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6.Chapter 1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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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可能是一個鬼故事  立花稍微低頭, 見褲腳上沾了些泥,便打算彎下腰去擦幹淨,可還沒等她伸出手, 一道勁風就沿著她的耳畔迅速劃過,黑發斷裂落地,在綠茵茵的草坪上顯得尤其刺眼。

    她保持著彎腰的動作, 視線一挪,見來者身穿一襲淡青色狩衣, 頭戴立烏帽子, 正滿臉警惕地注視著這邊。

    冤家路窄。

    “我隻是來借宿的客人罷了,”立花心平氣和地辯解道, “明明都是同一座陰陽寮中的人, 你和鬆雪大人的待客方式差別也太大了。”

    見狀,秋山收好藏在袖裏的符咒,話語間滿是搪塞:“失禮了。”

    說完後,他轉身就要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不過當他看見立花腰間掛著一塊刻有“桓”字的勾玉時立即停了下來,道:“桓守鎮的?”

    聽出了他語氣中的不屑與嘲笑,立花反問:“有事?”

    “嗬,鬆雪那家夥真是什麽垃圾都能往寮裏領,”秋山輕挑眉梢,毫不掩飾蔑視之意, “窮鄉僻壤中的寮子也敢派人到這兒來借宿, 是想擺脫貧民的身份來沾沾臨近京都的富貴豪氣麽?”

    聞言, 立花盯著他看了一會兒,然後平靜地回了一個“哦”字。

    秋山愣住了。

    他半年前奉命去桓守鎮執行懸賞任務,路過黑夜山時倒是聽說過鎮子裏有一座剛搬來沒多久的陰陽寮,任務的難度不大,所以他在完成後特地去寮子周圍觀察了一番,最後得出一個十分簡潔的評論。

    ——人太非,錢太少,遲早要完。

    他可不想把這些人的黴運沾在身上。

    思及此處,秋山直接走上前去按住了立花的肩膀,但與此同時另一個人也按住了他的手腕。

    “這裏好熱鬧,”鬆雪習慣性地笑了笑,“你們在討論什麽有趣的事情?”

    立花側頭望向他,隨後打掉了秋山的手,回答道:“研究玄學。”

    後者自知在這種情況下討不到什麽便宜,隻能惡狠狠地瞪了立花一眼,拂袖離去。

    鬆雪望著秋山的背影,直到他完全消失在視野中後才輕啟薄唇:“為什麽不告訴他你是左大臣石原大人的女兒?”

    “你認為他會信?”立花的反應相當淡定,“而且我更擅長以德服人。”

    “感化他?”

    “不,超度他。”

    就算桓守鎮再怎麽貧窮都輪不到外人來說三道四,他們的陰陽寮的確不能跟京都那些富貴人家相比,但也沒淪落到要去搖尾乞憐的地步。如果說最開始立花隻是有想讓秋山退出陰陽寮的想法的話,那如今“退”這個字已經完全可以用“滾”來代替了。

    鬆雪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隻安慰道:“我們居住的鎮子也算不上富裕,秋山他確實太過狂妄。”

    末了,他又補充一句:“你跟我來。”

    立花疑惑地眨了眨眼睛,最終選擇跟了上去。

    鬆雪領她來到一個木雕神龕麵前,隨即伸手摁向一處刻著青蓮花的地方,下一秒,本該是實心的底座便忽然變成了空心,鬆雪又是一摁,裏麵竟憑空多出許多製作精良且價值不菲的小寶物。

    ……現在的有錢人都喜歡這麽玩兒嗎?

    “你隨意挑一個,”他說道,“就當是我的賠禮。”

    撇開這句話不談,立花最關心的就是他是從哪兒把這些東西給弄來的,哪怕不偷不搶,一個普通的陰陽師至少得攢六七十年才能攢到這種程度。

    對此,鬆雪非常淡然:“上次踏歌節會的時候一些人送的。”

    立花大概猜到這所謂的一些人是什麽身份了,她停頓片刻:“送你禮物的都是男人?”

    “嗯,你怎麽知道?”

    “可能是因為你長著一張很受男人歡迎的臉吧。”

    麵如白玉,膚如凝脂,外加一頭及腰的飄逸黑發,立花光是站在這裏看著鬆雪都能聽到鎮外女人們淒厲的呐喊聲。

    “我有個疑問,”她思索再三,還是決定問出來,“我哥和你之間真的隻是學友關係而已嗎?”

    鬆雪親切地微笑道:“不然呢?”

    “沒什麽……這關係很好。”

    立花覺得自己好像犯了人生中最大的錯誤。

    薄雲在天際緩緩浮動著,陽光穿透其中,灑落在了冬末的大地之上。

    “我瞧見了哦,”她一進房間,般若便如此說道,“秋山差點殺了你。”

    立花下意識地摸了摸隻剩下半截的鬢發,繼而越過般若,徑直朝夜叉走去:“你準備一下。”

    不知為何,夜叉的眼神中透露著些許凶惡,似乎又變回了以前在黑夜山屠村時的樣子。他瞥了眼坐在旁邊的般若,然後嘴角一翹,話語中充斥著不加掩飾的殺意:“哼,終於肯讓本大爺出手了嗎?”

    “差不多,”立花有些尷尬地別開目光,“其實……我需要你去做誘餌。”

    每座陰陽寮裏都設有一項最基本的規定,即不允許成員與其他寮裏的人發生過於嚴重的衝突,特別是己方理虧的那種。既然鬆雪能容忍秋山殘害妖怪的做法,也應該能容忍他私下挑釁其他寮裏的人——那是不可能的。

    擅自偷襲他人的式神並企圖置其於死地,陷整個陰陽寮於不仁不義的地步,這個帽子一旦扣上去秋山恐怕就再也不能摘下來了。

    前提是必須得到夜叉的同意。

    “你再給本大爺說一遍?!”不出意料的,他暴走了,“當誘餌?!”

    立花倒退兩步,直到後背緊緊貼在了牆上才繼續解釋道:“九命貓還不成熟,姑獲鳥又在守衛村民,隻有你最合適了,而且你不是一直說想找個上場的機會麽……”

    “哦?”夜叉上前一步,把手臂擱到了立花頭頂的正上方,恰好將她籠罩在他的陰影之下,“本大爺是不是還得感謝你的體貼?”

    “不,不用了……”

    立花得承認,她慫,夜叉是什麽樣的妖怪她非常清楚,一把鋼戟下去大半個山頭都能毀掉,可如今她卻敢當著前者的麵耍花招,這不是找死麽。

    但那柄鋒利的鋼戟隔了很久都沒有落下來。

    抬頭一望,夜叉早就走到對麵去了。

    “你不殺我麽?”話一說出口,立花便覺得不妥,於是趕忙改口道,“我的意思是,你不反對?”

    窗外斑駁的樹影散落在夜叉那俊郎剛毅的側臉上,但卻遮蓋不住他金眸中的熠熠光芒,半晌,隻聽他說道:“要是這招不能把秋山趕出這寮子的話,你會死得很難看。”

    明明是威脅的語氣,可立花偏就害怕不起來,她在確定自己沒有某種特殊的癖好後眉眼一彎,非常爽快地應了句:“嗯,放心吧!”

    被忽略已久的般若突然鬆開手,還盛著水的木杯就順勢摔在了榻榻米上。

    “對不起對不起,”他毫無誠意地道著歉,“手不小心滑了一下~”

    立花和夜叉應聲轉過頭來,默默地掃了他一眼後又同時轉了回去,竊竊私語,貌似是在談論接下來的作戰計劃。

    般若:“……”

    他有小情緒了。

    入夜,微風吹動油燈上的火苗,令投射在牆角的影子也跟著晃了晃。

    立花麵無表情地看向坐在窗沿邊笑的一臉燦爛的般若,連坐都懶得坐起來,索性像個沒事兒人一樣躺在床褥上,極其敷衍地問了句:“啥事?”

    “呐,立花醬,”般若用撒嬌的語調說道,“我和那隻惡鬼相比誰更美?”

    對於這種類似於“我和夜叉同時掉進水裏你先救誰”的問題立花是一向不喜歡正麵作答的,她望向般若,看清對方的表情中除了戲弄之外好似還夾雜著幾分認真,心裏正琢磨著要不要正經地思考一下,可誰知在她開口前,窗外忽然多出來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本大爺更美。”

    般若:“……”

    立花:“……”

    提問者被夜叉扔了出去。

    他原本隻是閑得無聊四處逛逛,結果剛一走到附近便發現了般若的行蹤,他盡量抑製住心裏的不悅,為的就是想看清楚這麻煩小鬼究竟要幹什麽。

    夜叉躍入屋內,隨之環起胳膊靠在窗邊,立花以為他隻是在這兒待一陣子就走,但一刻鍾過去後他連姿勢都沒換一下,更別提離開了。

    “第幾次了?”

    冷不丁的,夜叉開口打破了沉默。

    立花先是露出了迷茫的表情,不過很快便反應過來,道:“第三次。”

    這已經是般若第三次夜襲了。

    夜叉稍稍眯眼,臉色變得陰沉了些許:“你睡你的,如果他再敢來本大爺就殺了他。”

    語氣強硬,不容拒絕。

    ——抄書。

    對此,友軍夜叉深表鄙夷:“這破招在本大爺那個年代就不流行了。”

    正奮鬥在造反第一線的石原同誌猛然抬起雙眼:“我們打的是持久戰!”

    夜叉不知道這單方麵的奪/權戰爭到底持久在哪裏,但他知道自家鹹魚的智商又走到了盡頭。

    看友軍根本沒有要跟自己討論具體作戰方式的意思,造反未遂的石原同誌立刻拍桌大喝:“你這是置天下蒼生的性命於不顧!”

    “嘛玩意兒?”夜叉高挑眉梢,“你被罰抄書跟天下蒼生有啥關係?”

    我方輸出一腳踏上矮幾,雙拳緊握:“老爹阻擋了本豪傑拯救世界的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