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後，直到沈小漾離開，也沒聽到朱亦轍說一句話。

    扶風找到他家主子的時候，主子不知道在小巷子裏跟個木雕似的站了多久。

    他匯報道，“爺，那個華三郎了解清楚了，他是京城華家人，就是那個一家子盡出奇葩的華家，敗起家來一個比一個厲害。

    “華老爺子喜歡奇花異草，就建了個奇葩園，把各地收來的奇花異草種了滿園子。”

    “華大老爺喜歡收藏碑石墓誌，弄了個碑林，幾乎耗空了整個家族的財產收購曆代碑石、墓誌、石刻造像、畫像石之類的古物。”

    “華三郎雖然畫功不敢恭維，但也喜好收藏字畫，為了買書畫還欠下高利貸，如今一心想通過賣畫還貸，不過沒有人買他的畫，他想找白老拜師就是為了弄個名頭好掙錢。”

    “爺……您在聽嗎？”

    扶風感覺他們家爺有點心不在焉，也不知道他說了一大堆，他到底有沒有聽進去。

    朱亦轍突然開口，“為什麽她不喜歡我？”

    扶風滿臉問號，發生了什麽事，誰不喜歡他們家爺了，難道是沈娘子？

    “爺，您這是跟沈娘子告白了？”

    “嗯。”

    “然後被人家拒絕了？”

    “嗯。”

    “就在這裏？”

    “嗯。”

    扶風抹了一把汗，“爺，您這樣突然告白讓人家小娘子怎麽回應您？好歹應該先送送禮物，通通書信，多見麵聊聊，然後找一個火樹銀花不夜天的美好場景當背景，然後跟她表明心意。”

    “難道我沒有這麽做嗎？”朱亦轍反問。

    扶風語塞。

    好吧，送過麵粉，也通過信，也見過很多次，還親手幫人家處理傷口換藥敷藥，除了沒選一個唯美的告白場合，好像還真沒差什麽。

    這些事情他們家爺也隻對沈娘子做過了，其他小娘子他都不假辭色。

    “也許，沈娘子覺得您高攀不起？”

    扶風想了半天，好像也隻有這個理由了，不然他們家爺這麽好的金龜婿，哪個小娘子恨不得嫁給他，哦，被他閻羅稱號和煞氣嚇著的不算。

    朱亦轍沉默。

    扶風越想越覺得這個理由有道理，“爺您可是親王，又手握重權，除了聖上和太子，也沒有誰地位越得過您去，不說娶個郡主縣主，就是世家的小娘子，也是隨便挑。”

    “可是沈娘子雖然把妙味齋經營得很好，說到底還是一介商女，她那麽聰明，肯定有自知之明，知難而退，哪裏敢高攀皇族呢？連世家高門恐怕都不會肖想。”

    扶風想了下，作死地補充了句。

    “我覺得，白三爺和沈娘子倒是絕配，兩人都熱愛經商，有共同語言，而且白家估計不會阻止白三爺娶沈娘子的。”

    朱亦轍涼涼地看了扶風一眼。

    “我可能需要換個隨從了。”

    “誒？爺您是什麽意思？”

    “等等阿，爺，我說錯什麽了嗎？”

    ……

    沈小漾回到府中，華三郎滿臉焦急地迎上來，“十三表妹，你沒事吧？怎麽寧安縣還有這樣的登徒子，敢從宅子裏拖人了。”

    金媽媽也在一側，端著臉說了句，“十三娘子，我覺得您有必要溫習一下閨訓。”

    沈小漾受不了這兩人，幹脆轉身出門去巡店了。

    妙味燒烤的門店解封之後，客流量比以前更勝，一般都需要等半個時辰才拍得上。

    不過排隊等候也不是多煩躁的事，店外有椅子坐，有瓜子嗑，有茶水喝，還為小娘子提供磨指甲塗指甲服務，以至於有些人無所事事也愛跑過來蹭隊。

    店長發現沈小漾也在排隊的時候，驚詫道，“東家您來了怎麽不進店，專屬包間空著，沒安排客人。”

    沈小漾從思緒裏回過神來，“噢，我就是想找地方坐坐，和其他客人一樣體驗一下排隊服務也挺好的。”

    不過既然店長發現她了，她便進了店，熱衷於在大堂裏用餐的吃貨白三爺抬頭便見到沈小漾，招手示意她過來。

    白三爺是一人占了一張桌子，沈小漾坐了下來，店員加多一副碗筷。

    她加了句，“給我來一瓶梅子酒。”

    白三爺邊啃著焦香嫩滑，散發著濃鬱蒜香，充滿市井氣息的烤翅，邊問沈小漾，“怎麽一副悶悶不樂的樣子？”

    沈小漾抿了口酒，果香甜柔，酒香濃烈，一如既往的讓人沉醉。

    “感覺失去了一個朋友。”

    “怎麽失去的？”白三爺滿臉八卦。

    “我拒絕人家的告白了。”

    要是朱亦轍沒把事情挑破，他們還是好朋友，可是以後不是連朋友都沒得做了嗎？

    沈小漾說服自己，她才不是因為別的什麽，隻是因為以後不能狐假虎威了所以才難過。

    白三爺哈哈大笑。

    “看你借酒消愁的樣子，我還以為你被別人拒絕了呢，哪有被表白還悶悶不樂的，有人看上你說明你魅力非凡，應該慶祝慶祝，不是嗎？來，幹一杯。”

    他說著便端起酒杯碰了碰沈小漾的酒杯，然後一飲而盡。

    “不知道是哪個倒黴蛋，被你拒絕了，不過還是比我有勇氣，敢追求沈娘子。”

    沈小漾瞪了他一眼，“我跟其他小娘子也沒什麽區別阿，要什麽勇氣。”

    白三爺搖了搖頭，“完全不一樣，你看起來是有距離感的，好像人活在我們中間可是魂卻是遊離的，你看你那個王表妹，雖然花癡了點，可是喜怒哀樂都是鮮活的，而你眼裏隻有事情，看的都是以後，而不是當下。”

    難道她沒有活在當下？

    可能也沒錯，她自從穿過來之後，一直努力做好妙味齋，建立事業，這是她在此世的證明，不過同時她又確實沒多在意這一切。

    沒有想過她及笄後要不要嫁人，要選一個怎樣的對象，要和誰執子之手與子偕老，骨子裏她也不相信吧，古人三妻四妾都是常事，她沒想過要去挑戰這一點，也沒指望遇到個忠貞不二的人。

    看衛五娘的遭遇就知道，從小青梅竹馬的表哥嫁過去也不可靠，難道還指望相知不深的人嗎？現實總是令人失望。

    喝著喝著，她突然覺得有點安靜，白三爺怎麽不說話了？

    見白三爺扭頭示意她看向側麵，她一轉頭，便見到朱亦轍站在桌邊，臉上那表情跟捉到自家妻子偷人似的難看。

    她舉杯笑了笑，“噢，原來你也在這裏呀，要坐下吃燒烤嗎？”

    朱亦轍自顧自地飆著冷氣，方才看著沈小漾和白三談笑風生的樣子，他腦子裏就一直翻滾著扶風那句讓他想掐死他的話，“我覺得白三爺和沈娘子倒是絕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