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璫哐璫——

    當羅納德從車廂裏的長椅上睜開眼時。

    太陽尚未升起。

    朦朧的視線穿過車窗，天邊隻有一片青白色的雲朵明亮起來，身下的列車仍舊有節奏地疾馳在鐵路上。

    在自己對麵的位置上，行商先生還在休息。

    不過和昨晚和衣而睡的模樣不同，奈索斯此刻是裹著外套的。

    注視著自己的同伴。

    羅納德回想起了昨晚奈索斯跳上火車以前，口中說出的那句西班牙語。

    “veriendo--yo--efcriuir--la--hiftoria--dela--anatomia！”

    字麵意思直接翻譯過來，意為‘我看到了解刨學的無邊無際’。

    更加湊巧的是，羅納德知道這句話。

    或者說由於自己的工作，他理所應當的知道這句話。

    在世界數字圖書館的收藏裏，有一本104667kb大小、叫做《人體的構造》的書籍，其作者是出生於哈布斯堡尼德蘭統治下，布魯塞爾一個醫生家庭的男人。

    ——安德烈·維薩裏。

    十六世紀歐洲，與堅持日心說的哥白尼齊名，文藝複興時期科學革命的兩大代表之一。

    其最著名的成就，就是創立了近代人體解刨學。

    在他偉大的作品《人體的構造》之中，目錄下方的第一句話，就是‘我看到了解刨學的無邊無際’。

    昨晚奈索斯爆發出超人一樣能力的瞬間。

    羅納德就在他口中聽到了這句話。

    根據穿越以來的所見所謂，他大膽推測《人體的構造》這本書籍也存在於這個世界，同時還是一本原典級的魔導書。

    奈索斯身處的神秘側學派。

    應該就是依據《人體的構造》而發展出來的！

    在自己手中，《雨霧的神槌》可以避雨控雷，《神曲——地獄篇》能夠激活對應九重地獄的能力。

    那麽《人體的構造》能帶來的，應該就是和人類身體密切相關的能力。

    這也是奈索斯能表現出如此驚人實力的緣由。

    思索著這段時間的經曆，羅納德心中的好奇越發濃厚。

    兩個世界到底存在什麽樣的聯係，才會產生這樣的奇特的現象呢？

    “真是越來越有趣了。”

    下意識的，羅納德口中微不可查的感慨了一句。

    結果奈索斯就動了。

    裹著外套的身體往外一轉，他整個人便順勢坐在了起來。

    “嗯......”

    “羅納德，你醒了啊？”

    十指相交伸了個攔腰，奈索斯一邊舒緩著身體，同時對羅納德打起了招呼。

    注視著精神有些慵懶的同伴，羅納德眼神飄到了他的手上。

    此刻雙手伸著懶腰的奈索斯，完全看不出有一條手臂是動不了的。

    “奈索斯......”

    “你的手沒事了？”

    “嗯，起碼可以正常活動。”

    也不多做解釋，奈索斯隻是簡單的點頭承認。

    隨即，行商先生彎下腰在椅子下方抽出一支木質提箱，輕輕放在了兩人中間的桌子上。

    哢嚓——

    熟練地撥動密碼鎖，奈索斯打開箱子先從裏麵取出一張紙片，遞給了羅納德。

    “這個車廂的車票，你拿好。”

    “記得中午和晚上可以去餐車免費進餐。”

    “嗯。”

    接過紙片，羅納德能看到車票上的時間日期。

    這是在東風號蒸汽火車出發三天以前，由始發站當地出售的車票，持有該票一直可以乘坐火車抵達終點站斯普林斯。

    隨即，奈索斯又從箱子裏拿出了一條毛巾遞了過來：

    “這些天都呆在野外，待會咱們去車廂那頭洗洗。”

    “對了，你用過膏狀牙粉嗎？”

    說話的同時，一支金屬軟管和木柄牙刷也放在了羅納德麵前。他一眼就認出所謂的膏狀牙粉，是和地球上的牙膏一模一樣的東西。

    “我知道怎麽用。”

    陸續接過奈索斯遞來的東西，羅納德好奇地看了一眼這支提箱。

    因為背對著自己，他看不清裏麵到底還有些什麽。

    但又是毛巾、又是牙膏的。

    總感覺這箱子有點微妙......

    啪——

    一聲輕響，箱子合上了。

    奈索斯並沒有給羅納德看清裏麵的機會，鎖好提箱他就站了起來：

    “走吧，去收拾收拾。”

    “嗯。”

    跟著奈索斯，兩人拉開車門走了出去。

    可能由於時間還是大清早，雖然豪華車廂裏已經把夜間照明的油燈熄滅，但還沒看到有乘客出來活動。

    列車守衛倒是和昨晚他們溜進來的時候不同。

    這位年輕人半靠在列車盡頭的牆壁上，正漫不經心的打量著車廂過道。

    即便看到羅納德與奈索斯走出來，他也沒有太過在意。

    穿過鋪著地毯的過道。

    羅納德兩人來到了連接水箱的小隔間。

    這裏雖然占地麵積不大，但也有兩個並排連接的水池，剛好能容納兩人同時使用。

    嘩啦——

    擰開水閥，清水從麵前流下。

    羅納德開始用手中充滿懷舊感的洗漱套裝清洗起來。

    由於製作工藝的問題，這裏製作牙刷的材料還是動物鬃毛，硬毛在嘴裏刷來刷去的感覺，真不如合成纖維的舒適......

    倒是在他身旁。

    深深彎下腰清潔牙齒的奈索斯，臉上沒有任何不適。

    看他微微點頭的樣子。

    還挺享受的......

    等等——

    突然，羅納德意識到自己這位同伴身上有點問題。

    要不要提醒他一下呢......？

    清洗的時間並沒有太久。

    等兩人處理好儀容，火車的速度已經開始減緩。

    原本軌道兩側的荒野，也變成了有人耕種的田地。

    列車就要到站了——

    收拾好洗漱用具，奈索斯直接把所有東西丟進了垃圾桶。

    用手拍了拍衣服，讓神色盡可能變得莊重。

    直視著羅納德的雙眼，行商先生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羅納德。”

    “我很高興能在這次行程中認識你。”

    “......”

    同樣注視著對方，羅納德沉默了一秒，然後握住了麵前的手掌。

    “我也是。”

    “那麽，再會了。”

    “再見。”

    兩隻手沉沉地搖了搖，然後手掌分離。

    沒有再做猶豫，奈索斯轉身朝外走去。

    並非返回車廂。

    這是離開這趟列車的方向。

    “......”

    看著奈索斯逐漸離開的背影。

    羅納德想了想，還是在他離開以前提醒了一句：

    “奈索斯，你刷牙的時候。”

    “腰彎得太深了！”

    聽到這一句提醒。

    行商‘先生’的背影明顯踉蹌了一下，然後瞬間消失在車廂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