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尾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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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鴻雲見過公主,參見公主殿下,殿下萬福。”見自家將軍的麵孔有幾分繃著了,一旁的郭鴻雲心中一跳, 生怕這位年少氣盛的主受不了這番逗弄直接撕破臉皮, 趕忙適時地下跪見禮,打斷了他二人的對話。
“郭鴻雲?”徐瑾咦了一聲,“這名字我怎麽聽著這麽耳熟?”
“當然耳熟了, 一個多月前夫子才提起過, 你忘了?”沈令月漫不經心道, “火燒斷橋、空穀圍敵, 可都是這位人稱‘雲半仙’的郭軍師郭先生的傑作。先生快快請起, 自從聽夫子講過燕北關一役之後, 本宮就對郭先生敬佩不已, 沒想到今日竟能得見真人,當真是驚喜不已。”
郭鴻雲忙道不敢,起身道:“都是一些雕蟲小技而已, 讓殿下見笑了。”
沈令月笑道:“我可是聽父皇說了,舅舅在上呈的折子中稱先生為世外高人, 對先生讚歎不已,燕北關一役更是名動天下, 世人皆知, 先生又何必自謙?”
謝初就納悶了, 燕北關一役裏名震天下的好像是他才對吧,怎麽到她嘴裏就變成郭鴻雲了?這三公主見人說話的本事可不小啊。
郭鴻雲自然不敢居功,謙虛了幾句後就把話題轉移到了謝初身上,把謝初說的那叫一個英勇神武,仿佛這大夏就他一個少年英才一樣,說得沈令月是眉開眼笑,一旁的徐瑾也聽得萬分驚訝,直呼“昭武將軍果然才華橫溢”。
而作為被郭鴻雲一通胡誇的當事人,則是五分咬牙切齒,五分目瞪口呆。
他怎麽就沒發現他這個軍師也有這種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本領呢,這麽天花亂墜的一通胡誇,什麽詞都往他身上放,這是生怕人家公主看不上自己?
他是不是要謝謝他?
“郭鴻雲,你很閑啊?”眼見著沈令月被郭鴻雲的一通胡話說得都要雙眼發光了,謝初心中一跳,也顧不得許多了,當即就道,“我還在這裏呢,你就敢胡亂編排,你是不是覺得我禦下太寬和了,需要拿你殺一儆百,做個噱頭才行?”
郭鴻雲忙道不敢。
他冷笑:“不敢?我看你倒是挺敢的。”
“好了,先生也是因為我的緣故才多說了這幾句話的,表哥,你也別生氣,我知道這裏麵有許多話都是先生誇大其詞了說的,就是聽個新鮮刺激。”沈令月莞爾一笑,先是誇了郭鴻雲一句先生好口才,又看向徐瑾,道,“哎,你剛才不是還跟我說要找賀嶽晟算賬來著嗎?怎麽好不容易進了這裏,卻又閉口不提了?”
徐瑾一愣,還沒來得及說些什麽,一旁的郭鴻雲就極有眼色地接口道:“都騎校尉正在北營操練兵士,若姑娘想要前往,下官可為姑娘帶路。”
“我……”徐瑾納悶,她在來的路上是抱怨了一下那姓賀的,可沒說要找他算賬啊?
正當她疑惑時,沈令月悄悄碰了碰她的手背,她頓時反應過來,啊地大叫一聲,一拍腦門道:“對對對,我是要找他算賬來著,剛剛隻顧著聽故事了,都差點忘了這茬……郭軍師,就麻煩你帶路了啊。”
“姑娘言重了。”郭鴻雲笑著躬身上前打起營帳大簾,正要邁步走出,謝初陰測測的聲音就從他背後響了起來。
“郭先生,你這是要去哪兒啊?”
郭鴻雲動作一頓,笑著回頭看向謝初:“將軍,公主命屬下給這位姑娘帶路呢。”
謝初交叉起雙臂,皮笑肉不笑道:“郭先生,沒想到你不僅會拍須溜馬,睜眼說瞎話的本事也很高啊。”
他可是從頭到尾站在這營帳裏聽完了他們三人的對話的,一字不落!這郭鴻雲還敢糊弄他,是不是當他傻啊?
“表哥,雲中駒還好嗎?”不等郭鴻雲答話,沈令月就忽然上前,拍了一下他的肩,負手笑道,“實不相瞞,我今日是奉父皇之命特意前來此地的,為的就是查看一下雲中駒的近況,你帶我去見見它好不好?”
趁著這個空檔,郭鴻雲和徐瑾趕緊一走了之,那兩人在謝初眼裏就像是夾著尾巴灰溜溜逃走的兩匹大尾巴狼,看得謝初氣惱不已,可人都走了,他再有不滿也無可奈何,隻能轉頭看向沈令月,一扯嘴角道:“公主,你可真是有個好姐妹啊。”
沈令月笑眯眯道:“承讓承讓,表哥也有個好軍師。”
“你!”
“我怎麽了?”她睜大眼,故作無辜,“表哥,我說錯話了嗎?那位郭先生的確很厲害呀,又有才華,又會看人臉色,我誇他有錯嗎?”
謝初深吸一口氣,勉強對她扯出一個笑容來:“沒錯,你沒有錯。”
錯的是他,他不該不聽他爹的話,不服氣早已被內定為魁首人選的顧審言,故意在最後一回的弓射大比上來個百步穿楊一箭雙雕,大出風頭,生生把人家的魁首之位給奪了過來。
早知道會惹來這麽一個麻煩,他當初就算是得最後一名也不會爭強好勝的,都是他的錯,他的錯!
謝初在那邊痛心疾首地後悔往事,沈令月觀其神色,也已經猜出了七八分,頓覺幾分好笑,覺得這個謝初真是太有趣了,怎麽什麽事都往臉上擺,跟個小孩兒一樣。
她故意抿嘴一笑,問道:“表哥,你在想什麽,怎麽臉色這麽難看?”
“在想,”謝初麵無表情地看了她一眼,“往事不堪回首。”
“什麽往事?”她笑道,“莫不是長林宴那會兒的事吧?”
謝初一扯嘴角,偏頭看她:“如果我說是呢?”
“那我就會以為你是想要抗旨,不想娶本公主。”她道,“這樣我可是會大發雷霆的,表哥,你可要想好了再回答啊。”
“……公主,我們打個商量,你以後能別叫我表哥了成嗎?我一聽這稱呼就渾身起雞皮疙瘩。”
“好啊。”沈令月應得痛快,“初哥哥。”
“……你還是繼續叫我表哥吧。”
“怎麽了?”她明知故問,“這麽叫你你不習慣嗎?沒關係的,多叫幾次就好了。”
謝初深深地歎了口氣,再歎了口氣。
冷靜,他一定要冷靜,殺人是犯法的。
“公主殿下,這裏也沒有別人,咱們就敞開了天窗說亮話吧。”他走到沙盤前坐下,有些頭痛地抬手扶額,“你來這裏找我到底是為了什麽事情?聽說你和我的那些手下還起了點衝突,是什麽重要的事讓你非得闖營不可?”
沈令月跟著過去,坐在了先前郭鴻雲所坐的位置上,和他麵對麵聊天:“我也不想的,可你的手下實在太固執了,非要你的軍令或者聖旨,否則就不肯放行,我也沒辦法。”她說著,又忽然笑了,“表哥,沒想到你還真是禦下有方,看來父皇把這章武營交給你來管理果然是對的。”
她這話咋聽上去似乎有些沒有頭腦,但謝初卻聽懂了:這章武營本是為了護衛天聖長公主的章武行宮而建立的,逐漸演變成了訓練皇家禁軍之所,名氣頗盛。但自從沈令月的父皇、當今陛下沈瑛設立禦林軍以取代章武軍之後,這章武營就漸漸沒落下來了,隻是因為首營之稱尚在,所以才勉強支撐著罷了。
而到了最近十年,這章武營又有了另外一個別稱——功勳所。
但凡是想要掙得軍功、又不想真刀真槍地上戰場拚個你死我活、或是在邊疆苦守數年的世家子弟們,都會選擇來這個地方,隨便待上幾年,再意思意思地去邊關跑上幾趟就行了。反正給的都是一些虛職,俸祿也沒有多少,就是有個好聽點的名聲罷了,而且那些世家子弟們為了能夠進這不需要埋頭苦幹的章武營,還會大把大把地給折衝都尉送孝敬,而這些孝敬最後又都無一例外地進了國庫,皇帝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地默許了。
不過世家子弟就算再是人多,那也是填不完一個章武營的,因此這章武營裏占多數的還是民兵,但也多是混日子的,畢竟上梁不正下梁歪嘛。
章武營的情況,隻要是個長安人就心知肚明,沈令月也不例外,因此,謝初淡淡道:“章武營本為訓練皇家禁軍之地,在十年前還是很實至名歸的,隻是自從陛下設置禦林軍以來,就一年不如一年了。我幼時尚覺得此地神聖莊嚴,乃男兒從軍之首選,沒想到不過十年,這裏就已經沒落至此了。”
“以前是很可惜啦。”沈令月道,“不過現在有你在這裏,就不可惜了。”
謝初對她一笑:“公主倒是對我很有信心。”
“那是自然。”沈令月笑道,“你可是我欽點的駙馬,你不厲害,還有誰厲害?”
“……”
“因為我和他根本就不可能呀。”
沈令月這回說的是實話。
她的父皇是個很好很好的父親,可卻不是一個很好的丈夫,他與母後少年結發,夫妻情深,但這並不妨礙他坐擁後宮三千佳麗,寵愛其他妃嬪。
自皇帝登基以來,皇後盛寵不衰,足有十五年之久。
但也僅僅隻是盛寵而已,並非獨寵。
後宮之中,除卻她的母後之外,還有無數美人曾經得到過她父皇的寵愛,但這些畢竟都是過眼雲煙,不過片刻就散了,不必在意,唯有一人,和母後一般,在父皇的心目中占有一席之地,並且十數年都不曾消退。
那個人就是顧審言的姑母,顧家的大姑奶奶——淑妃顧媛。
淑妃顧媛,曾與皇帝青梅竹馬,但不知為何遭逢厭棄,又在如今的皇後、當初的太子妃謝菡的勸解下與其解開誤會、重締良緣,後宮沉浮數載,最終於建安十一年被封為淑妃,成為僅次於皇後的後宮第二人。
若是這樣,那倒罷了,一個受寵的嬪妃而已,沒有她,還會有別的女子。可這淑妃偏偏還育有兩位皇子,並且除了早逝的六皇子以外,四皇子沈霖已經長大成人,能文能武,能言善辯,頗得皇帝的賞識,這就由不得沈令月兄妹三人不警惕了。
畢竟臥榻之側,是向來容不得他人酣睡的。
沈蹊自然也知曉其中的關節,當下笑著搖了搖頭:“你啊,真是沒心沒肺。”
顧審言的事就這麽被揭了過去,兄妹兩個談了一會兒,說了幾句閑話,沈蹊就命下人奉上了一束畫卷,笑道:“你不是一直遺憾宮中沒有嵇秧的真跡嗎,二哥聽聞嵇秧生前曾多次遊曆牡南山,就想著牡南一帶或許會流傳下幾張他的真跡,便派人去探尋了幾個月。沒想到還真被我找著了一戶隱居山中的人家,存有一份嵇秧真跡,說是什麽‘上明節曆圖’。二哥不通古畫,不知道這是不是真的,但左右不過幾個錢,便買下了它。你看看,這是不是那一位名號為清河居士的嵇秧真跡?”
沈令月從小就醉心丹青之道,聽聞此話自然驚喜不已,連忙接過那束畫卷,喚了宮女進來小心翼翼地展開觀賞。
那畫卷足有半丈之長,待宮人完全展開之後,沈令月從左至右細細地看了一遍,又命人取茶來,盡數灑於畫卷之上,見上麵的畫跡沒有絲毫暈染,畫布也是滴水不進,當即就展開了一個燦爛笑顏,喜不自勝道:“真是嵇秧的真跡!二哥,你太厲害了,居然送了這麽一件大禮給我,我好喜歡!謝謝你,二哥!”
沈蹊低頭淺笑:“你喜歡就好。”他操控著輪椅往邊上一轉,道,“有這份嵇秧真跡在,你一定是迫不及待地想去雅蓮居了。清河居士一畫難求,二哥能得此真跡,也是意外之喜,隻可惜二哥才疏學淺,對古畫一竅不通,不能與三妹同樂,真乃憾事一件。三妹,二哥也不打擾你,就此告辭了。”
沈令月自然挽留,但在沈蹊笑言他留下來也隻不過是當木頭人在一邊看著她賞畫之後,她也就沒好意思再留了,她醉心丹青筆墨是整個長安城的人都知道的,猛然得了嵇秧的真跡,自然是心癢難耐,若是讓她再留沈蹊在鳴軒殿裏,恐怕也會時不時的分神,就也沒再挽留,親自送了沈蹊出殿門,又好生囑咐了一番在宮門口候著的蜀王府下仆,目送著那一行人消失在宮門口前的巷子盡頭,這才轉身回宮,開始好好地欣賞起嵇秧的上明節曆圖來。
沈令月在雅蓮居中花了兩天來欣賞嵇秧的畫卷,心潮澎湃,正當她提筆準備也學著畫一幅錦繡江山圖時,她的伴讀徐瑾卻在此時風風火火地入了宮,來了鳴軒殿見她。
徐瑾,兵部尚書徐暨次女,涼國公府第三代的嫡幺女,在家中很是受寵,又得徐老太太偏寵,地位超然,堪堪六歲就在國公府內學會了橫著走路,其母薛氏一度擔憂她將來會因為這個驕縱的性格而吃盡苦頭,有心想好好教養,卻苦於上頭婆婆對其的偏愛而嚴厲不得,隻得讓徐瑾這麽順風順水地長著,偶爾從旁敲打個一兩句。
好在徐家有個自幼被嬌寵長大的幺女徐瑾,宮中也有個從小被捧若明珠的三公主沈令月,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古語之雲從不欺人,沈令月八歲伴讀選宴,皇後本為她定下了徐家知書達理的長女徐璿,這兩人卻是一下就看對了眼,不過寥寥幾句,兩個小丫頭就互以姐妹相稱,這一稱呼,就稱呼了七年。
七年,說長不長,但也足夠讓一段淺淡的數語之交變成今日的閨中密友,沈令月素來不喜那些繁瑣的宮規,再加上那徐瑾本身也是個大大咧咧的性子,因此此番來宮,她也沒拘什麽禮節,直接就開門見山,說了她今天的來意。
她今天是來給沈令月帶一個消息的,一個關於謝初的消息。
“什麽事?”一聽到事關謝初,沈令月立刻放下了手中的畫筆,從書桌後走下來到徐瑾跟前,“謝初?他怎麽了?”
徐瑾輕咳一聲。
沈令月會意,瞥了一眼身旁的留香,道:“給我們沏壺茶上來。”
留香輕應一聲“是”,帶著其餘宮女悉數退出雅蓮居,隻剩下她們二人。
“你可別覺得我這是在故意賣關子啊,”等所有宮女都退下後,徐瑾才繼續開口,“我這可是在為你的駙馬爺留麵子。畢竟若是這事讓太多人知道了,那他以後可就在別人麵前抬不起頭來了。”
她這話說得沈令月有點糊塗了:“他遇上什麽不好的事了嗎,需要你這麽為他留麵子?”
不會是什麽隱疾之類的問題吧。她在心裏嘀咕。
“是挺不好的,”徐瑾道,“他讓謝大將軍給打了。”
徐瑾的這句話拋出,沈令月就覺得自己耳朵出了問題,一時有些不敢相信。
她那個年少氣盛、看上去目下無塵、不可一世的表哥,被她那個素以仁厚著稱的舅舅給打了?
真的假的?
她大奇,連忙追問情況,徐瑾也不含糊,直接就把事情竹筒倒豆子般地說了。
原來,自那一日沈令月向皇帝建議把雲中駒贈給謝初之後,謝初就在章武營住下了,一連住了好幾日,直到休沐了才不得不回到謝家,而此時,三公主贈馬一事已經在長安傳得滿天飛了。
本來,因著贈馬一事,謝何臻已經夠氣的了,可偏偏謝初還在章武營住了好幾天,一次都不曾回家找他解釋過,明晃晃地表示著心虛,更是讓他氣上加氣,謝初一回來,謝何臻就直接命人綁了他,劈頭蓋臉就是一頓臭罵。
若是謝初在此時服個軟,求個情,這件事或許就這麽過去了,畢竟皇帝贈馬,不是他想推辭就能不受的,謝何臻也不能說他什麽,可他卻非要火上澆油,死不認錯不說,還頂了好幾回嘴,氣得謝何臻是麵色漲紅,直接請了家法狠狠打了他一頓,打完了還不解氣,又命人把他扔進祠堂裏罰跪才罷。
謝大將軍請家法,打的還是謝家唯一的嫡子,這件事自然驚動了整個謝府上下,其中就包括徐瑾的表姐孫若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