問題,但放在東方道年身上,就沒有問題。端王這才有了興致,給他添了些茶水。
“我去掘了她的墳。”這是髡刑(讀:昆,剃頭)之罪,東方道年說得輕描淡寫。
“你是嫌頭發留太長了?”端王隨口一問,並不在意。道年必然是有緣由的。
“尋常夫妻墳塚,會留出一半,用於日後合葬。她這個沒有,是獨墳。”
“據我所知,有些地方的風俗是不留夫妻塚。”
東方道年點點頭:“嗯,於是我把土刨開一看,棺材有,屍骨也有。隻是這棺木邊緣有開棺的撬痕。”
“新痕?”還有人也在懷疑薛石隱?
“不,舊痕。怎麽說也有幾年了。”
東方道年正想討論點什麽。
有人來了。
端王將桌上的人皮海圖收進了袖中。
原來是端王的孤女側妃餘依依帶著兩名侍女進了院。餘依依的麵容算不上姣好,但足夠端莊,持正。她隻著尋常錦衣,不顯富貴,也不刻意寒酸。頭上除了幾枚合規矩的飾品,再無其他。
餘依依側著身子受了東方道年的禮,輕聲說道:“殿下,剛才妾的膝蓋疼得緊,想是要下雨了,便給殿下送油衣油靴來。”
說著,讓侍女將東西放在了門檻處,靴子頭朝外擺著,十分細致。
“側妃有心了。”端王端起熱茶,“飲一杯熱茶再回吧。”
餘依依搖搖頭:“殿下有事,妾便回了。不知晚上可要到妾院中用膳?”
端王原想拒絕,眼神不由地瞟到油衣油靴,又忍不下心道:“好,我帶個太醫去給你瞧瞧腿。”
餘依依嘴角微微上揚,又連忙抑製住內心的喜悅,屈膝行禮:“妾先回了。”
待人走遠,東方道年才歎道:“但凡有個子嗣,也不至於過成這樣。”
“沒有正妃,側妃不能有子嗣。”
“你那長兄可是在太子府裏搶先出來的。”
“你也知道是在太子府裏,父皇那時是太子,我是什麽?”端王拂袖自嘲道。
這事無解。
端王取出人皮海圖,看了又看。
東方道年想起上次端王給自己指的發家致富的好法子,便笑著戳戳海圖道:“我看,不如你把那申小菱給收了,又能掙錢,還自帶這麽重的嫁妝。別讓那鰥夫捷足先登了。”
“胡鬧。”端王低叱了一句。
越想越覺得這個法子好,東方道年繼續道:“我說正經的。你也說過,明王不敢收了她,是怕牽涉兵符。隻要這兵符確定不在她手中,就她坑明王的手段,你還怕在蜀中過不了好日子?”
端王皺了皺眉:“我要蜀中的好日子做什麽?你若什麽都沒查到,便不要再在我這裏白白糟蹋茶水。”
東方道年虛咳了一聲,正色道:“整個問題的關鍵之處,在於中秋那夜,西湖裏逃走的人是不是申小菱。如果是,那薛石隱便與鶴喙樓脫不了幹係。如果不是她,丹兒為何要出現在那裏?”
“其二,平王派去殺薛石隱的幾名殺手,去哪裏了?薛石隱不過是銀台司的執筆,他是怎麽活下來的?”
“這六盞人皮宮燈,申小菱如何憑一己之力換了回來?換得神不知鬼不覺!”
端王深知東方道年不是在向自己提問。
如果一個人身上有一個疑點,可以說是巧合,如果幾個疑點同時出現,隻有同一個答案可以解釋,那麽這個答案就離真相不遠了。
隻是......若薛石隱是鶴喙樓的人,為何隻弄傷明王的左臂?還是說船上行刺另有隱情?
即便他是鶴喙樓之人,也並不值得擔憂。
父皇少時戎馬定天下,現在身邊高手如雲。鶴喙樓用這種單槍匹馬的行刺手段,難成大事。
況且,天下,從來不是一個刺客可以顛覆的。
端王穩了穩心神。吹響翠綠欲滴的竹哨,喚來幾隻雨燕,放飛了他的決定。
小將軍趙丏得到幾個船隻的消息時,愣了。
由於寧妃提前結束省親,出海之事便停在了三個出海口。六艘船為了不引人注意,早早離了岸,躲在一個海灣裏等待出發的信號。然而,這幾日六艘船的親信們陸續傳回消息,說宮燈點燃後,沒有海圖。
這宮燈是寧妃親手交給自己,自己再親眼看著親信帶走的。當時為了防止消息走漏,沒有點燈。
那隻有一個可能,寧妃並沒有將真正的海圖交給出來。
兵符和海圖都還在她手裏,而自己竟然留了兵在船上!這麽大的把柄,若東窗事發,隻怕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看樣子,寧妃很可能還在懷疑自己。常步派去殺薛石隱的人至今沒有回來,是否被抓住了?
趙丏連忙寫了密信,一麵命親信將船上之人盡數殺了,丟進海裏喂魚。
一麵又悄悄讓人帶信給京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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