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白三爺所料想的，沉浸在一夜暴富傳說裏的京城底層百姓，絲毫意識不到危機來臨。

    於是“先生”們紛紛跑路時，他們感覺自己深深陷在一場怎麽掙紮都醒不過來的噩夢裏。

    在新味加盟者擴散到最下層那群人，再往下就沒有人掏的出一百兩了時，設局的人明白，再沒有下家可以接盤了。

    找不到更多的人拉進來，賺回自己的加盟費，這些人很快會崩潰，會憤怒，會瘋狂發泄。

    “先生”們一夜之間銷聲匿跡。

    人們尚未反應過來，仍然穿的光鮮亮麗四處探親訪友，試圖拉更多的人進坑。

    但已經沒有更多人可拉了。

    不是人人家裏都有一百兩銀子的。

    也有很多十兩都沒有，飯都吃不飽的也大有人在。

    無計可施的人們回頭找先生想對策，這時他們驚恐的發現，先生不見了。

    老李頭的婆娘此刻正一臉驚悚地站在程寡婦門前，開門的是個老婆子，說程寡婦搬走了。

    “搬走了？怎麽可能，前天我還來過這裏呢。”

    “有什麽奇怪的，她本來就租了三個月。”老婆子答道。

    “什麽！這宅子不是她買的嗎？”婆娘震驚了。

    “當然不是，這宅子主人在外地為官，多年不曾回來了，都是托牙行租給別人的。你說的程寡婦大概是上一任租客吧，老婆子我是牙行派過來打掃屋子的。”

    婆娘不信，她衝進宅子裏，把所有屋子都跑了一輪。

    沒人。

    沒人。

    還是沒人。

    別說人了，便是她曾經在這裏見過的好些小物件，程寡婦給她誇耀過的什麽鈞瓷的花瓶，雙麵繡的屏風，金絲楠木的坐鏡，全都沒有了。

    整個屋子空蕩蕩的，顯然是真的走人了。

    婆娘一屁股癱坐在地上，兩眼放空，雙目渙散，喃喃自語，“怎麽會這樣？我還沒掙回一百兩銀子呢。我很快就能當上先生了，不比程寡婦差，怎麽她會不見了？”

    婆娘猶不死心，滿大街開始找程寡婦，如意坊去了，不在，茶肆酒肆成衣鋪糧鋪家具鋪……所有能找的地方全找了，沒有任何人表示他們見過程寡婦。

    像她這樣滿大街找人的不是一個兩個，好多人都在找人，仿佛一夜之間有人綁架了多少戶人家似的。

    她茫茫然走在大街上。

    突然衝過來好幾個人，扯住她：“程寡婦哪裏去了？”

    “我，我哪裏知道。”婆娘呆呆看著眼前的人，這些人都是她介紹加盟新味的。

    “我們可不管，是你介紹我們加入新味的，加盟費給了，一分錢都沒賺到，你說怎麽辦？”

    “還和她說什麽說，看她這樣子，肯定也是給程寡婦騙了。”

    “就是，她這身行頭不是很值錢嗎？咱們一人拿一點，看能不能彌補回來。”

    “沒錯！”

    眾人七手八腳的扯她身上的釵子、簪子、耳環、腰帶……連外衣都給脫了去，不管程寡婦如何拚命阻止，喊著“放開我！別動我東西！”，她們渾然不顧。

    婆娘隻剩下一身裏衣，連鞋子都沒了，光著腳站在冰天雪地裏，凍得瑟瑟發抖，唇色灰黑。

    她試圖把東西搶回來，“這都是我租來的，你們別亂動！很貴重的，賣了你們都賠不起！”

    眾人四散開去，“貴重才值錢，這都是你欠我們的！”

    話語漸漸消失在寒風中。2102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