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會是人？

    怎麽可能是人？

    人怎麽那麽小了……

    在心驚動魄的同時，唐顏還有些頭暈目眩，因為那漁網中的人，實在太小了，差不多嬰兒大小，他有些不確定是不是人。尤其一點血腥沒有，這實在不符合常理嘛！

    不過下一刻，他想到了這是什麽。

    “這是魂，是鬼嗬…”

    唐顏畢竟經曆了一些事，轉眼一想，也就釋然了。這裏是鬼域，既是鬼域，自然也就會有鬼吃鬼的事情發生，這貌似就很符合常理了。

    據說生靈死後，魂魄都會在這裏，或轉世、或消亡、或輪回…冥河玄妙，有希望，亦有絕望。但轉世與輪回虛無縹緲，消亡才是無數魂魄最終的歸處。

    在冥河中隨波逐流的魂，對於它們來說，冥河比地獄還要可怕，因為冥河中積聚了六道之魂，魚龍混雜，前赴後繼，數量之多，何止千萬億？千萬億魂的信念，都是轉世與輪回，都不想消亡。

    但談何容易？

    步入冥河，將身不由己。

    說到底，鬼魂也隻是一道執念而已，離開了軀殼，可能一陣風，可能一滴雨，就能讓其灰飛煙滅，何其脆弱？更別說在這比地獄還殘酷的冥河了。

    冥河不見水，但其中的煙霧，有著極強的腐蝕性，在這腐蝕之下，能承受下來的鬼魂少之又少。即便過了這個坎，可要想在冥河中漂流又豈會那麽容易？

    因為自古以來，鬼魂就是以鬼魂為主食的，在漂流的同時，被同類吃掉的鬼魂實在太多了，就算不被同類吃掉，也會如眼前這般，被鬼域的原住民吃掉。

    馬頭人…正是鬼域的原住民，不僅僅是它們，幾乎整個鬼域的所有種族，都是靠冥河為生，以冥河中鬼魂為食。

    打撈冥河中的魂魄，是鬼域原住民的日常，它們知道哪裏的鬼魂多，哪裏的鬼魂補，甚至連哪裏的鬼魂嫩，它們都一清二楚。

    所謂的嫩……指的是嬰兒及少年的鬼魂，一般而言，這類鬼魂都被鬼域原住民視為大補之物。嬰兒與少年魂出現之地，都被一些大點的原住民部落，或者就是鬼域職權機構給占領了。

    如馬頭人這樣的小部落，唯有在這樣窮鄉僻壤的地方，捕捉那些毫無營養的鬼魂討些生計。

    這些唐顏自然不知，否則也不是在這窮鄉僻壤之地，隱藏如此之久。以他的實力，完全可以更遠的地方，愜意的觀賞冥河煙花，打聽一些更具有用的消息。

    但他謹慎啊！

    對鬼域一無所知，生怕羊入狼群，就此斷送在此地。

    兩個馬頭人在唐顏眼皮底下，一連捕捉了將近數百隻鬼魂吃掉，又捕捉了將近千隻鬼魂打包，這才提著漁網離去。

    從始至終，唐顏完全聽不懂它們在說什麽，隻聽見它們“嗝啦”“嗝啦”的亂叫，似乎興奮也是這麽叫，失望也是這麽叫，實在是一無所獲啊！

    當然了，至少馬頭人的興奮與失望，唐顏算是看出來了，每當網到鬼魂，它們就興奮，網不到，自然也就失望了。

    確定馬頭人離去後，唐顏慢慢地爬下大樹，走到冥河旁，想要仔細的看看，這冥河到底有和玄機。

    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饒是唐顏心中做好準備，知道這冥河中有鬼魂，卻不知竟然有如此之多。

    一眼看去，在這暗紅色煙霧之下，全是鬼魂，少說也有數百隻，它們看似與人類相同，但做出的表情，卻比人類猙獰百倍，看起來恐怖非常。

    “這…就是鬼麽？”

    唐顏先是有點毛骨悚然，但漸漸的，似乎也不是那麽害怕了，甚至還有一些好奇，他蹲下身體，又看了一會，忽然笑著與鬼魂打起了招呼：“嗨！你們好嗎？”

    沒有鬼魂回答他。

    “你們不要這樣，看你們的樣子，生前也是人類不是？所以，我們是同類，是同胞啊！”

    唐顏也不覺得尷尬，自顧說道：“既然我們是同胞，那現在你們的同胞…也就是我，現在碰到了大問題。前所未有的大問題，前所未有的困擾，你們能不能為我解解心中迷惑？”

    還是沒有鬼魂回答，甚至都沒看他一眼。

    唐顏笑容微微一僵，等了一會，繼續說道：“你們別這麽傲嬌行不行？俗話說的好，在家靠父母，出門靠朋友，三句話就是朋友了，現在我們已交流了不止三句，所以也算是朋友，你們不能這麽對朋友，難道是聽不懂人話嗎？”

    “那…嗝啦。”

    “嗝啦嗝啦！”

    “嗝啦嗝啦嗝啦…”

    交流了半天，唐顏悲催的發現，這些鬼魂根本就聽不懂自己的話，無奈之下，他將馬頭人的語言都搬出來了，但還是沒有鬼魂看他一眼，視若空氣，任然活在自我的世界中。

    叫的繼續叫，咬的繼續咬。

    “不可能啊！”

    “怎麽會這樣？人與鬼交流，咋就那麽費勁？難道人類死後，鬼魂就完全沒有意識了？”

    “不該呀！要是沒有意識，它們叫什麽？它們咬什麽？又凶給誰看？難道是孟婆湯…”

    “狗屁的孟婆湯，怎麽可能有孟婆湯，這裏鬼魂就那麽多了，整條冥河的鬼魂豈不更多？孟婆哪有那麽多湯讓它們喝？既然不是孟婆湯，那會是什麽？是它們的腦筋出了問題，還是冥河本身的問題？”

    “看來…要撈一隻上來研究了！”

    一番猜測後，唐顏做了個大膽的決定，他要打撈隻鬼魂上來，想要從鬼魂的口中得到一些有用的信息。畢竟對鬼域所知太少，所以唐顏麵臨著寸步難行的局麵。

    “就你了…”

    快速的刪選後，唐顏將目光鎖定在了一隻老鬼身上，老鬼的裝束極為奇怪，不像人間任何一處的服飾，有些類似於某個朝代少數民族的妝容，看起來極為疲憊，眼睛眯成了一條線，但那白花花的長胡子，卻是為他徒增了幾分仙風道骨之感。

    老鬼實在太老了，身影非常虛幻，本來向這種老鬼，在冥河的存活率極低，似乎任何一隻鬼魂都具備隨意扼殺它的能力，但偏偏它周圍的鬼魂很多，但遲遲沒有向它出手。

    這是為何？

    難不成鬼魂也尊老愛幼了？

    唐顏可不相信這種鬼話，他更相信是老鬼的皮太老、骨太硬、肉難啃，不但鬼域原住民看不上，連同類鬼魂都不屑食之。

    選這老鬼的原因，也正是因為老鬼的老，在唐顏看來，人老成精，越老越怕死，越老越聰明，越老…知道的就越多。

    但這裏是冥河，唐顏雖然心急，卻也不會貿然伸手去撈，他抬起了腿，卷起褲管，拔下了根腿毛，丟進了冥河中。忽然這根腿毛燃了起來，瞬間就化為飛灰。

    他撕下衣角試了下，同樣如此。

    隨後他找來了一截樹枝，一樣燃成灰燼，根本碰不到鬼魂。

    無奈之下，唐顏一咬牙，摸出了殺豬刀，將刀放了冥河中，一時之間。無數鬼魂慘叫連連，瘋狂逃逸。至於來不及逃走的鬼魂，直接消亡，如曇花一現，留下了刹那煙花。

    殺豬刀有鎮邪之威，在這窮鄉僻壤之地出現的鬼魂，大多數都極為普通，豈能招架殺豬刀之威？

    眼看如此，唐顏有些無奈，他是想抓鬼，可不是要攆鬼啊！

    但詭異的事出現了，幾乎所有的鬼魂都消失了，唯獨那白胡子老鬼還在，竟是在不知不覺間，抓住了殺豬刀的刀刃，朝著唐顏擠眉弄眼，嘴角在此時動了。

    沒有聲音傳出，但唐顏從老鬼的觸動嘴角，讀出了令他毛骨悚然的信息。

    “拉我上去…”

    ……</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