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謝子桓登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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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顯雲齋出來,嘉月回屋換過了衣裳整理了妝容,帶著采苓采萍緩步朝著正堂走去,沿著抄手遊廊拐了個彎,門口的丫鬟打了簾子傳報“二小姐到了!”
跨進門去,隻見堂上正中坐著容母,下座伴著一個修長身段,麵皮微黑的少年郎,桌上擺放了些茶水點心,兩人正笑著說話,見她來了,少年忙起身拱手而鞠,“嘉月妹妹。”
容母眸光微微閃爍,笑著朝嘉月道“這位是謝家夫人的五公子,叫謝子桓,還不快見禮。”
嘉月怔了怔,衝謝子桓輕輕福了福“謝家哥哥好。”然後乖巧地坐在容母下座,丫鬟捧著茶盤上了茶水點心。
容母微笑著寒暄“你母親身子可還安健?”
“前陣子許是天氣熱著了暑氣,身子多有不適,但已請了郎中問過診了,郎中說隻需照方調養數日便可痊愈。”謝子桓淡褐色的麵龐展露出些擔憂,歎息道。
容母麵上仿佛鬆了口氣,和煦道“這我便安心了。我一會備些藥材,還有些薄禮,就當一點子心意,你回頭帶與你母親罷。”又囑咐了些好好歇息,保重身體的話。
謝子桓起身揖了一禮,“有勞夫人掛念了。”
他起身時不著痕跡地朝嘉月處看了一眼。
她靜靜地坐在那,神色沉靜,姿態嫻雅,禮數甚是周全,不過,笑意卻是淡淡的。
又吃了一回茶,閑話幾句,容母道了聲乏,謝子桓便起身告辭,容母看了她一眼,開口淡淡道“嘉兒,替我好生送送謝公子。”
謝子桓眸中微微一亮,恭敬地道了辭,岑媽媽就叫丫鬟們抬著一口小箱子,裏麵盡是些貴重的藥材,還有些綢緞皮子厚絨,都是上好的貨色。嘉月在容母跟前福了福,轉頭迤迤然送謝子桓出去,後頭跟著采苓采萍和兩個小丫鬟。
一時出了院子,順著遊廊穿過月洞門,兩人一路無言,眼瞧著要出內院了,謝子桓停下腳步,低低道“今日貿然登門造訪,著實唐突,可唯有如此,才能與嘉月妹妹多說幾句話,還望妹妹不要怪罪。”
嘉月聞言皺眉,朝後頭跟著的人擺了擺手,采苓和采萍立刻退開了些許去。
實在是謝五公子做為著實令人不解,嘉月凝眉片刻,看著謝子桓道“我與謝公子從未相見,公子這麽說,倒教我不解了。”
謝子桓沉默了一瞬,才道“當日桃花宴,我驚鴻一瞥,已是傾心,今日冒昧求見,著實希望你能給在下一個機會。”
說罷,不待嘉月反應過來,又繼續說道“我是個舞刀弄槍的粗人,說話粗陋了些,但決計沒有強求的意思,隻是心裏一直惦記著你,希望你不要拒我於千裏之外。”
目光灼灼,心意纏綿。
嘉月呆愣一瞬,桃花宴?
難不成她在花格後頭躲懶被瞧見了不成?
嘉月思量著沉默了片刻,語氣清冷且堅定,“請公子自重,且為了你我聲譽著想,還請公子避忌著點,莫要再說這樣的話了。”
謝子桓臉上一黯,蠕動了幾下嘴唇,慢吞吞吐出一句“是子桓失禮了。”說罷,拱手行了個禮,低頭離去了。
嘉月在後頭看了他一會,低聲吩咐采萍去送送。
采苓在一旁問“小姐即刻要回去嗎?”
“沿著池子走走罷。”
蕖池中的荷花和荷葉都凋敝了,隻戚戚然立著幾株幹瘦的殘枝。天氣寒冷,水裏的鯉魚也不愛動換,唯有食物才能讓它們心甘情願地遊動起來。
主仆兩人立在白石欄杆邊,嘉月拿著魚食往水裏撒去,似乎心不在焉。采苓看著主子神色異常,也不出聲,隻在一旁靜靜站著。
采萍一溜煙跑了回來,嘉月側頭看她“人送走了?”
“是。”采萍想了想,又說“謝公子好似頗為失落的樣子。”
采苓打量了四周一眼,趁此時隻有眼下幾人,走近了兩步試探著說“我瞧著那謝家五公子倒是個情真意切的人。”
嘉月盯了她一瞬,轉過頭去沒有說話。
采萍眼珠一轉,掩嘴輕笑著,拖長了尾音道“書上說了,易得無價寶,難得有情郎,女兒家得嫁一個能疼惜她的如意郎君,願意娶你疼你,把你捧在手心兒裏的。”
嘉月噗嗤一笑,轉頭莞爾道“好不怕臊,這話你又是從哪個話本子上看來的?”
“小姐可別不信!”采萍梗了梗脖子,嘴硬道。
嘉月輕笑了幾聲,看著她搖了搖頭,但還是說“既如此,那你且跟我說說,那些落入俗套的才子佳人,可有一個是得了個好結果的?”
采萍這次倒是皺著眉頭想了會,可惜冥思苦想了半響,也沒能想出一個來。
采苓偏頭瞧她一副沉思犯難的模樣,也笑著打趣“你瞧,這便是了,可知這都是謅掉了下巴的話,偏你這丫頭還信得真真地,怕是看魔怔了罷?那些書呀都是一個套子,左不過是些風花雪月佳人才子的,最沒趣兒。”
采苓不禁又羞又惱,麵色紅了一大片,最後一跺腳氣急敗壞道“小姐,你看她!”
嘉月不置可否的彎了彎嘴角,“好了,瞧你越發像個孩子了,你若真閑著無趣,那就練練算盤罷,岑媽媽說了,務必人人爛熟於心。”
采萍一下子被噎住,幽怨的瞅了一眼自家主子,不敢再多言語。
嘉月忍俊不禁,望著池塘中幾尾紅鯉正打著滾兒,麵上笑容亦不覺淡了下來,心中猶疑不定,難不成這世間真有白頭如新,傾蓋如故之說?
想了想,還是命她們萬不能將此事說出去,寧願爛在肚子裏,否則後患無窮。兩人也是知曉其中利害的,發誓定不會說露出去一個字。
一直到晚間安歇,嘉月卻仍輾轉反側,無法入睡,心中一時想到辰王又一時想到謝子桓。
自那之後,謝子桓接連登門拜訪,嘉月幹脆以抱病為由,不願出門。到底是個女兒家,饒是嘉月平日裏多有主意,也不好在這個話題上多說些什麽。
山月居內,她趴在桌上暗生悶氣沒想到這謝公子竟是個聽不懂人話的,竟還來上門張揚,若是讓母親看出端倪來,定是又要狠狠責罰我!
想到這,心裏七上八下,忐忑不安起來,煩躁地擺擺手“這天兒是怎麽了,悶熱的一絲風兒都沒有,去添個冰盆來!”
幾個丫鬟俱露出驚詫之色,采苓細想了下,側頭低聲讓碧桃去冰窖裏取些冰來,又讓紅杏和汀蘭將外頭的細竹青簾卷高些,自己則與采薇在旁輕搖著蒲扇。
嘉月顰著眉,手內搖著把團扇,未搖幾下,又“啪”的擲回桌上。
然也不知為何,謝子桓幾番上門,又是請安又是送禮,容母對他卻好像愈發淡了下來,隻不過禮數周旋,寒暄熱絡之餘。
園子裏早一批的秋菊已經開了,采萍帶著碧桃、芳芷兩個小丫頭去采了滿滿一竹籃,散置到竹簍上曬了。
嘉月坐亭裏捧了本書,心不在焉地瞥了一眼問“你采這麽多菊花做甚?”
采萍嘻嘻笑了一會子,湊過來道“我聽人說用幹菊花裝枕頭最是明目消火,就想著幫小姐也做一個。”
嘉月瞪了她一眼,“我哪來那麽多火要消。”
說完,自己也開始笑起來,一麵伸手去擰她的臉,“今兒得整治一下你,竟敢拿我來打趣。”
采苓一麵躲著,一麵忙裝可憐,“小姐大人有大量,就饒我一回罷。”
碧桃、芳芷憋緊了嘴角偷笑,手上繼續翻撿著菊花。許是丫頭們的笑容感染了她,積聚在胸口的焦躁鬱悶漸漸消散。
京城入秋以後,接連下了幾場雨,九月初,秋風寒,一層秋雨一層涼。
直到一個月後,一道聖旨突然降到容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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