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入魔大師兄(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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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阮軟,今天跟嬸子一塊去賣菜?”

    鄰居王嬸的聲音傳來時,阮軟正蹲在自家的小院子裏盯著麵前這一小塊地上長出來的蘿卜與白菜出神。

    她沒有養家禽,用竹籬笆圍起來的小院子便失了作用。看著挺幹淨的,但也空空如也。阮軟便想著種點東西在上麵,於是撿了鄰居家不要的種子,將挨著竹籬笆的那塊泥土鬆了鬆,把種子埋在了裏麵。

    沒有種過地,她也不知道這些種子能不能活,沒想到卻給了她好大的驚喜。從嫩綠的幼苗鑽出土壤,阮軟每天都得蹲在這裏看好久,心裏期盼著小苗苗快快長大。現在看著長出來的水靈靈的白菜與埋在地裏的蘿卜,她心裏別提多高興了。

    悄悄數了數,撒了的種子一共長了十六個蘿卜出來。阮軟曾經揪了一個煮湯,又大又圓的蘿卜煮出來的湯也是甜甜的,跟放了糖一樣。

    聽到王嬸喚她,阮軟連忙應了聲,換了雙出門的鞋子就蹦蹦跳跳地跟在用扁擔挑了兩筐蔬菜的女人身邊。

    王嬸家不是專門靠賣菜為生的,隻是這菜種多了,家裏加上孩子也不過才三口人。三張嘴吃菜,怎麽吃都吃不完。而這麽多菜任它長在地裏也會慢慢老去,或者直接凍壞了。還不如放到集市上去賣,多少也能換點錢回來。

    隻不過她們到晚了,位置好的流動攤位已經被人占滿了。不得已,挑著兩筐菜挪到了集市邊緣,尋了個空位置放下。

    阮軟幫著將框裏的菜撿了些出來擺放在地上,學著大人的樣子有模有樣地吆喝起來:“甜甜的蘿卜嘞,便宜賣咯。走過路過,不要錯過。”

    脆生生的小奶音,雙手還呈喇叭狀放在嘴邊,看著還真是那麽回事兒。

    挨著擺攤的女人沒忍住“撲哧”笑了出來,在迷茫的阮軟望過來的時候,用幹淨的手在小姑娘腦袋上揉了揉,輕笑著問她:“小朋友幾歲啦?”

    這是個看著又年輕又漂亮的女人,露在外麵的肌膚白皙滑嫩。眉似柳葉,雙頰白裏透紅,那雙眼睛笑起來像是盛滿了星星,一閃一閃的。看起來好溫柔啊,那隻撫摸在她頭頂的手暖暖的,使得阮軟不自覺往她手心蹭了

    蹭。

    “漂亮姐姐,我快要到五歲啦!”小姑娘歡快地回了句。

    那女人一怔,笑容更加柔和,糾正道:“要叫嬸嬸啦。你看,嬸嬸的兒子比你還大一歲多呢。”

    說著,將藏在自己身後、腦袋快要埋到地上的男孩兒推出來,笑著介紹:“他叫沈殷。”

    被推出來的男孩兒身上的衣服泛舊,還用其他顏色的布料打了幾塊補丁。頭上戴著一個很大的兜帽,將那張臉遮了大半,隻露出飽滿的額頭和一雙琥珀般的眼睛。

    定定瞅著那雙躲閃的眼睛看了會兒,阮軟指著男孩兒,對著漂亮女人道:“我認識他。”

    沈殷瘦弱的身子瞬間僵直了,垂在一邊的手指顫了顫。他想這個小姑娘大概是想向他娘親告狀,說他前幾日將她推倒在了地上,還弄髒了她的包子。接著,他娘就會賠錢了。

    每次都是這樣的,毫無例外。

    隻要他與別人發生了衝突,不管誰對誰錯,娘親總是讓他先低頭,然後好言好語跟那些人賠不是。遇到實在揪著不放的,再賠一筆錢,說是息事寧人。

    娘總是苦口婆心跟他講,不要與別人發生爭執。就算是別人先挑釁的,能忍就忍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退一步海闊天空。

    所以他也一直都是這樣做的。就算再怎麽被欺負,也咬著牙忍下來。久而久之,他居然也習慣了。那些人打他,他就跑;實在跑不掉,就護著頭蜷縮著身子滾在地上任他們打。

    他沒想到那天會碰到阮軟,也沒想到這小姑娘會幫他趕跑那群欺負他的人。其實,他沒想推她的。隻是他當時被石子砸得實在太疼了,下意識拒絕任何靠近身邊的人。將人推倒的那刻,他就後悔了,不過終究還是沒道歉。

    不成想今兒又遇見了。

    “什麽,你認識他?”女人的臉色一變,急急道:“他是不是欺負你了?”

    沈殷身子繃得緊緊的,嘴唇都快抿成一條直線。就在他以為女孩兒要開口告狀了的時候,就看到生得白嫩的小姑娘茫然地搖了搖頭:“他沒欺負我呀。倒是前幾天,我在集市上看到有人拿石子跟泥巴往這個哥哥身上扔。”

    女人頓時鬆了口氣,臉上的笑意又重新掛了起來。摸了摸阮軟的小

    臉,瞥向沈殷的眼神帶了些嗔怪:“前幾日的事,你怎麽不與我說呢?”

    她當時隻注意到兒子穿的衣服被弄髒了,頭發上沾了的泥漿都快幹了。她還以為是路上滑,這孩子摔倒了呢。沒想到竟然是被人扔了泥巴。

    將頭又埋下去了幾分,沈殷抿緊唇沒說話。說不說又有什麽區別呢,反正打都打了,也不會有人幫他出頭。

    見兒子這個孤僻的性子,漂亮女人輕聲歎息,飽含諸多無奈與心酸。

    她本來也該是有丈夫的,那是個對女人有著致命吸引力的男人,俊美、溫雅、神秘。她對這個高大妖媚的男人一見鍾情,兩人很快就有了肌膚之親。

    父母早亡,她以為這個男人會是她後半輩子的依靠。卻沒想在甜蜜了幾月後,這男人悄無聲息地走了,連封信都沒留下。她不知道他去哪兒了,自然也無處可找。

    更令她心焦的是,她有身孕了。她毫不猶豫將這孩子生了下來,就盼著男人什麽時候回來一家團聚。滿心的歡喜換來了滿腔的絕望。她不僅沒能等到男人回頭,還發現自己的孩子是個生來臉上就布滿了赤色紋路的怪胎。

    那臉上的赤色花紋隨著年齡的增長,麵積也不斷增大。她試圖用水洗,用帕子搓,卻怎麽也弄不掉分毫。她絕望過後,也隻能接受自己有了一個貌醜的兒子。

    興許是相貌醜陋,這孩子從小就與同齡人玩不到一起。就算在路上瞥見一眼,都能將別人家的小孩子嚇哭。實在沒辦法,出門時她都會讓自己孩子戴上兜帽,遮一遮臉上的赤紋。

    這幾年來,這孩子的性情也越發冷清、孤僻,回到家也不愛說話。今天見到這活潑的小姑娘,她也被感染了幾分天真的快樂,於是試著問道:“小朋友,你帶著哥哥去玩兒好不好?”

    “我叫阮軟。”小女孩奶聲奶氣地介紹自己的名字,高興著剛要點頭,小臉卻忽地垮了下來,看著王嬸的菜框眼裏閃過糾結:“我答應了王嬸兒,要幫她賣菜的。”

    在一邊的王嬸樂嗬嗬擺了擺手:“去玩,反正也沒多少人。王嬸一個人忙得過來的。”

    “那王嬸,我下次再幫你賣菜哦。”小姑娘臉上有些愧疚,在得到王嬸的應允後,

    又笑著跑到沈殷的身邊。扯了扯身子繃直的男孩兒的衣袖,小聲詢問:“哥哥,我們去玩兒好不好?”

    男孩兒沒動作,漂亮女人迫不及待將他往睜著大眼睛的小姑娘旁邊推了推,催促道:“快去啊。”

    沈殷這才慢吞吞走了兩步,任由笑得咯咯的女孩兒扯著他的袖子,將他漸漸帶得遠離了集市,來到鄉間的小路上。

    冬季嚴寒,路上的風景著實沒有什麽看頭,入眼望去一片光禿禿的。除了菜地尚有幾分綠色,更多感受到的是撲麵而來的頹喪之氣。

    心中悵然,在小路上站了會兒,沈殷就眼睜睜看著拉他過來的小姑娘徑直蹲下了身,白嫩的小手唰的插進了腳邊的土裏,刨起了一塊濕濕的泥巴,齜著小白牙衝他笑。

    “沈哥哥,快來玩泥巴。”

    嘴角不受控地抽搐了幾下,沈殷看著白團子似的小姑娘神色認真地捏著手裏的泥巴。先從大塊的泥巴上掰了一小塊下來,用兩隻小手揉成了一個圓球。再從地上撿了一根食指粗的枯樹枝,將那個泥巴圓球戳在樹枝尖上。

    握住樹枝的另一端,手舉起來往後傾,隨後手中握緊用力向前一甩。戳在樹枝尖上那顆泥巴球“咻”的一下就被甩了出去,嗒砸在不遠處的地上。

    “呀,我比上次扔得更遠啦!”小姑娘手舞足蹈地歡呼起來:“沈哥哥,你也試試。咱們來比賽好不好?”

    “我不”他話沒說完,一隻沾了泥漿的小手已經扯上了他的衣袖,不出意料地留下一個黑乎乎的指印。

    認命地從阮軟手中接過那團揉得圓圓的泥巴,學著小姑娘的樣子穿在樹枝上,用力往前擲了出去。他比小姑娘年長,雖然瘦弱但還是高了她足足一個頭,力氣當然也更大,那泥巴團理所當然扔得更遠。這本就是件稀鬆平常的事情。

    可落在阮軟眼中就覺得很厲害。她兩隻手拍得啪啪響,小臉也紅撲撲的,很是捧場:“沈哥哥好厲害!”

    沈殷被誇讚得紅了耳根,在小姑娘亮晶晶、帶著孺慕的眼神中,彎腰又揉了幾團泥巴擲了出去,再次收獲了一堆不要錢的閉眼吹。

    兩人在小路邊玩了很久,看了日頭,快到集市收攤的時候才往回走。

    兩筐

    菜賣得隻剩下一些蔫了用來湊數的,收攤時王嬸的心情別提有多好。見倆孩子並排著回來,衣服上都沾了泥。她趕緊將阮軟拉過來仔細瞧了瞧,還不放心地撩起袖子看了看手,關切道:“是不是摔了,怎麽身上都是泥呢?”

    “沒呢。”阮軟笑彎了眼睛,小身子在王嬸懷裏扭來扭去,興奮說著:“我跟沈哥哥去玩泥巴啦。”

    鬆了口氣的王嬸又好氣又好笑地戳了戳小姑娘的額頭,叮囑她下次不要再將衣服弄髒了。這大冬天的,在河邊洗衣服多凍手啊。

    聞言的沈殷娘親倒是沒什麽不滿,在阮軟被牽著走遠了後,她問:“今天玩得開心嗎?”

    “嗯。”男孩兒垂了狹長的眸子小聲應了。今天他確實很開心,準確的說,他很久都沒這麽開心過了。

    這是第一次有人主動親近他,還願意帶著他一起玩。雖然玩泥巴幼稚了些,但不可否認他心裏是高興的。沒有歧視,沒有謾罵,有的隻是一顆純真的心。

    那白團子還邀請他過兩天去她家裏玩,還說要將她小院子裏親手種的大蘿卜送給他做禮物。不得不說,沈殷隱隱有些期待。

    然而接下來的十來天裏,他都沒再在集市上見到那個說好帶他去家裏玩的小姑娘,懷著希望的心逐漸冷了下來。他想那白團子興許是後悔帶著他玩了,畢竟他長得這麽醜,性格還不討喜。

    可他終究還是有些難過的,隻是他的情緒沒人在乎罷了。

    “沈哥哥,我來啦。”

    正在幫著娘親收錢的沈殷聽到這聲音猛地抬頭,隻見小白團子兩隻手拎著一個大袋子,小短腿撲騰撲騰地往前跑,看得人心驚肉跳,真怕她下一秒就摔了。果不其然怕什麽來什麽,小姑娘臨到跟前還真摔了,手中的袋子也被甩了出去。

    “哎呀,我的菜!”摔倒的阮軟還來不及哭就自個兒爬了起來,將那袋子寶貝地撿起來抱進懷裏。然後湊到沈殷身邊,將袋子遞給了他:“沈哥哥,上次說好帶你去我家玩的。可是我生病了,一直在咳嗽,就沒來找你。”

    “現在感覺好多了。小院子裏的白菜都快長老了,所以我全摘了下來,還放了甜甜的大蘿卜。你就別生我的氣,好不好?”

    小姑娘神色有些不安,緊張地摳著自己的指甲蓋。

    “我沒生氣。”沈殷接過袋子柔聲說道。其實他本來就沒什麽立場生氣,不過是難過而已。現在連那一丁點的難過都消失不見,他心裏難得的快活起來。

    沈母也瞟見了那袋子中裝的東西,不由失笑。她家裏就是種菜的,每逢集市都會摘一些菜來賣,哪裏會稀罕小姑娘送的這點白菜跟蘿卜呢?

    雖然東西本身沒什麽價值,但貴重的是心意。

    自從小姑娘那天來了之後,她也聽那個被稱為王嬸的中年女人講了不少事情。了解到這姑娘看著開朗樂觀,卻是個孤兒,一個人生活在灌雨漏風的茅屋房裏。這麽小的孩子就學著自己賺錢養活自己了。

    作為一個母親,她聽到這經曆心裏也是直發酸的。感慨地歎了口氣,笑著捏了捏小姑娘柔嫩的麵頰,發出邀請:“小阮軟,嬸子收攤的時候,你跟著一起回家好不好?嬸子請你吃飯。”

    小姑娘心裏是意動的,但還是禮貌地搖了搖頭拒絕:“無功不受祿,我不能吃白飯的。”

    “你個小丫頭還知道無功不受祿呢?”沈母真的被笑到了,喘了口氣才慢慢道:“你跟沈殷不是朋友麽,去朋友家吃頓飯怎麽就是吃白飯了?再說,你也送了東西過來的。”

    指了指那個裝得滿滿的袋子。

    “那謝謝嬸嬸。”道完謝,得了允許,阮軟牽著沈殷又出去玩了。

    這次阮軟沒再拖著他玩泥巴,而是想要玩捉迷藏,沈殷提著的心放下了。他本就沒幾件換洗的衣物,再加上冬天晾洗的衣服很難幹,要是弄髒了他就沒衣服換了。

    盡管人少,兩人玩捉迷藏還是挺開心的。唯一不好的,就是又遇到了那天將他堵在集市的那群孩子。沈殷不全認識,隻曉得其中兩個是他鄰居家的兒子。

    “喂,你跟這個醜八怪有什麽好玩的?還不如加入我們,我們人多,玩起來才有意思。”站在人群最前麵的小胖墩一把就將沈殷推開了,對著用布條蒙了一隻眼睛的阮軟說話。

    那天在集市他就看到這個小姑娘了,長得白生生的,可真好看。好看的人就得跟好看的人一塊兒玩才對,跟個醜八怪混一起算什麽呢?

    小胖

    子很有自信這女孩兒一定會跟他們一起的。可沒想到人家隻是將眼睛上蒙的布條一扯,凶巴巴地瞪了他一眼,而後噠噠地跑到那個醜八怪身邊,蹙著小眉毛關切:“沈哥哥,沒事?”

    “他是個醜八怪,你聽不到嗎?”小胖子上前拽住她的手腕,將人往旁邊拉,由於用力太大將小姑娘拉扯地釀蹌了幾步,差點摔倒。

    小胖子身後的人見勢全都撲向了沈殷,將人壓倒在了地上,那遮掩麵部的兜帽被掀翻,小少年那張布滿赤紋的臉全都露了出來,在沒什麽溫度的陽光照射下看得尤為清楚。

    一群人洋洋得意,衝著看似驚呆了的小姑娘炫耀:“看,我們就說了他是個醜八怪,沒騙你?”

    平時戴著兜帽看著人模狗樣的,其實就是個自欺欺人的怪物。

    兜帽被掀翻的那刻,沈殷就下意識想把自己藏起來。他不想讓人看到他這張可怖的臉,尤其不想讓白團子看見。她一定會厭惡自己的,像所有看見過他這張臉的人一樣。

    他想別過臉,可被幾人強壓著根本動彈不得,隻能看到小姑娘眼裏的呆滯與逐漸燃起的重重怒火。

    果然,他還是再次被嫌棄了,眼眸中期冀的光黯淡下來。

    “你們放開他!”分明很有氣勢的話,被這脆脆的小奶音喊出來硬是磨滅了殺氣。

    生著氣的白團子虎虎生威地衝過來,將壓著小少年的其中一人推開,小手還扯著另一人的衣服,試圖將人拉扯開。

    “你敢推我!”被推開的那個熊孩子三兩步繞到阮軟的身後,將她梳成兩個小花苞的頭發扯散,然後握住她散下來的頭發就不知輕重地往後拉。

    頭皮被扯得生疼,小姑娘眼裏包了一泡淚,強忍著沒有流下來。

    見白團子因為自己的原因被欺負,逆來順受的沈殷頭一回動了真火。他身形一動掙開了幾人的壓製,一腳將拉扯阮軟頭發的男孩子踢開幾米遠。

    向來隻有被他們欺負的人竟然敢反抗,這可將在場的幾人都激怒了,紛紛將小少年圍了起來。雙方很快扭打成一團。

    悶聲不吭的小少年打起架來又凶又狠,哪怕是麵對幾個同齡人的圍毆也絲毫不落下風。沒過多久,那幾個熊孩子身上都掛了

    彩。其中一個人還趁著沒人注意偷偷跑去搬救兵,不一會兒沈殷的娘親還有幾個膀大腰圓的中年婦人就風風火火趕到了。

    打架的兩方已經暫時分開,阮軟正捏著小帕子擦拭沈殷嘴角流下的血。被扯頭發時沒有落下的眼淚,此刻像是金豆子般嗒嗒掉個不停,邊抽噎邊打哭嗝:“沈哥哥,嗝,你流血了,是不是很痛?”

    她自己摔跤手心磨破皮都覺得痛得很,何況沈哥哥不僅嘴角淤青流血,她剛剛看到手臂上都青紫了,被衣服遮掩的地方肯定還有更多的傷。

    “不痛。”沈殷還扯著嘴角笑了笑。他早就習慣這種痛了,忍一忍就過了。

    阮軟當然沒相信。在看到沈母過來的時候,她還開心地想有人可以幫他們說理了。然而心頭的喜悅還沒來得及表現出來,她就被沈母舉起手毫不留情扇沈殷那一巴掌震懵了。

    那一巴掌用的力氣之大,將小少年的頭都打偏到了一邊,臉上的巴掌印登時就腫了起來,哪怕臉上布滿了赤紋看著都分外明顯。

    “我是怎麽教你的?說了讓你不要與別人起衝突,你怎麽就偏生不聽呢?”女人漂亮的臉蛋上表情有些猙獰,恨鐵不成鋼般一陣數落:“跟個木頭樁子似的杵著幹什麽,還不跟人道歉!我養你這麽大容易嗎?天天就知道惹是生非!”

    小少年僵直著身子沒動,另外半邊臉又挨了一個巴掌。

    “還不快點道歉!”沈母心裏急得很,將人往外推了推。

    “嬸嬸,不是沈哥哥的錯。是他們”阮軟回過神就想替沈殷解釋,可印象中那個溫柔的女人像是變了個人一般,狠狠地剜了她一眼,將阮軟嚇得不自覺往後倒退了幾步。

    怔怔地愣住了,阮軟不明白嬸嬸為什麽要用這樣的眼神看著她,好像她做了錯事一樣。她也同樣想不通身為沈哥哥的娘親,為什麽就是不願意相信自己的孩子呢,連個解釋的機會都不給。

    明明沈哥哥沒做錯事情啊。

    沈殷倔得很,就是不肯低頭。無奈之下,沈母隻好哈著腰跟那幾個孩子的家人道歉,還額外賠了一筆銀子,這件事才了了。

    那幾個熊孩子被家人臨走前個個精神抖擻的,端著勝利者的姿態衝著沈殷

    呸了幾聲。

    什麽玩意兒啊?不過是個沒爹的醜八怪,最後還不是得點頭哈腰跟條狗似的求他們原諒。還有他那個娘也不是個好的,聽自家老子醉酒的時候說過,那娘們就是個供人消遣的公妓,這是方圓幾裏大家都心照不宣的秘密。

    隻要是個男的都能往她房間裏鑽,來者不拒。他們隔得近的都碰見過好幾回不同的男人從那房間裏出來,也就沈殷這個蠢貨什麽都不知道。

    因為每回那個漂亮的女人都會用各種借口將他支出去,越遠越好,不到點還不讓回來。

    一群人來得快,走得也快。就剩下怒氣消了大半的沈母、悶頭不吭聲的小少年,還有站在那兒不知所措的阮軟。

    “你先回家,我與沈殷有話說。”沈母吸了口氣,打發著讓阮軟離開。

    在原地躊躇了會兒,阮軟還是先走了。隻是走幾步就擔憂地回頭望望,害怕嬸嬸又打人。

    在小姑娘走得看不見了身影,沈母這才長歎口氣,手指撫了撫兒子高高腫起的臉,憂心忡忡又帶了點歉意:“抱歉,娘隻是太著急了才會失控打你。你原諒我好嗎?”

    小少年低頭盯著自己的腳尖沒開口。沈母心頭痛了痛,蹲下身緩緩道:“我隻是希望你不要惹是生非。娘這輩子沒什麽大的盼頭,就望著你能夠平安長大。碌碌無為也好,將來有一番機緣也罷,隻要能夠活著就好。”

    見沈殷還是緊閉著嘴不說話,這個心裏苦的女人平端地生了一點怨氣。五指捂住自己的臉,眼角隱有淚意,聲音壓抑又無助:“你都不知道我為你付出了多少!”

    不僅是金錢、精力與女子最珍貴的六七年的時光,還有身為女人的貞潔。

    起初隻是鄰居家那一個男人,後來聞聲而來的人越來越多,有些她都不認識。那些男人都用兒子威脅她,如果她不樂意,就讓沈殷再也見不到初升的太陽。

    她不是沒想過求救,可沒人願意幫她,包括那些男人家裏的女人都默認了這種行為。有些是不敢有異議,有些純粹是覺得的,還能避免自家男人出去找那些不三不四的人鬼混,染了髒病就不好了。

    這街鄰四坊的知根知底,沒有隱患,還好拿捏。

    也曾經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