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沈小漾如何懊惱，時光無法倒流，她隻好當做什麽都沒有發生，反正朱亦轍也沒有找她問什麽。

    這天傍晚，沈小漾處理完妙味齋的事情回到家中，才剛進門，三郎興衝衝跑了出來。

    “阿姐，師父回來了！”

    “白老？什麽時候到的？”沈小漾問道。

    “剛剛，比阿姐早一點，師父說他想吃你做的糖醋鯉魚。”

    “好，今晚我做飯。”

    家裏有了下人和廚子之後，沈小漾又事務繁忙，難得下廚，三小對自家阿姐的手藝也是懷念不已。今晚為了給白老接風洗塵，沈小漾做了滿滿一桌菜。

    糖醋鯉魚，四喜丸子，樟茶鴨，山水豆腐，糯米雞球，煙筒白菜，芙蓉蝦，涼拌三絲……一桌人簡直是搶著菜吃完的，飯後各個揉著肚子，全都吃撐了。

    白老嗬嗬笑道，“沈丫頭的手藝還是那麽好，什麽時候開個私房菜館？”

    華三郎胃口大開，眼界也大開，十三表妹真是出得廳堂，下得廚房，做得了生意，聊得來書畫。

    想到書畫，他當即掏出那天給沈小漾畫的畫像，遞給白老看。

    “白老先生，您看，這是我給十三表妹畫的，表妹也讚歎別具一格，您看了肯定也會感到驚訝。”

    白老確實感到驚訝，便是三歲小兒塗鴉水平也比這個高吧，看華三郎滿臉自信的樣子，他又忍不住心裏嘀咕，難道畫裏藏了什麽玄機，他沒看懂？

    於是他認認真真，反反複複看了好幾遍，結論還是沒變，要是這個稱得上畫作，他還不如找幾隻蘆花雞，給雞爪塗上顏料，然後把它們放在空白畫紙上，出來的作品也比這個強得多。

    老人家可就沒沈小漾那麽客氣了。

    “亂畫一通，不值一提。年輕人就該踏踏實實，認認真真的學習，靠歪門邪道能走得遠？你要真對畫畫感興趣，先好好臨摹前人作品，揣摩一下人家的線條、構圖、用色。”

    這話華三郎就不愛聽了。

    “雖然您老是業內泰鬥，但是眼光不能狹隘是不是？難道我開拓創新就是歪門邪道？我不過走了一條沒人走的路，不按前人套路，走出了全新的風格，楷書都有楷書、隸書、篆書、行書、草書，難道繪畫隻有一種？總不能寫楷書就覺得草書是亂寫吧。”

    沈小漾非常佩服華三郎的迷之自信，也不知道他爹娘怎麽養出的三觀，要是擱後世，他或許當不了畫家，但當個行為藝術家，估計沒問題，畢竟夠特立獨行。

    白老見自己好心提點年輕人，人家還覺得他拿權威壓人，心裏頓時不爽快。

    “行行，你覺得對你就堅持吧，省得說我打擊你。”

    “那您老同意收我為弟子？”

    華三郎簡直完全不知道厚顏無恥四個字怎麽寫。

    白老嗬嗬直笑，“道不同，不相為謀。”

    “您白撿一個弟子也不要？”

    “天底下想拜我為師的人多了去了，難道缺你一個？”

    華三郎不以為然，他可是獨一無二的，怎麽把他看做芸芸眾生。再說，他又不是沒看過小表弟的畫作，那也不是工筆細描的風格，帶著一股未經雕琢的天然拙稚。

    大家都是道法自然，怎麽小表弟可以拜師，他不可以？

    自此，他天天纏著白老，白老指導沈三郎繪畫，他跟著；白老外出轉悠，他跟著；白老喝茶吃飯，他也跟著，白老沒辦法，要沈小漾無論如何給他把跟蹤狂解決了。

    沈小漾隻好讓下人攔著華三郎，不讓他打擾白老。

    就連金媽媽，似乎也看不下去，她找上華三郎。

    “孫少爺，您是不是忘了您來寧安縣做什麽的？”

    華三郎對著院子裏的玉蘭花樹畫得正投入呢，聞言不耐煩道，“記得記得，想辦法掙錢還高利貸嘛，還不是為了躲債。”

    “您沒必要堅持賣自己的畫作阿，老夫人不是說了，隻要你娶了十三娘，還債的事就不愁了，所以您跟著白老做什麽？多陪陪十三娘才是正經事。”

    “那是兩碼事，我的畫作要是能征服白老，其他人更不用說，所以我得先說服他，十三表妹又不會跑了，什麽時候培養感情都可以。”

    金媽媽撇了撇嘴，她沒讀過書沒文化，但也看得出來，就華三郎畫的玉蘭花，還不如她們繡娘描的花樣子呢，要是這也算驚世之作，她也能說自己是個國手。

    “您再耽誤下去，十三娘就要被別人拐走了。”

    華三郎終於停了下來，“您說什麽？有人要拐她？”

    “是阿，每天早晚都坐著馬車來送她出門和歸來，我看十三娘對人家挺有好感的。”

    “是什麽人？”

    “就那天那個九州郵局的。”

    “那小子果然沒安好心，不行，我得去提醒十三表妹。”

    看看時間，沈小漾也該回家了，華三郎到大門等著。

    日暮時分，果然見一輛裝飾低調的馬車從東一街上緩緩行駛過來，最後停在沈府麵前。

    一個長身玉立，麵容俊俏的男子先下了馬車，然後伸出手等沈小漾把手搭上去，扶著她下車。

    明明車夫擺了腳凳在下邊，沈小漾直接踩著就能走下來了，可他偏偏在沈小漾伸腳踩凳子時手一伸，環在她腰上，攬得她不得不跳下來，剛好撲在他懷中。

    華三郎看得火冒三尺，捋起袖子，衝過去就是一拳。

    “王八蛋，竟敢占十三表妹便宜，快點給我放開！”

    朱亦轍眼也沒眨，輕輕一推就把衝過來的華三郎推到一邊去，華三郎打了個趔趄，一個沒站穩，跌坐在地上。

    沈小漾臉色通紅地從朱亦轍懷裏掙紮出來，“夠了，你這是發什麽瘋！”

    她明明拒絕了他，這家夥最近卻天天跑來接送，說什麽他們相處太少了，她才沒喜歡上他，要是多相處相處，就會改變主意了。

    真是男大十八變，當初那個她幫忙處理一下傷口也覺得她放肆，還害羞臉紅的美少年現在也學會不動聲色的耍流氓了。

    方才在馬車裏還規規矩矩的，這一下車，見著華三郎，他就非得秀一秀“恩愛”，好像每個出現在她身邊的男人都是情敵一樣。

    “不夠。”朱亦轍淡淡道。

    沈小漾瞪了他一眼，果然，長著雙桃花眼的注定風流多情，遲早會長歪。