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入魔大師兄(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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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拐過街口的阮軟走到了直通城門的主街上。看著指甲蓋一點大的月亮被厚厚的雲層遮擋,夜色正濃。一路走來,挨家挨戶緊閉著大門,連油燈都未曾亮過一盞,整條長街靜得可怕。

    捏緊包裹的阮軟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將隨身攜帶的芥子袋打開,把裝衣物的包裹扔了進去,一把泛著寒光的長劍亮了出來。

    右手持劍橫於一邊,阮軟默念口訣想禦劍離開,然而口訣念了幾遍逐月劍也沒有反應。

    盡管她的修為隻到練氣期,但禦個劍還是沒問題的。今兒也不知什麽原因,試了好幾遍都失敗了。城門關閉,她還可以飛上城樓。可若是無法禦劍,哪怕出了城周遭也是了無人煙。

    阮軟不覺得自己有勇氣一個人露宿荒郊野外。正當她舉棋不定,猶豫要不要厚著臉皮回客棧時,靜謐的夜裏傳來窸窸窣窣的一串腳步聲。那腳步聲越來越近、越來越急,好似已經近在耳邊。

    腳下仿佛千斤重,阮軟僵直著身子緩慢回過頭,十幾個舉止怪異的人並排著向她這邊逼近。那些人臉上呈灰黑色,一個個嘴唇發白,行走的動作一開始像是有隱疾般十分緩慢。見著阮軟的身影後,步子逐漸加快,近乎跑起來。

    被嚇得一哆嗦的阮軟握緊了手中的長劍,下意識往外揮了一下。劍氣所指,三兩個人應勢倒下。還不待鬆口氣,更多的人從四通八達的街口湧了出來,翻白的眼睛直直將阮軟盯著。

    看著黑壓壓一群似人似鬼的東西向自己靠近,企圖將她包圍起來。阮軟再也忍不住了,將破碎的尖叫死死抑製在喉嚨裏,拔腿就往回跑。風呼啦呼啦吹在耳邊,身後的腳步聲還在繼續跟著。

    穿過長長的街道,再拐過一個街口,撲通撲通狂跳的心在見著隱在黑暗中那抹衣角時瞬間安定下來。加快了腳步往青年佇立的地方跑去,撕心裂肺喊道:“救命,大師兄!”

    一把揪住男人寬大的袖袍,阮軟動作麻利地往身後一躲,顫抖著聲線指著前方:“大師兄,有怪物在追我。”

    “不是說要走麽,怎麽又回了頭?”神情淡然的沈殷將少女死死攥著自

    己袖子的手指一根根掰開,戲謔道:“難道後悔了?”

    手指被掰開的阮軟差點就哭了,腳軟得坐在地上。伸出雙手不管不顧地抱住男人的大腿,說什麽都不放,整個人嚇出了哭腔:“我錯了,大師兄。”

    “你就原諒我,好不好?”吸了吸鼻子,少女仰頭委屈地將人望著,模樣乖巧又可憐。

    紅紅的鼻尖,一雙水波瀲灩的杏眼盛滿了他的身影,好看的紅唇抿得緊緊的,身子微微顫動著。果真是被嚇著了。

    “嘖。”這副梨花帶雨的嬌弱模樣還真讓人無法拒絕,沈殷垂了眼睫遮蓋住眼底的一片猩紅,壓下了想要伸手撫上那張白瓷般臉龐的衝動,輕聲歎息:“真膽小。”

    一絲眼神終於被分給了黑壓壓將他們圍起來的那群人。一道劍光閃過帶著摧枯拉朽之勢,阮軟還沒看清沈殷是怎麽出手的,那黑壓壓的一片轉眼化為灰燼,悄無聲息消失在黑夜中。

    驚呆的阮軟看著這場景半天說不出話,抱著沈殷的大腿愣住。

    “還不起來?”男人聲音平穩,清冷的眸子凝了她一眼。

    “我,”阮軟鬆開抱著大腿的手,不敢直視沈殷的眼睛,聲若蚊吟:“腿軟。”

    似笑非笑地盯著差點將腦袋埋到胸口的少女,沈殷唇角彎起個好看的弧度,屈膝蹲在她的跟前,聲音如沐春風一般柔和:“需要我幫你嗎?”

    “那多不好意思。”阮軟受寵若驚,小臉紅撲撲的,語氣中帶著不易察覺的羞郝。

    抱就抱,反正大晚上也沒人看見。再說沈殷這人性子雖然冷冰冰的,時不時還抽個風,但架不住他那身皮囊萬裏挑一啊。這麽想來,她還是占了便宜的。

    阮軟尚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就在男人一句“師兄妹間客氣什麽”的話中身子一輕,雙腳頓時離開了地麵。

    眼角直抽抽,懸著的雙腿也在空中使勁兒蹬了蹬,阮軟木著臉麵無表情地開口:“大師兄,我的腿忽然間就不軟了,你還是放我下來。”

    這樣拎著她的衣服後邊的領子,將她像捏著貓的後頸皮那樣整個提起來,她不要麵子的嗎?丟了臉麵也就算了,脖子還勒得慌。

    “急什麽,很快就到了。”沈殷慢悠悠跨進客棧,再氣定

    神閑地上樓。到了房間關好門,才鬆開了手中的衣領子。

    他看到得了自由的少女趕緊躲得遠遠的,恨不得離他越遠越好。縮在角落整理自己的衣襟,嘴裏還嘟嘟囔囔的:“幸虧吉祥閣出品的裙衫質量好,要不然就裂開了。”

    將這句嘀咕聽在耳裏的沈殷很淺地笑了下,他還以為小姑娘第一句話一定是罵他的,沒想到還有心思關心衣服的質量。

    罵當然是罵了的,不過隻敢在心裏偷偷地罵。在街上碰到的也不知道是些什麽東西,阮軟現在都還心有餘悸。

    整理好著裝,又摸了摸自己被勒到的脖子,發現竟然一點也不疼。按捺著好奇心,她小步挪到沈殷的跟前,聲音小小的:“那些是什麽東西啊,怪嚇人的。”

    “傀儡人。”沈殷沒有拿捏,直接說了出來。看阮軟茫然的神情,他默了默,接著解釋道:“就是被攝取了精魂的人。”

    “這是被各大宗門禁止修行的一種邪術,靠吸取人的精魂來助修煉。而失了精魂的人就會變成行屍走肉,與死人的區別就是他們尚存一口氣。喜食鮮血人肉,與怪物無異。這種活死人最易被/操控,因而也被稱為傀儡人。”

    “大師兄,你怎麽知道這麽多的?”阮軟驚訝地將沈殷望著,一雙眼睛眨巴眨巴的。

    坐在床邊的男人瞥了她一眼,白皙修長的手放在自己的腰帶上,輕輕一拉就將帶子挑開,抽空回道:“多看書。”

    “你你這是做什麽?”阮軟眼巴巴地看著沈殷慢條斯理地將自己的腰帶解開,潔淨的外袍被褪了下來搭在一邊的屏風上,隻著一層薄薄的裏衣。

    “睡覺。”似乎覺得她這個問題問得奇怪,還歪了下頭看著她。

    盡管晚上需要睡覺沒錯,可是不是才發生了那麽可怕的事情嗎?不應該先將情況告知寧姣與孟寂,然後大家一塊兒去探查個清楚?

    阮軟看著沈殷若無其人地脫了鞋子,筆挺地躺上了床,雙手交疊放在胸口的位置,甚至還安詳地閉上了眼睛。像是聽得見她的心聲似的,嘴唇張了張,吐出兩個字:“不急。”

    話音剛落沒多久,床上已經傳出了平穩的呼吸聲,在寂靜的夜裏聽得格外的清晰。

    就這樣睡了?阮

    軟站在房間中央手足無措。

    別人都睡了她還賴著不走似乎不妥,可一想到那些食人肉的傀儡人,她又害怕回自己的房間一個人待著。思來想去,終究還是沒敢踏出房間門。自個兒尋了個椅子,百無聊奈趴在桌上,不成想一會兒便睡了過去。

    燃了將近一半的燭火搖曳,在牆上映出一個飄忽的影子。床上躺著的沈殷此時唰的睜開了眼睛,大手一揮,微弱的燭光熄滅,房間瞬間被黑暗籠罩。

    適應了在黑暗中視物,沈殷從床上坐了起來。走到桌邊時,腳步略微停頓,將趴在桌上熟睡的少女抱起來放在床上,還對其施了個昏睡訣。這才打開房門走出去,身影很快被夜色淹沒。

    第二天太陽初升,日光從雲層漏了幾縷下來,死寂的城隨著早起攤販的擺攤逐漸活絡。喧囂聲透過窗戶傳到緊閉的房間,阮軟伸了個懶腰,緩緩睜開眼,而後對上一雙暗沉黑黝的眼眸。

    茫然地往上瞟了瞟,入眼的是淺色的帳頂。她試著閉上眼睛再次睜開,結果那張過分精致的臉還是在她跟前,距離近得她可以清楚地感受到對方輕緩的呼吸。

    伸出手指撥了撥與她並躺在床上那人長而卷的睫毛。那漂亮的長睫隨著她的動作微微顫動,輕輕地刷在她的指腹,像是一把小扇子。溫熱的指尖劃過高挺的鼻梁,落在了淡粉的唇上。

    順著唇形的弧度將男人的嘴唇仔細描摹了一遍,壓在下唇的大拇指些微用力,迫使任她動作的男人微啟了唇,粉色的舌尖在口腔若隱若現。另一隻手也沒閑著,從鬆散的衣襟處探了進去,在男人結實的胸膛上摸了兩把。

    而後迅速收了手,捂著臉將自己滾做一團,發出清脆的笑聲:“雖然沈殷這個人小氣又記仇,木訥且無趣,但衝著這張好看的臉做什麽都能原諒了。他一定想不到我在夢中對他做了什麽,若是知道的話,鐵定得被氣死。”

    一想到沈殷臉拉得老長,羞羞怯怯卻拿她沒辦法的樣子,阮軟心中就一陣暢快,禁不住出聲笑起來。縮著的肩膀也跟著一聳一聳的,白淨的臉龐因為激動染上了緋紅。

    “這種事上膽子又大了?”沈殷牽起了個詭異的笑,漆黑的眼眸看不出任何

    情緒。在少女錯愕的表情中將她剛才那番胡作非為一點不差的又還了回去,細長的手指貼著女孩兒美麗的玉頸徑直落在素雅的衣襟上,還想往裏探。

    “等等!”阮軟如夢驚醒,一把拂開那隻不安分的手,整個人往床的邊緣一翻,不出意料地滾落在了地上。她揉了揉被地板砸得生疼的腦袋,懵了一會兒才從地上慢慢坐起來。

    姿態優雅的青年隨意攏了攏被拉扯得領口大開的衣襟,懶散地站了起來,取下掛在屏風上的外袍,毫不顧忌地當著阮軟的麵穿戴整齊。見少女還坐在地上迷茫地看著他,沈殷勾了勾手指,不容拒絕道:“過來。”

    一開始阮軟沒動,低下頭沉默片刻後瞳孔驟縮。白著一張臉顫巍巍從地上爬起來,搖搖欲墜地走到沈殷跟前,出其不意地蹲下抱住他的大腿,硬生生擠出了哭聲,聞者落淚見者傷心:“我錯了,大師兄。”

    沈殷嫌棄地將自己的腿抽離,撫了撫衣袍下擺被弄出的褶皺,拉開一張凳子坐下,手肘撐在桌麵托著下巴,這才頗有閑情逸致地問道:“錯哪兒了?”

    心虛的阮軟小步挪了過去,抽抽嗒嗒:“不該垂涎你的美貌,和完美無缺的肉/體。”

    “嗬,還真敢講。”沈殷扯開嘴角,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有點瘮人。

    “我在桌子上趴得好好的,也不知怎麽就到了床上,還以為自己在做夢呢。”覷了一眼端坐著的男人,確定他沒有動怒,阮軟這才放下心。擦了擦並不存在的眼淚,小聲嘀咕:“反正你也摸回來了,又不吃虧的。”

    沈殷身形一頓,目光在小姑娘的胸口掃了兩眼,意味深長道:“若要這樣說,我可虧大了。”

    “”阮軟的臉爆紅,不敢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