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圓月如盤，朗照大地。

    赫連勇夜觀天象，連連讚歎，“好！好！好！天助我也！”

    滿月出兵，殘月收兵，向來是匈奴作戰習俗。

    倘若月明星稀，便預示著大勝而歸。

    次日一早，太陽初升，匈奴大軍便開始攻城。

    “報！匈奴大軍中出現投石機和雲梯車！”明月城中接到壞消息。

    左參將張召明瞠目結舌，“那群匈奴人腦子被砸壞了嗎？附近連大塊頭的石頭都沒有，他們大老遠弄了投石機過來？！”

    報信的斥候補充道，“他們也有二十來車石頭，應該是前幾天從千裏之外的亂石灘搬過來的。”

    二十來車石頭，也夠把明月城砸開十來個大窟窿，把城裏房子都砸上一輪了。

    現場氣氛一下子凝重起來，眾人陷入沉思。

    而且還有雲梯車。

    雲梯還能輕易弄翻，雲梯車就沒那麽好處理了。

    顯然，匈奴此次不止來勢洶洶，還有備而來，誌在必得。

    “我們一共有幾架三弓床弩？”沉思了一會，朱亦轍問道。

    “二十架。”管軍需的周統領回答道。

    “全部送上城牆，做好準備。對了，身手敏捷擅長飛鉤的將士有多少？”朱亦轍吩咐道。

    “中軍有兩百來人吧。”中參將回道。

    左右兩軍也表示約有兩百來人。

    “雲梯開始攻城的時候，安排弓箭手保護這些人，讓他們用飛鉤對付雲梯。”他接著道，“另外，馬上安排城中百姓暫時到地窖躲避，以防房屋被砸傷到。”

    “是！”錢副都統領命而去。

    “所有盾牌取出來分發給將士。”

    “是！”周統領同樣領命而去。

    所有事項迅速安排妥當，整座明月城嚴陣以待，匈奴大軍兵臨城下，戰鼓敲響，大旗一揮，開始攻城。

    十來架投石機率先出擊，一時間，漫天石頭從明月城空中重重砸下，大部分落在城牆上。

    即便有了應對準備，眾多軍士貼近牆邊躲著，石頭往哪裏落下卻是無法預料，有的垛牆被砸開一大個口子，有的牆麵被砸了個大窟窿，有的將士躲閃不及，被砸成肉泥。

    與此同時，雲梯車被快速推到牆角下，雲梯頂端緊貼在城牆上，飛鉤快速投擲到牆頭上，匈奴士兵動作迅速地爬上雲梯。

    牆頭上的鎮北軍士一麵要躲閃空中砸來的巨石，一麵要對付下方攀爬而上的匈奴人，一心二用，意外頻發。

    幸虧先前安排的負責用飛鉤對付雲梯的士兵，把許多匈奴人從雲梯上鉤得掉落，甚至還有合力用飛鉤把雲梯扯翻的，才沒什麽人能從雲梯成功爬上來。

    三弓床弩一架就需要三十人才能拉開床弩，因為投石機的幹擾，弩弓總是發射不出去。

    不得不調更多人手保護拉開弓弩的士兵，巨大的箭鏃射向匈奴大軍，毀了幾架投石機後，才稍微緩解了壓力。

    首當其衝的北城門同樣麵臨著衝車的撞擊，接著衝車的阻擋，不少弓弩射向守城的將士，一時間，城門之上亦亂作一團。

    幾乎不到半日時間，整齊潔淨的明月城被毀得麵目全非，房屋榻的榻，倒的倒，人員傷的傷，亡的亡，連最堅固的城牆都有了好幾個豁口，匈奴人正瘋狂發起攻擊。

    朱亦轍發了狠，“用三弓床弩不惜一切代價先把投石機破壞掉。”

    光是瞄準投石機薄弱點破壞太過艱難，他們在箭鏃上綁上了燃燒的油麻布，雖然會降低準頭，但投石機也是木造的，隻要能射中幾箭，也能燒起來。

    往往幾架床弩合作對付一架投石機，有的負責把操控投石機的匈奴士兵幹掉，有的負責破壞投石機結構，有的瞄準木頭設計燃燒。

    幹掉一架接著一架。

    匈奴人的床弩同樣不甘示弱，鎮北軍的床弩也受到嚴重攻擊，拉開弓弩的士兵換了一批又一批。

    直到把最後一架投石機幹掉，三弓床弩也毀了大半，鎮北軍為此死傷一萬多人。

    一萬多人對二三十萬人的匈奴大軍來說不值一提，但對於戰鬥力不到十萬的鎮北軍來說可謂慘重。

    到日落時分匈奴大軍鳴軍收兵之時，鎮北軍清點人數，又是兩三萬的傷亡。

    匈奴大軍再來進攻一兩次，明月城估計等不到援軍就要城破人亡。

    至今沒有援軍消息，朱亦轍心中突然有點不安。

    而在距離明月城兩千裏外，涼水城的援軍正在安營紮寨。

    副統領同樣有些不安地問統領，“統領，我們行軍速度是不是慢了一點兒。”

    統領抬了抬眼皮子，“慢？慢就對了，趕那麽快做什麽，人家鎮北軍是什麽貨色，我們又是什麽貨色？他們能以一當五，甚至以一當十，我們能嗎？讓底下那群傻蛋一挑二都沒命。

    要是鎮北軍都幹不過匈奴人，我們趕那麽快過去不一樣是給人送人頭？走慢點才好，要是鎮北軍占了上風，人家吃肉我們喝湯，還能撿點便宜；要是城都破了，我們正好有力氣早點原路返回，你信不信，天水城的人肯定也跟我們一樣速度。”

    “可是，要是匈奴人真的破城了，下一個就該輪到涼水城和天水城了吧。”副統領還是比較擔憂。

    “年輕人還是要多讀書，多看點書沒壞處，你看曆史上匈奴侵犯蒙州，動過涼水城和天水城嗎？這兩個城那麽窮，要錢沒錢，要糧沒糧，他們隻要破了明月城，就能輕鬆一路殺到蒙州中部地區，奢華豪富人家都在那裏生活，我們又沒過什麽好日子，憑什麽急著拿命去替那些專門剝削人的大家族擋著蠻子？”

    統領渾不在意，出兵也不過意思意思，好歹人家鎮北軍統領是轍王，不然事後皇上追究起來就不好對付過去。

    “這不是公然違抗軍命？”副統領確實太年輕，他沒想到統領一早打著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主意。

    “去去去，什麽違抗軍命，我們沒有援救嗎？這幾天冒著嚴寒冷風行軍的不是我們？我心疼將士，走得慢點怎麽了？要是走快了，大家沒到目的地就病倒了，還援什麽援？你年紀輕輕，想活長久點就要少說多做，懂不懂？別老是那麽天真，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統領說完這番話，把副統領趕出了軍帳。

    副統領站在軍帳外，抬頭看著天空的圓月，他難道錯了嗎？軍人的職責不就是保家衛國？如果隻是為了自己活命，又何必呆在軍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