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五章 寫做忘川女神讀做孟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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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守夜人組織中存在著一類特殊職業者。這裏要說的當然不是那種會讓男人神色曖昧,讓女人麵露嫌棄的“特殊職業”。

    當每次獵捕先靈或是通緝修心者任務的結束,目擊了足矣崩壞世界觀、讓人尿崩情景的普通人,正在心中咀嚼那些駭人聽聞的回憶時,身著奇裝異服的家夥就會默然登場。他們會用各種各樣因人而異的手法,將你關於怪獸、超人的一切記憶抹去。

    不過人類的記憶是如此奇妙,就算是最高超的心理學家也無法完全解釋大腦的記憶原理,更不要說實際操作記憶了。所以這些清理記憶的善後者,有時候也會不小心讓你忘了早飯吃了啥、昨晚睡了誰、工資發了沒。而理應被完全清除的記憶,也可能在你上班摸魚打瞌睡時作為怪誕的噩夢出現。

    有些回憶起來東西比較多的家夥,要麽加入了守夜人組織,要麽就變成了瘋子。而且這兩種結果在很多情況下,都是強製和被迫的

    總之,這一類為守夜人組織在現實社會中的行動揩屁股,即臭名昭著,又不可或缺的專業善後修心者,被稱作:緘默官。

    和傳聞中一樣,兩名黑袍人如同幽靈般默默上船,悄然探查著一溜煙號上發生的慘劇痕跡。他們的黑袍上有著足矣令人眼花繚亂,乃至精神錯亂的怪誕紋路,據說有著極好的催眠效果。

    而郝嵩聽說緘默官搭乘著救援拖船到達時,便明白自己無法再裝暈了。因為傳聞緘默官除了能讓活人緘默閉嘴,也能讓死人開口說話。

    趁著塞薩爾教授去看望清醒過來的唯一幸存船員,一溜煙號的大副時,郝嵩起身與愛德華-米耶羅匯合站在一起,一聲不吭地旁觀起緘默官的工作。

    他們親眼目睹其中一位身穿暗金色螺紋黑袍的緘默官,用鋒利的手術刀切開死去船員的後頸脊柱,然後揭開自己小拇指上的一塊顏色比周圍略泛黃的人造皮膚,直接裸露出鮮紅的血肉。接著暗金紋緘默官將小拇指摁在切開的後頸脊柱斷麵上,閉目半分鍾不到,便開始用低沉難辨的聲音描述雜亂的記憶場景,由另一位銀灰紋黑袍的緘默官記錄並篩選出重要的部分。

    當兩位緘默官越來越接近離郝嵩房間最近的服務台時,郝嵩不可避免地緊張了起來。他早就注意到有一名女服務員死去時的注視方向正是自己的房門,而她的生前記憶很可能會暴露出一些秘密。可能是自己在次聲波潮中行動自如,也可能是靈王貔貅的存在。

    而在這個兩名罪屬和守夜人家族都極度敏感的時間段,任何讓人懷疑的現象,都可能成為守夜人家族,特別是哈布斯堡與西庇阿對他們直接出手的借口。

    對於情況的急迫性毫不知情的愛德華-米耶羅對郝嵩的“蘇醒”十分興奮:“聽說你小子在美人魚的角色專屬bgm‘海妖之歌’裏幹翻了它們三隻?槍杆子挺硬的嘛!”

    “三條魚而已多開幾槍就好。”郝嵩注意力完全不在這兒,因此倒是說出了很帥的台詞。

    這時兩位緘默官已經開始檢查腐女田生美奈子的屍體了。郝嵩眼見如此,本著一個慫貨的悲觀主義精神,正打算做點掉節操、丟下限的事情阻止一下時,後頸卻突然一熱!扭頭隻見迭戈-墨索裏尼像提貓一樣揪起他的脖子,眼露威脅道:“別想做多餘的事情!”

    郝嵩微微一愣,然後便一甩頭掙開迭戈的手,冷哼一聲道:“你真當我們輸給你是因為實力?你的獲勝就和某些在夜店釣到醉酒帥哥的撿漏老女人一個性質!”看上去兩人似乎是針尖對麥芒。

    反倒是一旁的愛德華-米耶羅一臉呆萌,不知道他們怎麽就突然懟起來了。等他反應過來時,迭戈已經走開了幾步,而郝嵩卻麵色平靜了許多。

    作為幾天前還大打出手的敵人,做出這樣爭鋒相對的舉動看似並不奇怪。但是郝嵩和愛德華都清楚,雖然不知出何原故,但是迭戈之前對兩人示好、且以本心發誓沒有敵意,這一點應該是可信的。那麽剛才的阻攔便隻有唯一的解釋。

    “如果說我沒信錯人的話,難道迭戈已經替我去除了隱患?”

    暗金紋黑袍緘默官為田生美奈子的屍體提取記憶,花的時間明顯比之前要長,這讓郝嵩越發緊張。

    也許過了三分鍾,也許隻過了三秒鍾,緘默官用低沉的聲音總結道:“海馬體破損,無法提取。”

    郝嵩偷偷鬆了一口氣。不過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剛說完驗屍結論的暗金紋緘默官的兜帽陰影之下,似乎流露著打量自己的視線。

    沒等郝嵩深思其中的含義,塞薩爾教授邁著急促的步伐走了過來,看見郝嵩他稍稍一愣,隨即有些敷衍地笑了一下。接著這位天體主義生物學教授看著兩位緘默官,麵露憔悴,沉重地道:“本船的大副米澤瑞先生剛才服用大量鎮定劑企圖自殺。我救下了他,但是恐怕這次事件已經讓他精神崩潰……”

    暗金紋黑袍緘默官沉默片刻,然後用十分磁性悅耳的女低聲說道:“出現自殺的傾向可以理解。所有的同事都慘死,唯獨自己獲救。當事人心中除了慶幸,更多的感情卻會是愧疚,在無限次的自問‘為什麽隻有我活了下來’中最終崩潰。考慮到他那些戰鬥狂人般的親戚不可能給予他任何感情支持,看來我們不得不讓他提前退休了。”

    塞薩爾教授麵露感激之色,道:“報告我會寫的,請緘默官先模糊、清除他的記憶吧,特別是關於本次旅途的……”

    很快兩位緘默官和塞薩爾教授,以及郝嵩愛德華迭戈三人便見到了正在爆飲龍舌蘭酒的米澤瑞大副。已經叮嚀大醉的大副對於來人,從生理和心理上都完全抱以無視的態度,兩眼無神地隻顧灌酒,對襯衣上沾到的嘔吐物和酒漬都毫不介意。

    不過郝嵩從掛在衣架上剛洗過的副船長製服便看出,這位嗜酒的大副對這份心愛的工作有多麽的眷戀及不舍,即便心灰若死,即便以酒消愁,即便自殺未遂嘔吐一身,他也無法容忍自己的副船長製服蒙垢。

    承載這份工作的船還在,與他朝夕相處的親愛同事卻已經全部遇害:每次都叫人用高壓/水槍將醉酒的自己衝醒,崇拜守夜人的敬業船長;總是笑眯眯地為他介紹對象的老輪機長;看自己和船長目光老是怪怪的貧胸女服務員田生美奈子這些人都不在了。

    就連凶手:三隻人魚也已經被預備役守夜人殺死,那麽一個人存活著,還有什麽意義呢?米澤瑞大副前所未有地感覺到,自己的人生如此空虛。

    “勒忒,記憶的清除就交給你了。”暗金紋黑袍的緘默官依然用穩定而磁性的女低音說道。

    愛德華-米耶羅與迭戈-墨索裏尼聽得銀袍緘默官的名字,同時麵露驚色:“她是忘川女神勒忒?!”

    銀灰色黑袍的緘默官沒有理會愛德華與迭戈,直接看向雙眼毫無焦距的米澤瑞大副,猶豫了一會兒,然後用低低地,十分小心的柔軟聲音問道:“米…米澤瑞船長,不好意思打擾您喝酒了,請問您還有什麽遺願要完成嗎?”

    說完她似乎也察覺到了有些不妥,慌張地彌補道:“啊!對不起,我不是那個意思!!!隻是接下來我會拿走您一些重要的東西額,和童貞不一樣的重要的東西,所以在那之前您還有什麽遺言啊!不是!我是說您是否有想要做的事、想要說的話”叫做勒忒的緘默官越說越是慌亂,現場氣氛一度變得十分尷尬。

    不過就在勒忒快要哭出來之前,米澤瑞大副終於回了神,看向郝嵩和愛德華,眼神瞬間變得清明了幾分道:“那三條狗/娘養的人魚是你們二位殺死的?雖然我無法給出任何有價值的回報,但是真的、真的感激不盡!長夜漫漫,我等共守。”說著單膝下跪,做了一個古典的騎士禮。

    愛德華和迭戈正一臉迷惑地看著“忘川女神”勒忒,似乎難以將這個名號與這個慌張的女孩聯係起來。倒是沒聽過這個的郝嵩對著米澤瑞大副肅然回禮,以難得一見的正色道:“份內之事,責無旁貸。長夜漫漫,我等共守。”

    接著米澤瑞終於看向勒忒,坦然一笑道:“沒想到象征著修心界鐵幕的緘默官,竟然會有慌慌張張的小姑娘。來吧,無論結局是什麽,我都已經做好了準備。”說著他以半跪之姿垂下了頭,仿佛一位正在安靜等待國王分封的貴族騎士。

    受到大副哀莫大於心死的情緒影響,在場者莫不默然靜立,一種極度肅穆的氛圍自然流露。

    銀袍緘默官勒忒深吸一口氣,再次開口時莊重得仿佛變了一個人,語氣低沉而富有韻律:“予死者以安息,慰生者以遺忘。今日以吾大棒,除汝之悲苦淒涼,許汝以喜樂安康”

    “啥?”郝嵩感覺自己可能聽錯了什麽。

    這時勒忒大聲喝出大副的全名:“米澤瑞-西庇阿!”同時突然從黑袍下抽出一根棗木棒,“啪!”地一下就猛敲在大副的後腦勺上!“啪嘰”一下,米澤瑞大副就像一條死狗一樣被砸趴在地

    “你妹啊!還真是一根大棒啊!消除記憶的方法居然是打悶棍啊!這麽隨便的方法真的沒問題嗎?緘默官用這種套路也太俗氣了吧喂!”郝嵩忍不住吐槽道,此刻心中簡直有十萬隻猴子舞著大棒子呼嘯而過!

    身旁愛德華與迭戈一副見了鬼的眼神看著慫貨:“居然敢吐槽‘忘川女神’的技術……”

    這次郝嵩終於聽到了:“忘川女神?忘川是西方神話中的遺忘之河吧?那不是和華夏的孟婆湯一樣的東西嗎?”

    然後他好死不死的看向勒忒,好奇問道:“所以有人會叫你孟婆嗎?”

    勒忒聞言低下頭,以微不可見的頻率顫抖著:“沒…沒有。”

    “哦,那以後就有了。”

    愛德華與迭戈同時流露出了關愛智障般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