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9章 2011年1月1日 第3392天(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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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景默默地接過相冊,默默地翻開相冊,一頁一頁翻看著。裏麵的林若蘅身著他親手為她設計裁減製作的三件禮服,神態各異,或嬌羞可愛,或成熟嫵媚,或高貴典雅,完全看不出一絲病態。她總是將她陽光活力的一麵展示給他。白景看著看著,淚水又像決了堤一般,一點一滴地落下。他沒有用手帕擦試淚水,而是任由淚水滴落。

    “這是若蘅寫給你的信。”陸雨飛取出一封信遞給白景,“和相冊一樣,這也是若蘅讓我們在你百年之後燒給你的。還有這些信封,若蘅一共準備了一百個。她讓我每年元旦幫你到龍華寺去求一道平安符,然後放在信封裏封好,放在你們的信箱裏。”

    白景依然是默默地接過信和信封。

    “其中一個信封裏有信箱鑰匙,現在物歸原主了。到目前為止,信封隻用掉六個。若蘅說準備一百個足夠用了,這樣,可以讓你覺得她還活著。她用這樣的方法讓你覺得她還活著,就是因為她想遵守一定要比你晚死這個諾言。”陸雨飛說到這裏,控製不住自己,用手捂住自己的嘴,使自己不哭出聲音來。

    白景依然默默地低著頭流著淚,半晌,才沙啞著說道:“帶我去見她。”

    聽到白景要求去林若蘅的墓地,淩寒曉和陸雨飛臉上露出了為難之色。“白景,是這樣的,若蘅走之後,我們在家裏發現她留給我們的遺書。遺書裏說她酷愛大海,在她火化之後,希望我們將她海葬,讓她能夠投入到大海廣闊無垠的懷抱中。後來”

    “帶我去見她。”白景似乎並沒有聽淩寒曉在說什麽,他此時心裏隻有一個信念,那就是他要見她。

    “好吧,我可以帶你先去見見若蘅的媽媽。若蘅的骨灰,後來是由她媽媽帶回她老家的。之後若蘅究竟是海葬了還是入土為安了,我和雨飛都不知道。”淩寒曉站起身來,“我們立即出發,中飯就在路上買點湊合一下吧。”

    淩寒曉載著陸雨飛和白景飛馳在高速上。很快,他們的沈家門渡口碼頭,準備乘坐快艇前往佛教聖地普陀山。

    自從林若蘅去世之後,她媽媽便皈依了佛教,前往普陀山的一座庵堂出了家。林若蘅媽媽覺得自己這樣是找到了最好的歸宿,既不用讓淩寒曉和陸雨飛為自己操心,自己在精神上又可以找到寄托。她把林若蘅留給自己的保險賠償金中的一部分捐給了自己所在的庵堂,隻留下一部分以及自己僅有的一點積蓄以備不時之需。

    她之所以會選擇在普陀山修行,完全是因為自己的女兒熱愛大海。普陀山是舟山群島中的一個島嶼,四麵環海,林若蘅在這裏一樣可以天天聽到海浪聲,聞到大海濃鬱的氣息。

    是的,林若蘅的骨灰就在這普陀山上,隻是這除了她之外,沒有人知道。

    淩寒曉、陸雨飛帶著白景來到林若蘅媽媽所在的庵堂。這是家隻接受香客進香火但不接受香客留宿的庵堂,隻由天王殿彌勒佛組背後的韋馱菩薩的造型可以看出。這家庵堂的韋馱菩薩一手握杵拄地,另一手叉腰,表示該寺廟不接受遊客及遊腳僧留宿。

    照例一番焚香許願,之後陸雨飛很客氣地向一旁的一位師傅打聽到:“請問絕塵師傅在嗎?”絕塵是林若蘅媽媽出家之後的法號,意為斷絕一切塵緣。

    “在,請施主稍等,我去叫她。”一旁的小尼姑很熱心,一溜煙往庵堂裏麵跑去。

    不一會兒,隻見從裏堂走出一個五十多歲的,身著尼姑棉袍,頭發剃成板寸頭的婦女,笑盈盈地向陸雨飛和淩寒曉打著招呼:“雨飛,寒曉,剛才他們說有人找我,我就猜是你們。今天元旦,你們怎麽不在家陪著父母和寶寶,怎麽跑我這裏來了?”這個中年婦女就是出家後的林若蘅媽媽。

    陸雨飛上前道:“啊,師傅,其實我們今天是帶了一個人來見你的。”自從林若蘅媽媽出家之後,為了尊重她的選擇,陸雨飛和淩寒曉便改口叫她為師傅。

    淩寒曉也往旁邊站了一下,露出了一直默默站在他身後的白景。“師傅,他叫白景。”

    “你來啦!”

    淩寒曉和陸雨飛驚訝地看著林若蘅媽媽,他們還沒說出白景是誰,她就已經猜到白景的身份了。

    白景向林若蘅媽媽深鞠一躬:“對不起,我來晚了!”

    “謝謝你終於還是來了。我終於可以在我有生之年了卻一樁心事。”林若蘅媽媽向白景雙手合十一拜。

    白景也合十一拜,算是還禮:“師傅,請讓我見見她。”白景也沿用了淩寒曉、陸雨飛對林若蘅媽媽的稱呼,稱她為師傅。

    “你們請跟我來。”林若蘅媽媽說著便向內堂走去。

    白景、淩寒曉和陸雨飛,依次跟在林若蘅媽媽後麵,穿過大雄寶殿以及庵堂後麵的小花園,直接來到林若蘅媽媽在此居住的房間。

    進入房間之後便可發現裏麵擺設很是簡樸,就隻有一張床,一張桌子及四張椅子。靠窗的一麵牆之前有一張香案,上麵供著林若蘅的長生牌位,牌位之後還有一樣東西,用一塊黃布遮蓋著。

    林若蘅媽媽走向林若蘅的長生牌位,雙手合十,開始念道:“南無阿彌多婆夜,哆他伽多夜,哆地夜他,阿彌利都婆毗,阿彌利哆,悉耽婆毗,阿彌唎哆,毗迦蘭帝,阿彌唎哆,毗迦蘭多,伽彌膩,伽伽那,伽伽那,枳多迦利,娑婆訶。”

    陸雨飛知道這是往生咒,便跟著林若蘅媽媽一起念起來,足足念滿二十一遍之後,她們才停止念誦。

    林若蘅媽媽又合十一拜,接著說道:“蘅蘅,你一直念念不忘的人終於來了,不管你願意還是不願意,他都來了。你所有的心事都可以放下,所有未完的心願都可以了了,你安心去吧!”

    說完,她走向前方,將林若蘅長生牌位後麵用黃布遮蓋著的東西拿起,然後又走回到白景麵前:“我把蘅蘅交給你了,蘅蘅的身後事也拜托你了。從此,我在這塵世間唯一的牽掛可以就此斬斷,真正做到斷絕塵緣了。阿彌陀佛!”

    白景沒有想到,此時此刻,他居然還能有幸擁林若蘅入懷。他顫抖著雙手接過林若蘅媽媽手中的骨灰盒,然後緊緊將骨灰盒擁入懷中,用臉貼著骨灰盒,淚水又一次決堤,他輕輕念著:“丫頭,丫頭!”

    淩寒曉和陸雨飛絕沒有想到,五年了,林若蘅媽媽居然沒有將林若蘅的骨灰落葬。如果他們早知道,每次他們來看望林若蘅媽媽的時候,絕對會要求進來拜祭一下林若蘅的。

    “我知道你們心中的疑問。其實蘅蘅走的時候有太多牽掛,有很多心願未了,我知道如果按蘅蘅的遺願,就這麽將她海葬了,她在九泉之下會很不安心。所以這五年來,我不停地在為蘅蘅超度,同時等待她愛人的到來。”

    “謝謝你,師傅!謝謝你這麽些年來的堅持,謝謝你一直在等我。”白景已經抑製住淚水,但聲音聽上去還是很悲切。

    “你不要謝我,要謝就謝謝你自己。如果不是你對蘅蘅的一片深情,不是你對這份愛的執著,我想,我永遠也等不到你出現的那一刻。”

    “師傅,你不怪我,不怨我麽?我和若蘅的愛情,在世人眼中是不堪的,不能接受的。”

    “愛情沒有對與錯,更沒有理由,愛便是愛了。我並不會因為蘅蘅與你相愛而看不起她。相反,我覺得蘅蘅她做得很好。愛,不是占有,不是索取,而是給予。給予自己所愛之人自己所有的愛,盡自己所能讓他快樂、幸福,哪怕最終結局是放手,是舍棄,隻要自己所愛的人快樂幸福就好。”

    就在此時,有小尼姑在外麵輕聲對林若蘅媽媽說道:“絕塵師傅,主持說要做午課了。”

    “哦,我馬上來。”林若蘅媽媽答應著,對淩寒曉一行人說道,“我該去做午課了,你們自便吧。”她又轉向白景合十一拜:“我想你不會讓我失望。阿彌陀佛!”

    白景堅定地點點頭,抱著林若蘅的骨灰盒朝林若蘅媽媽拜了一拜。

    淩寒曉、陸雨飛和白景辭過林若蘅媽媽,便又馬不停蹄趕回上海。一路上,氣氛依舊很沉悶、悲傷,誰也不願意先開口說話,生怕一句話,一個詞,會引起車內其他人的無限聯想和哀思。

    白景一直緊緊地抱著林若蘅的骨灰,從沒有鬆開過。到達那個熟悉的郵局門口,白景下車,走向自己的車子。淩寒曉和陸雨飛也下車送他,同時也是送林若蘅。

    在打開車門之前,淩寒曉叫住白景:“若蘅臨終前曾說過,很想去看日本的櫻花,希望我和雨飛度蜜月的時候能帶她去看。雖然之後我和雨飛帶著她的遺像看遍了日本的櫻花,但我想其實她心中,是想讓你陪伴她去的。所以,如果可以,春暖花開的時候,帶她真真正正地去一次日本,去看浪漫的櫻花雨和絢麗的夜櫻。記住,一定要從九州一直到北海道,看完整個日本的櫻花。這是我在她臨終前答應她的。”

    白景轉過身來點點頭,然後向淩寒曉、陸雨飛說道:“謝謝你們一直照顧著若蘅。我想,你們才是這世上最愛她的人。”

    淩寒曉苦笑一下:“你隻需記住,你是她最愛的人,這就夠了。”說完,他伸出手來。

    白景一把抓住淩寒曉的手,緊緊地握住。

    “我們在這裏就把若蘅拜托給你了!我們同樣相信,你不會讓我們失望!”陸雨飛也上前握住了他們的手。

    “放心吧!我會陪若蘅好好走完這最後一程!這是我僅能為她做的。”白景眼中閃爍著堅毅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