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粉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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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天未亮,整個村子籠罩在一片白茫茫的霧氣中,顧福郎穿了李氏之前做的隻穿過一次的新衣,和顧老三兩人一人揣了兩個窩頭便趕著驢車上路了。二人到了常氏木工的鋪門口時鋪子剛開門,小二打著哈欠將門板一塊兒一塊兒地打開,說明了來意小二趕緊將二人請進了店裏。常氏能經曆百年風雨,不是沒有原因的,除了精湛的手藝,良好的運營,便是這識人用人態度。
小二領著二人去見了常慎之,父子二人將帶的見麵禮一小包茶葉和一小包桂花拿了出來。聽說是茶葉,常慎之非常高興,決定給顧福郎安排一個好師傅。看到對方喜歡自己送的見麵禮,顧老三心裏舒了一口氣,昨天見常掌櫃多喝了幾口料想他應該喜歡這茶。
其實這茶隻是普通的龍井,連頂級都算不上,隻是翠屏用桂花重新熏製了,這是她的另一項手藝,以前不小心打翻茶葉偶然發現的,經過不斷琢磨才有了今天的成果。
細細叮囑小兒子一番,要勤快多做事少說話之類的,顧老三便趕著驢車回去了。
顧如槿既然答應了要給顧安郎想出一個掙錢的營生,隨後幾天便絞盡腦汁地想著這個時代的技術能造出來的東西。
這日看到李氏在稀粥裏麵加的紅薯塊兒,顧如槿便想到了前世自己最愛吃的酸辣粉,那時小區門口有家老字號的酸辣粉,她每過一段時間都要言真陪著她去吃一次,言真吃不了辣就每次隻看著她吃。後來呢?後來言真出車禍了她發現自己其實也不能吃辣,一吃就辣的掉眼淚。
她隻知道酸辣粉是紅薯做的卻不知道具體怎麽做,應該跟做涼皮差不多吧,前世有一段時間老媽迷上了做涼皮天天在家琢磨,那段時間她吃涼皮都快吃吐了。這個時代白麵金貴,不能讓她糟蹋了,況且天越來越冷,涼皮肯定賣不出去,酸辣粉倒是正好能吃。
說幹就幹,做涼皮要用澱粉,粉條應該也要,顧如槿先拿了十幾塊紅薯洗幹淨切條曬幹,用李氏借來的小磨盤將紅薯幹磨成粉,這她就不會做了隻能讓李氏幫忙,磨成粉之後便是洗漿了,經過反複漂洗沉澱,十幾塊紅薯隻得了一碗澱粉,之後又讓來旺去鎮上打了個薄薄的模板,將澱粉攪成糊薄薄地攤了一層,第一次試揭不下來,模板內刷了油再試,第二次揭下來都碎成了一塊兒一塊兒的,顧如槿有些氣餒了,她不知道問題出在哪裏。
李氏看著女兒鬱悶地坐在屋簷下,心裏舒了口氣,終於不糟蹋糧食了。
遇到困難就放棄不是她做人的原則,顧如槿細細查看了各個環節,發現古代的手工磨並不能像現代機械一樣將粉磨得細細的,她磨得麵粉質感粗糙,這樣的話經過反複過濾出粉量會更低的。
“娘,紅薯幾文錢一斤?”她必須算好價格,不然賠本了就不好了。
“咱們一般是不賣的,紅薯能填飽肚子,冬天要靠它過冬呢!”
“我是說鎮上的糧食店一般賣多少錢一斤。”顧如槿邊搓著手裏的澱粉邊繼續問。
“應該賣兩文錢一斤吧!”李氏也不太確定。
紅薯兩文一斤,一斤紅薯出二兩粉,若再磨一遍的話紅薯粉能再細些,一斤粉就能出兩斤粉條,也就是四斤紅薯能出一斤粉條,一斤粉條大概能做十碗酸辣粉,假如七文錢一碗,也就是一斤紅薯能賣十八文,除去紅薯、青菜、花生之類的成本,一斤能賺十文錢,多少能賺點兒,顧如槿在心裏算了一筆賬。
顧如槿將這筆賬算給李氏聽,李氏一下就不心疼了,若真成了這可是有賺頭的,若不成大不了自己少吃點。
兩人又將紅薯澱粉重新過濾了幾遍,沒想到一下子去了一大半,看來她還是高估了古代手工作坊的出產率,這樣的話成本就會更高一些。
傍晚,顧老三父子倆及來福來旺結束了一天的勞作,青磚前天送來了,三天的功夫牆已經砌了半米高了。上了桌,父子倆不見飯菜,隻一人麵前擺了一碗黑黢黢的像藥一樣的東西,還有股刺鼻的味道。
“孩子他娘,你這是做的什麽呀?”顧老三皺了皺鼻子問道。
“這是三娘做的,快嚐嚐味道怎麽樣!”李氏滿臉期待地看著父子兩人,剛做出來的時候她已經嚐過了,又麻又辣又酸的,不過還挺好吃,吃過之後出了一身汗,渾身舒暢。
聽是閨女做的新奇玩意兒,顧老三拿筷子挑了一根,吸進嘴裏又辣又酸的。
“三娘這是麵條嗎?勁道是勁道,隻是這味道有些奇怪。”顧老三咳了一聲對顧如槿說道。
“大哥覺得呢?”顧如槿看顧安郎連吃了兩口,期待地問道,“這是我想出來的營生。”
“我跟爹的看法一樣,這味道有點怪。”
看來自古以來男生都不能接受這玩意兒,顧如槿頗為失望地想。
“我們可以把麵條做成其他味道的。”看到三妹有些失望,顧安郎想到了一個主意。
對呀,粉條有許多種做法又何必非要做酸辣粉呢?
見爺倆不愛吃這個,李氏手腳麻利地炒了個青菜,自己拿了個窩頭將兩碗酸辣粉都吃完了。
飯後收拾妥當,顧如槿招了顧家人來商議此事。
“我本來是想讓大哥去賣酸辣粉的,可是你們都不愛吃,想來其他人也很難接受,我又想了個主意。”看了顧家人一眼,顧如槿看門見山地道,“我們將粉條曬幹了直接賣,這個東西方便耐放,可以帶在路上煮著吃。”
“我今天跟娘算過了,若做精品的話六斤紅薯能出一斤粉條,除去人工,紅薯的成本是十二文,用自家的紅薯成本會更低,我們賣成品三十文一斤,也就是一斤紅薯能賺三四文錢。”顧如槿接著又道。
“這是新東西賣那麽貴能有人買嗎?”顧安郎開口說道,一斤紅薯能掙三四文錢說起來是誘人,可東西做出來了賣不出去怎麽辦。
“物以稀為貴,新東西才好賣高價。”顧如槿看著顧安郎道,“這生意是給大哥的,大哥應該積極一些,這幾天我跟娘先做出一些來,我們做好之後大哥就去試試。”這幾天她也看出來了,這個兄長心不壞,隻是有些畏手畏腳,又有些自私,希望他以後不要越長越歪。
“三娘,這不行,主意是你想的這怎麽能給你大哥呢?”李氏急切地說道。
“娘放心,我要想做生意可以做其他的。”
“老大,無論這事兒成與不成,你都要記著三娘為著你的心。”顧老三倒是讚同顧如槿的做法,他們老兩口已經過了大半輩子了,萬一他們哪天去了,有這份情誼在,老大不會不管三娘的。
“爹,我知道,我會永遠記得三妹的好的”顧安郎保證道。
第二天一早,吃過早飯,顧家人便開始忙各自的任務了,男人們繼續砌牆蓋房子,女人們則由李氏主導著做粉條,畢竟以後這個生意主要是顧家人來做,等生意走上正軌以後,顧如槿就可以功成身退了。
先是將紅薯洗淨削皮切條晾曬,這個活隻有李氏做的來。一個上午,李氏切了六十來斤紅薯,累的胳膊都抬不起來了。下午,顧如槿和翠屏一起幫著晾曬,這馬上要進入深秋了,陽光並不毒辣,曬了好幾天才把紅薯條徹底曬幹,之後磨粉沉澱過濾成型,用了十天的時間做出了十斤粉條。
這日顧家父子二人便帶上新做的粉條去了鎮上,隻是他們意氣風發地去卻垂頭喪氣地回,除了給顧書生家的二斤粉條,其他的一斤也沒賣出去。看到新吃食大家都好奇,隻是問了價格之後又都望而卻步了,肥豬肉也才三十文一斤。
“沒人要就算了,我們自己吃了。”看到父子二人有些喪氣的樣子,李氏邊給父子倆舀水洗臉邊道。
“那也隻能這樣了。”顧安郎有些悶悶地說道。
“明日你們再去酒樓試試。”顧如槿對顧安郎說道,“陳水鎮南來北往的客商多,酒樓生意應該很好,你們再去試試。”
顧安郎本來想說算了,卻被顧老三搶了話,“行,明天爹再去試試。”
趁下午的時間,顧如槿指揮著李氏用粉條做了菜,試了幾次看李氏越做味道越好,就對李氏說晚上就吃這幾道菜。
晚飯,桌子上擺了五六個菜全是粉條,練手的菜李氏也舍不得扔就全擺出來了。
“爹和大哥嚐嚐怎麽樣?娘的手藝還不錯,隻是咱家調料不全。”顧如槿對父子倆說道,“這個是螞蟻上樹,這個是豬肉燉粉條,這個是涼拌的,包子也是粉條餡的。”父子倆吃著顧如槿介紹著。
“嗯,好吃!”父子倆吃的讚不絕口。
“明天讓娘和你們一起去,若是酒樓買粉條可以讓娘教他們這些菜的做法。”顧如槿接著道,想來嚐過這些菜掌櫃應該會買他們的粉條的。
次日一早顧家三口人直奔陳水鎮最大的酒樓—德運樓。德運樓是這幾年才開起來的,來了之後直接將當地的土霸王品味居給壓了下去,成為陳水鎮最紅火的酒樓,當大家都以為兩家會杠上的時候,品味居竟然關門了,後來就傳出了德運樓的東家是縣太爺的親戚,因為有人看到他多次出入縣衙後宅。
在德運樓的後門遠遠看到送各種食材的隊伍排的老長,顧家三口在隊尾站著,等了半個多時辰終於到他們了。
管事的是個年輕後生,約莫二十多歲,見著生人便對他們道,“要吃飯去前邊,這裏是接貨的後門。”
“我們不是來吃飯的,我們這裏有新鮮吃食,不知道你們收不收。”顧老三上前作了個揖。
“老哥頭次賣東西吧!我們的野味都是有固定貨源的,不收生人的。”管事客氣地道。
“不是野味,是我家新做出來的粉條。”
“粉條?倒是沒聽過,我看看!”
“我這裏有做好的菜和饅頭,管事您先嚐嚐?”李氏上前將帶來的籃子掀開,裏邊放著兩個小碗,一個盛著菜,一個放著兩個包子。
“這菜倒還真沒見過。”管事看了籃子裏的東西,拿起包子嚐了一口,讚道,“味道鮮香,不錯不錯。”包子不大三兩口就沒了,管事意猶未盡地咂咂嘴。
“那管事看能不能收了我這粉條?”顧老三笑著問道。
“這個我做不了主,等我去問問掌櫃的。”吃人家一個包子就幫人家跑跑腿吧。
不一會兒一個身穿灰色交領長袍,留著山羊胡身材微胖的中年男人慢慢地走了出來,管事恭敬地跟在身後。
“我看看是什麽好東西值得你小子顛顛地跑來跟我說。”走到跟前中年男人調笑地對管事說。
管事上前將李氏手裏的籃子接過來道,“掌櫃的看看,新鮮吃食,我嚐了一個是真好吃。”
掌櫃劉更年接過管事遞過來的包子三兩口吃完擦了擦手說道,“還不錯。”
劉更年詢問了價格後卻嫌貴。
“你們這是什麽做的,要這麽高的價。”劉掌櫃皺了皺眉頭,這家人是窮瘋了嗎?
“掌櫃的,這是紅薯做的,您別看這東西是低賤之物,味道您也嚐了,我們是取了精華的,我家老婆子用了十天才做出這十斤來。這東西用水泡一泡,一斤變三斤能炒六盤菜,這一盤菜才五文錢的成本了。”顧老三笑回道。
劉掌櫃對一斤變三斤的說法表示懷疑。顧老三邊便可以當場實驗,順便讓李氏再做幾個菜給劉掌櫃嚐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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