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哥華的前身蓋士鎮如今也不過是個鎮子，安吉利斯港的規模自然更小。

    

    整個碼頭社區隻有一條稍大的街道。

    

    因為碼頭上存在大量討生活的華人苦力，有的甚至在十三行時期就已經到來，所以這裏已經有了幾分“c&sp;o”的景象。

    

    寶芝堂就坐落在這樣一處地方。

    

    雖然聽到掃大街的中國老頭推薦這座醫館，但無論是船長大副，還是庸醫波特都沒有想過把病人送到這個地方來。

    

    圖什麽？

    

    一個快死的豬仔，自己還要掏醫藥費給他看病嗎？

    

    更何況這可是嚴重的肺部感染。

    

    紐約、波士頓或者是華盛頓最好的醫生都無能為力，一個鄉下的中國土郎中又能有什麽辦法？

    

    波特對於這種說法不屑一顧，也完全沒有興趣去驗證一番。

    

    至於說是船長等人，更是直接去往了碼頭的紅燈區。

    

    他們已經憋壞了。

    

    不過隨後發生的事情讓人大跌眼鏡。

    

    這一次並不是像以前一樣，等上一兩天才會有礦區的馬車趕來。

    

    沒有多少時間，礦區的新任護礦隊長老約瑟夫就風塵仆仆的趕來了。

    

    他提出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求將所有的華工全都送去寶芝堂進行“入職體檢”。

    

    ……

    

    老約瑟夫的外號叫做瞌睡蟲。

    

    人如其名，他已經是個愛打瞌睡的老人了。

    

    很難想象這樣一個老頭子會是唐納德親手提拔的護礦隊隊長，礦區的二把手。

    

    不過這卻是事實。

    

    在借助華人黑幫的勢力清楚掉了原先的地頭蛇護礦隊後，唐納德親自跑到西雅圖尋找了一批新的隊員。

    

    為了確保自己挖公司牆角的事情不東窗事發，精明能幹的人肯定不能招，像約瑟夫這樣廉價的老糊塗蟲就再合適不過了。

    

    至於這樣的人能不能保護得了礦區……

    

    反正按照道上的規矩，自己在朱老板那兒交了投名狀，朱老板自然也會保護他的安全。

    

    為了金錢和珠寶，唐納德願意冒這樣的風險。

    

    說起來，自從在朱富貴那兒收獲了一顆完美級鑽石，又見識到了用麻袋裝的各種古董，唐納德就在心中隱隱有了一種大膽的猜測。

    

    一個中國黑幫份子，手裏擁有大量古董和珠寶，出現在北美的時間就在這兩三年間……

    

    這兩三年裏有什麽事件，能使得一個中國人手中會陡然擁有一大批珠寶呢？

    

    真相隻有一個！

    

    那就是三年前的英法聯軍攻克北京之戰。

    

    這個神秘的朱老板很有可能是在那波混亂之中分到了一大杯羹。

    

    他手裏的東西，很可能都是韃靼皇帝的寶物！

    

    滿清雖然是廢物，但他們搜羅的奇珍可不是廢物。

    

    唐納德可以想見，這樣一個心狠手辣（逼迫自己和土撥鼠……）的少年手握這麽多寶物，可以將組織發展的多麽壯大。

    

    不過這些都和自己沒有什麽關係。

    

    唯一有關的，就是這個黑幫頭子雖然凶殘，但是很講信用，出手大方。

    

    他曾經說過，隻要自己幫忙搞定子彈生產線，他就將那顆經常把玩的紅寶石送給自己！

    

    那可是一顆鵪鶉蛋大小的巨型紅寶石啊！

    

    唐納德已經可以想象，當初這顆紅寶石鑲嵌在中國皇後桂冠上時熠熠生輝的樣子了。

    

    總之，為了觸手可及的利潤，這位不算成功的商人已經徹底淪為了朱富貴的提線木偶，並且甘之如飴。

    

    ……

    

    “約瑟夫先生，醫院已經到了。”

    

    看著眼前這座東方味十足的木質建築，波特非常不願意承認它是一座醫院。

    

    因為這裏隻有一股古怪的氣味，沒有醫院特有的味道。

    

    別誤會，波特懷念的醫院的味道，可不是什麽含氯消毒水的味道。

    

    十九世紀的醫院裏總是彌漫著尿液、嘔吐物和其他體液散發的惡臭。

    

    那才是醫院該有的味道，而不是這裏，一股古怪的混合氣味。

    

    而且進進出出的中國人，不少都笑嘻嘻的，一點都沒有作為病人的覺悟。

    

    虛假的病人才會這樣笑嘻嘻。

    

    真正的病人都應該在醫院裏發出慘烈的嚎叫聲，以歌頌醫生精湛的屠宰技術。

    

    盡管如此，波特還是不得不再次推了推身邊昏昏欲睡的老約瑟夫：“先生，醫院到了！”

    

    “哦，已經到了嗎？”

    

    老約瑟夫睜開了惺忪睡眼，顯得有些茫然。

    

    ……

    

    莫白扛著夏誌新，亦步亦趨地跟在華工隊伍中間。

    

    或許是回光返照，或許是一路顛簸，夏誌新在這個時候恢複了意識。

    

    “夏先生，你醒了？”

    

    “我們這是在哪兒？”

    

    “我們已經到花旗國了，現在要去醫館檢查身體，到時候我們可以拜托大夫抓些藥……等賺了錢再還給他……”

    

    “咳咳咳！”

    

    夏誌新用力咳嗽了兩聲，他感覺自己的胸口撕心裂肺的疼痛。

    

    “莫白，快將我放下，我該不是害了癆病，莫要傳染與你！”

    

    “夏先生你一定會好起來的！”

    

    莫白說什麽都不肯將人放下。

    

    而夏誌新現在全身一點力氣都沒有，也掙紮不過。

    

    不過夏誌新早年間也曾見過癆病的患者，他們的咳嗽咯血的症狀與自己似乎不符。

    

    由此，夏誌新心中倒是稍微安了一些。

    

    如果隻是普通的風寒，這位莫家小哥身體健碩，倒是傳染不了他。

    

    不一會，隊伍在一家醫館門口停了下來。

    

    前頭的馬車上，走下來了一個白人老頭。

    

    交涉之後，管理人員讓華工們在醫館門口排隊，十人一組進去體檢。

    

    “大哥，讓我們先檢查，夏先生病了！”

    

    這年頭別說莫白不清楚“用工體檢”是個什麽玩意兒，白人們同樣二丈神父摸不著頭腦。

    

    管理人員中有翻譯，也就是類似華人工頭的角色。

    

    兩相一傳話，管理人員本想亂棍將莫白這個擾亂秩序的家夥轟回去，前軍醫波特卻開口了：

    

    “讓他們先查！我也一起進去看看！”

    

    來都來了，波特倒也想見識見識，這幫豬尾巴的中國人是怎麽治療肺部感染的？

    

    莫不是跳大神嗎？

    

    之前那個中國老頭說得那麽篤定，讓波特這個瓦爾哈拉醫學院畢業的高材生非常不爽。

    

    ……

    

    莫白上次進醫館，還是在父親病重那會兒。

    

    他每過幾天都要去鎮上的醫館或者藥鋪去抓藥。

    

    一進到寶芝堂，那股熟悉的中藥材味道就鑽入了他的鼻孔，讓莫白忘卻了異國他鄉的處境，感到異常的安心。

    

    不過除了中藥的味道，空氣中似乎還有另外一種刺鼻的氣味。

    

    不是臭味，但並不好聞。

    

    就在這個時候，幾個穿著白色褂子，用一塊藍色帕子將口鼻都包裹起來的少女不由分說地走上了前。

    

    “啊這……”

    

    莫白以前去的醫館可沒有小姐姐啊！

    

    雖然捂住口鼻看不清容貌，但還是能看出來，這些女子歲數都不會比自己大多少。

    

    鄉下人雖然沒有什麽男女大防的講究，但莫白還是第一次一下子被那麽多小姐姐圍攏過來，一下子鬧了個大紅臉，要不是背上還有個夏誌新，他就要轉身逃跑了。

    

    實際上，就算是夏誌新也忍不住皺了皺眉頭。

    

    這些女子身著素衣，腳踝和小臂都裸露在外，反以藍帕遮掩口鼻。

    

    這莫不是秦樓楚館的新花樣？

    

    除了大內，可不曾聽說民間醫館裏有女郎中啊？

    

    就在莫白、夏誌新這兩個老少爺們胡亂猜測的時候，木芽皺起眉頭：

    

    “不要亂動！”

    

    少女的漢語並不標準，不過莫白兩人也沒多想，這年頭誰還沒點口音呢？

    

    會說官話已經是很少見的了。

    

    可緊接著，幾個少女便拿起噴壺，不由分說地朝著兩人噴了起來。

    

    “閉上眼睛！也別喝進嘴裏！這是我們朱院長根據古方研究出來的仲景滅菌湯！”

    

    木芽一邊噴灑消毒水，一邊說道。

    

    這時候，莫白終於知道之前那股怪味是哪兒來的。

    

    原來都是這個“仲景滅菌湯”啊！

    

    雖然沒有什麽文化，但醫聖張仲景的大名莫白還是知道的。

    

    有他老人家的淵源，那一定是很厲害的神水。

    

    莫白連忙一動不動任由“灑水”。

    

    反倒是他背上的夏誌新臉色大變。

    

    白衣女子，燒符撒水……

    

    “你們是白蓮教？”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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