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第一百零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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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銘悅反複讓自己平靜下來, 然而手指卻不聽使喚。他讓人把簡嘉留下來的文件送上來,捏著紙張翻頁時看到某一處, 有些輕微的顫抖。
簡嘉學的有模有樣, 交過來的資料思路和出發點都跟他的一樣,人卻對他避之不及,這樣劇烈的反差讓他有些心酸。
蕭銘悅本以為他們好久不見, 是可以坐下來,平心靜氣的聊聊天,而不是一上來就恢複了兵戎相見。
這一年多以來, 他的衝動被一次次的忍耐下來,被磨平, 被削減, 他不再每天想著跑去深圳看看簡嘉,他們之間,就算是他再追上去,簡嘉也隻會越跑越遠。
他做的最多一件事情, 慢慢變成了反思,想過去,想簡嘉, 想他們在一起的日子,想他們怎麽落得了這個背道而馳的結局?
從來不後悔的人,在這件事情上麵, 從頭開始一點點的反省。
他想要對簡嘉或是隱瞞或是欺騙他的一切原諒下來, 不論對錯, 都隨時間過去。
他想要把周身的刺都連根兒□□,長出來新生的樣子,不再傷害人的模樣,等到有機會,可以重新認識簡嘉,也可以讓簡嘉重新認識他。
他們都能放得下過去,從頭再來。他們曾經的快樂和溫暖都會回來的。
也幻想過無數次,再一次相遇的場麵,可能會尷尬,會裝作互不相識,會擦肩而過,亦或是驚訝,遲疑一會兒,這所有的他都想到了,卻單單沒有打算過他們仍舊會互不相讓,唇槍舌戰。
戰火的硝煙似乎跨越了時間和境遇,直接燒滅了他們還未開始的“舊人重逢”,以至於,簡嘉一發現他在就要離開,以至於自己,也會有招架不住無法忍耐要先一步逃走。
他小看了簡嘉對他的恨意和厭惡,也高估了自己麵對簡嘉時的自控力,那幾乎就是零。
他後悔自己沒沉住氣,不過是一杯喝過的咖啡,一句找事兒的話,就把他激的立馬從監控室裏趕過來。
沒有人能知道他真正的看到簡嘉站在自己麵前時,有多緊張,心跳的重擊讓他不敢直接對視。簡嘉也不會在意他一開始的善意,隻是一心都放在那個項目上,覺得自己耍了他。
他承認他動了動人力,但是好不容易等來這麽一個機會把他弄回北京,他不知道自己會被簡嘉逼的說出來那些話。
蕭銘悅處心積慮的擺好了每一步,隔著半個中國,把心思都放過去。
怕簡嘉走的不好,過得不好,剛到深圳人生地不熟,生活上住不好吃不好,新環境新公司新人就受了冷眼受了排擠,他就偷偷的扶上一把。又怕簡嘉走的太好,過的太好,順利的步步高升最後直接離開了國內,他又活動著替換掉了簡嘉在優境出國考察學習的機會。
好在簡嘉現在是真有本事了,不管放在哪,都能做得越來越好。也同樣的,離他越來越遠。
他反省過自己插手簡嘉人生的錯誤,卻沒辦法控製自己不去關心,不去在乎。在感情當中,他已經拿徹骨的痛楚學會了後悔和正視自己,仍舊沒能鬆開緊握在手心裏的最後一絲線。
他想他堅持下去,他可以自然的借著機會,再創造他們重新開始的機會,更何況,簡嘉是真的翅膀長硬了,讓他從開始的擔心簡嘉過不好,到最後憂慮簡嘉過的太好,變得太優秀。
等他累積到可以隨處飛翔的力量,那自己就真的連手裏的線都會變成一捧沙。
而現在,這捧沙,正在一點點的從自己的手裏滑出去,他抓的很緊,緊到他懷疑自己是不是就已經到極限了,沒有氣力了。
這間原本用來也許能跟簡嘉坐下來聊聊天才提早開好的房,也沒什麽用處了,蕭銘悅拿上東西開車直接回了家。
車子走上追蹤信號經過的那條路,他突然很想知道簡嘉剛剛在這條路上經過時,在想什麽?
他想知道簡嘉的一切,但此時此時,這個念頭愈加的強烈。
這條回家的路上,簡嘉有沒有哪怕是一點的想過他,想過他們。
他都可以抹去簡嘉鑽進他心口上挖他的心頭肉,為什麽簡嘉不能再他一點點的信任,給他一丁點的機會,他懷疑了多次的問題浮上腦海,他卻不敢再問出口。
是不是在感情裏麵,頭一個走錯的人,第一個暴露的一方,就永遠失去了翻案的機會。
他想閉上眼睛靠在椅背上休息一會兒,短短的一個早上,一年多以來的期待和努力全部化為灰燼,敲著他的頭一字一句的告訴他,不可能的!你和他,就這樣了。
往常這樣的時候,他疲憊也會不露聲色,簡嘉卻能看出來,會讓他在副駕駛上坐著眯一會兒,自己開車。眼下,簡嘉不在,司機也沒帶,沒有人體諒他的疲憊和失落。
停好車走上樓,手裏還拿著簡嘉給的合同和資料,進了屋他換好衣服,然後再書房裏鄭重的坐了下來,取了隻以前常用的筆。
屋子裏的東西基本上保持了原樣,簡嘉走了之後,連他常用的筆和分類文件夾,檔案袋,都被好好的放進了抽屜裏。
正午時分了,冬日的陽光不會刺眼,這時透過窗戶照進來,蕭銘悅朝客廳裏看了一眼,窗簾上的花紋將光線分割出來成了深色的紋路包裹著一塊塊光斑。
這樣難得的天氣裏,他之前也見過,是美好的。
簡嘉第一次在他家裏過夜,睡在客廳的地毯上,閉著眼睛看上去安穩又單純,側臉上是零落的光斑,三十歲的人長成了涉世未深子,讓他驚訝了好一會兒。
深吸口氣備足了勇氣,筆尖卻點在紙上遲遲沒有接著寫下去,留下來一個遲疑多時的頓筆。
本身隻是附帶的草擬合同,是在雙方都暢談甚歡,然後拿出來講講,先看看的。
蕭銘悅垂著眼看著看著,眼神卻透過了那幾個筆跡穿行在過去和現在,到最後合上紙張時,被捏的有點兒皺的紙頁,好像上麵的字都看不清了。
他站在一個商業合作的客觀眼光上來看,優境這個項目,雖然是個小東西,還是有些用處,東西也確實做得好,他點個頭對雙方都行了個方便。他們原本就有值得起這個機遇的資格,如果不是簡嘉來做,是任何一個跟他毫不相關的人,這個項目也會順利地開展下去。
站在個人的角度來看,如果不給簡嘉這個,簡嘉會承擔相應責任,會內疚自責,他們在北京的發展會從頭開始激烈競爭,以簡嘉的老實性格,會非常的辛苦。
更關鍵的是,他發現,他已經不想再一次對簡嘉投入這樣有些扭曲的方式了。
假如簡嘉因此換了個地方工作,他是不可能重複這回,這樣使盡了手段,像下棋一樣布好每一步。
他早分不清累了和失落的界限了,在那些輾轉難眠的夜裏。
現在,就在剛剛落筆的那一刻,他想放手了。
手裏的沙子,他抓不住了,它們都流失了,他攔不住。
他也不想再麵對這種爭鋒相對的局麵,平平的去磋磨掉他們之間最後的一絲聯係,到最後全剩下了慢慢的負麵情緒。
他覺得,他也許,應該放手了。
更多的是蕭銘悅覺得,簡嘉也已經不需要他的偷偷活動來扶一把,需要的隻是自己不再插手他的世界。
簡嘉想要天高任鳥飛了,他能有辦法讓簡嘉離不了他的視線,但是他發現自己已經不想要也不需要做這樣的事情了。
他還沒有試過這樣鬆開手,也不知道換來的會是什麽,但是簡嘉肯定會高興的,歡呼自己離得遠遠的了。他現在別的做不了了,這一點,還是能勉強一點兒做到。
就當是送他一份大禮,這種禮物,才是簡嘉所需要的。
放好文件,他把書架上擺放的兩個等身變形金剛拿出來又看了看,一個是木製的,是簡嘉自己找的木材,拿著那盒外殼都生了鏽的精工,在另一個房間裏一點點親手磨出來的。
這個房子修的時候,就全是考慮到他自己,那個房間原本是側臥,被他改成了放雜物的地方,收集來一些小玩意兒或者是喜歡的限量版的一些東西,都放在裏麵。
他忘了簡嘉是哪一天突然買回來的木材要自己打,據,說想做個小玩意兒,他才知道簡嘉還有這種愛好。隻是工期太長了,又斷斷續續的,大多都是在自己不在家的時候幹的,時間一長他也沒有關注了,後來發現的時候已經是一個快要完成的,跟自己書房裏那個變形金剛等身大小的雛形了。
也是拚起來的,隻是簡單的拚接,做了個變身後的樣子出來,但是再簡單,本身的模樣在哪,也不會真的簡單到哪去。尤其是一片一片全是手工打磨的,有一些磨光了,還有一些帶著毛躁的,上麵沾了細微的血跡。
這個東西,可能工期長得要幾個月,他才發現,原來每次他沒有回家的時候,簡嘉在家裏都幹了什麽。
不過現在,剩下的工期也沒人在來打磨了,剛剛原本想把這東西放進雜物間鎖起來,現在又忍不下心,索性把自己那個拿出來,靠在沙發裏一個個拆掉,又裝起來。
沒有本就不會來的短信,也沒有他所謂的安排,蕭銘悅一個人在家裏,像以前教簡嘉一樣,一步一步慢慢的湊小零件。
沒有人會回來,他也不會出去,他就像守了一座孤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